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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稿选粹】韩剑锋|​一碗生日面

 新锐散文 2021-01-23


新锐散文

情怀温度

情感,思想,

角度,视野

一碗生日面

“昨晚你做梦了,在梦里大喊大叫,口齿含糊不清,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是吗?有点印象,但记忆不是很清晰了,有点累,我可能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
我一摸胸口,全是汗,湿湿地,意识还迷糊着。
“我梦见我妈了,今天几号?”
“今天是腊八呀,大寒节气,阳历你生日,都撞一起啦。”
昨晚我做梦了吗?有多长时间没有梦了,若有梦,也是夜太深,梦太沉,醒来不知梦在何方。
睁开迷糊的眼,从窗帘缝隙处漏下来淡淡弱弱的光,知道又是一个崭新黎明的到来。
外面的天依旧寒冷着,蜷缩在暖和的被窝里,我努力一帧帧地向梦的深处搜寻,确信母亲就在昨晚,悄无声息地走入我的梦乡,把她的思念托梦给我。我的生日到了。她知道我粗心,从来不记自己的生日。是的,我似乎真的从来都没有认真去记自己的生日,好像那不是我的事,跟我无关。但我母亲会记得,她会清晰地记住家里每个成员的生日,在那天烧一碗简单的生日面来庆生祝福。
母亲走后,我是有多长时间没有吃过生日面了。

昨晚,依稀记得场景应该还在旧时的老屋,旧时宁静安祥的冬日清晨。我躺在厢房的床上,母亲悄悄地出现了。我梦见,母亲还是剪着齐耳短发,围着花式的布裙,手臂戴着蓝灰色的袖套,从两方旗杆石的正中推开紧闭的老屋大门,发出“吱呀”的声响。门外的山野还笼罩在一片雾色里,听得见溪水潺潺,闻得见一两声鸟鸣,朦朦胧胧,又似乎悄无声息。家里的那只老黄狗,从楼梯脚的稻草窝里慢吞吞地踱出来,伸了个懒腰,眼角还挂着厚厚的眼屎,跟着母亲穿过走廊,拐过大堂,走进厨房。我看着母亲淡淡地微笑着,在镬灶堂口生火起灶。灶堂里蹿出来燃烧着的火光,映亮了母亲胖乎乎的脸庞,鬓角没有一丝白发,还是年轻时的模样。一碗满尖的长寿面,上面放着二个乳白的煮蛋,铺着一层肉片,葱翠的香菜散散地点缀在上面,冒着腾腾的热气。她把面小心地放在八仙桌上,拍了拍还躺在床上的我,指了指那碗面:生日,起来吃长寿面啦。我起身,母亲的身影却渐渐淡了。我伸手,拼命地想拉住她的手,让她跟我说会话,但什么也没拉住,她走了,我哭了,天亮了。
我醒来,神情还恍惚着,我又老了一岁了吗?没人可以回答我。
时序转换,我又转了个圈,过生日如同过年啊,只是我常常疏忽了。在岁月的长河里,是要有一种特定的仪式来告慰自己,让自己驻足回望。只不过生日是个体的仪式,过年是集体的仪式。这仪式提醒你时光又轮回了一圈,在你生命的年轮里又多了一圈你活着的痕迹。在这刻下的一圈痕迹里,只有你自己可以开启的密码,可以知道你干了什么,沒干什么,这一年过得怎么样,时光刻得是深还是浅, 旁人不会知道。

人生的长度没人会知道,宽度和厚度在日常的生活里,时间的漏斗每天细细地漏,点点滴滴汇聚成线,流动的看上去纹丝未动。我从没有刻意地要去记忆那个轮回的点,每天都在寻常的时光里游走,告诉自己不要去看飘渺的远方,顾盼好路边风景的现在。前面岔路太多,缘份自然会安排我进入哪一条通道。这么多年,我从不想提醒自己,怕自己经常回望碌碌无为的日常,徒增忧伤,再怎么回首也找不回从前的自己。这一路上,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散了,包括父母。
但心中的思念还是要有的呀,我一直固执地以为,生日不应该是为自己祝福在这世上又度过了一年而找一个吃的理由。生日应是给父母过的,感恩他们把我带到这五彩缤纷的红尘世界,让我体会这人世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乐。
我们的生日不是母亲的受难日么?那么,就应该把这份祝福送与给了我生命灵魂的人。我应把他们请到上座,鞠躬,磕头,感恩。所以纪念生日其实应该提醒自己要孝顺父母,  生日那天要回去好好陪下父母,陪他们说说话,感谢他们. 或者打个电话:妈,今天我生日。
父母在的时候,肯定会烧一碗生日面给我,那是他们祝福这一天有了我这个作品, 从此永远成为他们的牵挂,希望通过一碗面的形式来祝福自己的孩子。
一切尽在不言中了。母亲还是会记得我的生日,通过另一种方式传递给了我。

今天又是腊八节。腊八是佛教的节日,传说释迦牟尼悟道之前苦修多年,形容枯槁,却不得法,想放弃苦行。此时遇见牧女呈给乳糜,食后体力恢复,沉思菩提树下,于十二月八日“成道”。为纪念佛陀的苦难,佛教徒效法成道前牧女献乳糜典故,举行法会,用香谷果实等煮粥供佛,名为腊八粥。据说喝了这粥,就可以得到佛祖的保佑。人都希望可以得到佛的佑护,健康,平安,幸福,长寿。
这又让我想起了这么一个有关于佛的故事:
从前,有个年轻人与母亲相依为命,生活困苦,因而迷上了求仙拜佛。母亲见儿子不事农活,苦苦相劝,但年轻人把母亲的话当成他成仙成佛的障碍,一度恶语相向。某天,他听说远方山上有位得道高僧,便去向高僧讨教成仙之道。他一路跋山涉水,历经艰险,终于在山上找到了那位高僧。高僧听完他的自述,沉默良久。当他向高僧问佛法时,高僧道:你若真想得道成仙,我可以给你指条明道。你吃过饭后,即刻下山,一路到家,如遇上有赤脚给你开门之人,这人就是你的佛,你只需悉心侍奉,慢说得道,成佛又有何难。年轻人听罢,欣然叩谢下山。
第一天,他投宿在一户农家,男主人为他开门时,他仔细看,没有赤脚。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一路走,一路投宿,一路低头看,始终未看到高僧所说的赤脚开门之人。他对高僧所说的话产生了怀疑。快到自己家时,他彻底绝望了。
夕阳西下,他没有再投宿,连夜赶回家。
午夜时分,筋疲力尽的他扣打着家里的门环。门开,一脸憔悴的母亲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一把把他抱在怀里。屋内,灯下,母亲流着泪仔细端详着他,他低头,蓦然发现,母亲竟赤着脚站在冰冷的地上。
一刹那,他想起了高僧的话,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在母亲面前,他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他苦心寻觅庇佑的佛,就是母亲啊!
是的,母亲是孩子最大的佛!我母亲也始终没有放下我,终究走进了我的梦里,烧一碗面与我。今天我没有喝腊八粥,我的生日我还是烧一碗面吧,加二个白煮蛋,把圆圆的鸡蛋留给自己,把长长柔柔的索面献给母亲,我在索面的这头,母亲在索面的那一头,永远牵挂着。

作者简介:韩剑锋,爱好摄影、写作,浙江省摄影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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