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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落月（10）她决定，要留在上海，做一个上海人 韩雪丽 回廊落月-----唐歌的决定 唐歌回来时，已经腊月二十九了，这几天，唐谣有些没精打采的，公司放假了，她不用去云松商贸了，田松陪胡玫回她的老家了，新女婿第一年，总要去认亲。 胡玫说，常往来的没几家，转一圈就行了。看得出，她对亲戚没什么太深的感情，她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就不那么恋家了。家里分家，她唯一分到的就是那套房子，大部分给了她唯一的弟弟，所以她就懒得回去了，她痛快地卖了房子，也是不那么在意。 其实，那里，女儿经常分不到什么东西，她能分到，还是因为母亲的坚持，而那时，她毕竟没结婚，加上，她打工后，给家里寄过不少钱，当时，那套房子位置太一般，所以也没当事。 她唯一感谢的是母亲。母亲还当她是家人。 想到胡玫的笑容，满脸的幸福，唐谣有些刺痛。 她提醒自己，有些事，有些人，和你无关，必须放下，她相信，世间一切，皆有命定，既然如此，伤心也是无益。 她干脆，天天忙于打扫卫生，用劳动洗涤烦恼，这招挺灵验，汗水让她感到舒服。 她想，我连失恋都不算，好似一切没开始，就结束了。 唐歌进家时，有些惊讶，家里很整洁，很干净。 唐谣看见一年不见的姐姐，有些欢喜，她难得地上前，接过唐歌的东西，姐，你怎么才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去车站接你。 唐谣的态度，代表了一种亲情，唐歌有些温暖的感觉，看看唐谣，也有些亲切的感觉。 她笑笑，没事，有朋友送我来的。 唐谣怀疑，这个朋友，是男的。 她不多问，一向知道，有些事，不问最好。 她拿出唐歌的杯子，姐，这是我昨天刷好的，挺干净的，我给你泡红茶吧。 她昨天，已经搬回了唐曲的房间，唐曲感叹，唐歌进门，我们就没了独立空间。 唐谣说，你不想她呀。 唐曲说，有时候想，有时候不想，说真话，不想的时候多，她其实不太管我，管我就是教育我，咱家的教育专家，我最烦人管我的事。她比老师还教条。 唐曲的感觉最真实，家里给她做饭照顾她的是唐谣，给她出钱的是父母，这个大姐，于她来讲，好似没什么实际益处。 不过，唐歌这次回来，给每个人买了礼物，她眼光好，给两个妹妹都是围巾，羊绒的，很舒适，样子也大方洋气。 唐曲扑在唐歌怀里，大姐，你眼光真好，这围巾，太衬我肤色，让我更漂亮，像个白雪公主。 唐歌难得没推开她，你真不害臊，自己夸自己是白雪公主，你有那么漂亮吗。 唐曲骄傲，当然，我们学校里评选校花，我还是五朵金花之一。 唐歌摇头，一个高中学校，居然有这么无聊的活动，不专心学习，你们可是要考大学的。 唐曲捂耳朵，好了，大姐，不听不听，我就是漂亮嘛。 唐歌摇头。 唐谣安静地致谢，她喜欢这种气氛。 父母也高兴，唐歌给母亲买了化妆品，给父亲是一件风衣，父亲个子高，很适合穿风衣，他挺喜欢那件黑色的风衣。 唐歌此时感觉，家，也有家的温暖。 她有些感叹，她终是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爱上了上海，原来没去过，不知道什么是繁华，走在那的街道里，她的感觉，完全是不同的，那些老洋房，有多少故事呀，那咖啡馆，那才是真的咖啡味道，有那种氛围。喝的不是咖啡，是氛围。她现在的样子，也变了，更时尚了，长发烫成了大波浪，随意披在肩头，就透着那种上海女儿的娇媚，现在的唐歌，多了些女人味。 她决定，她要留在那里。做一个上海人。 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个决定里，要舍弃太多，她去进修，学校开的生活费，如果今年夏天，她回来任职，会补发工资，如果不回来，就要失去学校的编制，这件事，在家里肯定是大事，父母一直以她的工作为荣，她现在的决定，可能会让他们惊讶失望。 可是她有她的追求，她已经联络了几家教育培训机构，这种机构，在本地不多，说白了就是课外补习班，可在那里，已经到处都是了，上海人的教育理念很超前，出国的孩子很多，家长更舍得给孩子在教育上投入，她英语学得不错。 而且，她认识了不少上海朋友，有些是本地人，也有些是外地，有上学留下的，也有去那里打工的，他们都建议她留下来，发展机会，会更多，而唐歌这样聪明上进的女孩子，更适宜在那里，她现在有多庆幸没嫁给小沈，没进沈家，如果嫁了过去，现在就是一个已婚女人，那太多的机会，都要失去。 她想，先不讲了，让父母过个痛快安稳的春节，她决定，临走时再提，早说早有矛盾，晚说倒好了，让他们自己消化吧，她决定，和唐谣先讲一声，她能感觉到，二妹长大了不少，家里的事，采购和布置，都是她忙进忙出，唐曲还是那个惯坏的小公主，嘴甜不动手。 晚饭后，她拉了唐谣到她的房间，说是问唐谣的功课，唐曲撇嘴，二姐正忙着专升本考试，很用功的。 唐歌欣慰，对，一定要考，多上几年学，有好处。 唐谣奇怪，唐歌的态度，特别友好。 唐歌问了专升本的事，点头赞叹，这个决定对，不要目光短浅，上学不吃亏，可惜是在本地，你真应该到上海看看，这样吧，暑假的时候，你过去转转，开阔一下眼界。 又问了唐谣打工的事，她点头，你是学财会的，学以致用也好，比死读书本强。 听说田松结婚了，她倒笑笑，这下子妈该放心了，她还怕你喜欢田松，我说不可能，你们不是一路人。他和那个胡玫，才是一类人。 唐谣惊讶，妈这么想， 我没那个想法，我现在只想上学。 唐歌说，想不想无所谓，年少轻狂，总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你们真不是一类人，他不会喜欢你的，他接受胡玫，不是妥协，是目前他事业上，胡玫的作用最大，这是经济利益最大化，婚姻，也是经济的一部分。 唐谣惊讶，姐，你说的是什么，婚姻讲感情，你怎么说的好似做生意，唐歌看看妹妹，你呀还是学生妹，满口的学生腔，你真天真，你不知道，婚姻是最好的生意，可惜有人不懂，有人长于运用，比如田松，他挑胡玫，我倒高看他一眼，起码，他知道怎么对自己更好。 回廊落月-----小沈的出现 不知道当时田松和小沈怎么谈的，小沈后来，没来过唐家，也没打过电话，可是唐歌回来的第二天电话就来了，他要见见唐歌。 接电话的是唐谣，唐谣心想，他消息够快的。 后来一想，参加培训的肯定有小沈的熟人，要了解不难。 唐歌皱眉，我和你讲得很清楚了，见面有意思吗。 不知道小沈说了什么，唐歌点头，成，下午吧，在我们以前常去的咖啡馆。她放下电话，脸色不太好。 她在屋子里走动，唐谣看她的表情，不去打扰她，去厨房收拾东西了，年货准备得差不多了，都是她出的钱，唐曲笑她傻，你要负担自己的学费生活费，这费用，可以找妈呀。 唐谣把鱼收拾好，用佐料泡上，晚饭准备做鱼，这是唐曲爱吃的，现在吃饭，基本上唐曲的口味，她说，我高二了，是重点保护对象，要吃有营养的。我用脑多累呀。 这个高二的考生，说是放假了，要放松，吃了早饭，就和同学出去玩了，唐谣没兴致，只和田珊珊逛了逛年货市场。也是她拉田珊珊出去的，让她活动一下，田松不在家，田家没什么过年的气氛，不过，房子里的布置，是暖色调的，沙发套换了大红色的，是胡玫买的。 胡玫是舍得花钱，她是聪明人，田松孝顺，她出点钱，田松高兴，所以走时，她送了不少年货过来，鸡鸭鲜肉应有尽有，连过年的花生瓜子干果也置办了。 珊珊说，我妈一直夸赞她，懂事孝顺，让我和她学，我才看不上呢，那是我哥的钱。 唐谣劝她，别那么说，生意是他们合作的，胡玫做生意的能力挺强的。真的。她做布匹这一行，十几年了，挺厉害的。你哥有些事，还和她请教。 田珊珊说，那也是我哥厉害，她不过是个业务员，我哥才是老板，没有我哥，她算什么。 唐谣摇头。没再说什么。 现在，想着田松，心里的感觉，没那么刺痛了。可能，姐姐说得对，他选胡玫，才对他最有利，一个女人，肯为他卖了房子，投资生意，这样的情份，不是哪里都有，他其实，不傻。 唐歌在客厅喊唐谣，唐谣洗了手，姐，有事。 唐歌说，我不想一个人见小沈，你和我一起去。 唐谣有些诧异，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胆子大的唐歌，也要人陪吗。 她惊讶，姐，你让我去，合适吗，小沈其实对你真不错，你不考虑了吗，嫁了他，你的生活品质，马上有提升。你去年不是还猛夸沈家，比咱们家强太多，是另一个阶层吗。起码是书香门第。 唐歌一摆手，那时候，我的世界太小，看他是仰望的，现在不同了，我发现，他本人的素质，真一般。 唐谣想想，可你也要承认，他家到底还是不错的。 唐歌叹口气，要是他妈当时同意了，也就结婚了，我当时特乐意，可现在，不同了，我想过另一种生活，一种全新的，有挑战的有激情的生活，不是原来那种日子，而且，他妈始终认为，我是灰姑娘，算了，我不想在沈家人面前，好似高攀了他一样。 唐谣听不太懂，什么灰姑娘。 可是她明白，唐歌主意已定。 她真不想去。 可是在唐歌眼神的威力之下，她还是点头，好吧，姐，你把话讲清楚了，小沈到底一片真心，他可没什么错误，其实他真爱你。 唐歌不耐烦，这个人，越看越没劲，拖泥带水，什么真情，拿不起放不下，没一点男人气概。 唐谣感叹，田大哥说的对，你和他不合适，你有英气，小沈可降不住你。 唐歌说，英气，这个词，我喜欢。你和他讲我的事干什么。 唐谣解释，不是有意的，你的事，我不敢乱讲，是小沈那几天总来咱家，妈都烦了，让我应付，我送他下楼，碰见了田大哥，就说了几句，怕小沈纠缠，让田松帮着说了几句，后来小沈才不来了。 唐歌皱眉，这个人真磨叽，他到上海，我都讲明白了，他当时也接受了，怎么回来了，又这样。 她一脸的不耐烦。 唐谣相劝，人家是打算和你结婚的，都办了订婚宴，是真心，难免放不下，他不像你，那么拿得起放得下。 唐歌不说话，去房间化妆了，不管怎样，她要打扮得神采飞扬的见前男友。 唐谣自然不用麻烦。她随意穿了件外套。 到了咖啡馆，她坐在唐歌旁边的桌子旁边，想想也好，要是换平时，她可不舍得到这里来消费，多贵呀，还是田珊珊请她来过两回。 小沈是按点来的。他看见唐歌，明显眼睛亮了一下。 唐歌，他上前，声音有些大，唐歌皱眉，小点声，我听得见。 小沈连忙道歉，他好似根本没看见唐谣。 唐谣懒得看他们，自己专心喝咖啡。 难得有这样的时光，想到下午茶，这不是茶，不过比茶似乎多了些浪漫情调。 过了快一个小时，她才想起来这里干什么，她注目唐歌和小沈，看得出，唐歌快不耐烦了。 她的声音，有些大了，侧耳倾听，唐歌的话，倒是很清晰。 我已经说清了，第一，你妈的态度，你改变不了，她伤害了我，即使她现在态度有变化，不管你的事了，可是我变了，我不想考虑了，第二，我喜欢上海，我要考虑留在那，当然，现在这事没成定局，不过，不管怎样，我们不可能了。做朋友好不好，小沈，不管如何，我们好过，没有什么矛盾，只是缘份不到。你大度一些，保留在我心目中的良好形象成不成，我唐歌说到做到，不喜欢人家拿不起放不下。第三，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关于这件事的沟通，以后，不要谈了，而且，我的事，我做主，你不要到我家，否则，别怪我翻脸。 回廊落月-----是我无情 唐谣一向知道唐歌的锐利，一直以为，她只对家人如此，现在发现，她就是如此的风格，不触碰她的底线，一切安好，她顶多是不理你，可现在，她的耐心耗尽了。 唐谣想劝几句，可是看到唐歌一脸寒霜的表情，终于没敢，她放下咖啡，呆呆地看着唐歌，心想，这样的唐歌，其实挺让她羡慕。 小沈有些尴尬，有些失落，不过，他还在努力，唐歌，真的不可能了吗，我真的爱你，我们会幸福的，结婚了，工资全交，家务全干，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唐歌起身，我不喜欢重复，我说的话，你要是长耳朵了，就自己放几遍，要是没长，也不必想了，一句话，我们早已经结束了，我今天来，就是给你最大的面子，我们的交往，到此结束。 她快步离开咖啡馆。招手叫来一辆出租车，上车走了。 唐谣傻了， 这叫什么事。 她看看小沈，想安慰他几句，可是想到姐姐的话，自己说什么都无用，她想想，还是自己付了咖啡馆的帐吧。 她走出咖啡馆，天已黄昏，街上的人不多，过年时，就是这样，街头的人倒少了。 她一个人走回家。 心里对唐歌，满满的佩服。 唐歌回了家，才想到，把唐谣一个人扔在咖啡馆。 有几分欠意，不过，又一想，唐谣那么大的人，自己会回来。 唐谣倒不生气，回了家，照常进厨房做饭。 小沈后来又打过电话，唐歌接起来，只一句，打错了。 如此几次，小沈才死心。 唐家的人，都知道，唐歌这是铁了心，无人劝一句。 唐大海问王婉清，她铁了心闹分手，不会是不想回来了吧，要不然，她得罪沈家干什么。 王婉清点头，估计是。 唐大海摇头，这个孩子，毫无信义，学校让她参加培训，是委培，她居然不回来了，这不是失信吗。 王婉清有些惊讶，这符合唐大海的认知。 她不想争执，她和他，这些年，思想认知差异越来越大，她有她的焦虑，他却依然在自己的壳子里。 她只是说，学校想到了，要不然，只发生活费，不开全支，就是知道，会有人不回来，那是上海呀。 唐大海不解，上海怎么了，我们这里也好呀，本乡本土的多好。 王婉清心想，你就是一辈子在农村，估计也感觉好，这样的心态，可能对你挺好。她叹口气，你别管她了，她有主意，人各有志，勉强何益，她的事，从来靠自己，我们帮不上忙，由她吧。 唐大海更是茫然，自己的事，为什么要别人帮忙，我养大了她们，就是尽了责任，我帮什么忙，我和你，不都是靠自己吗。 王婉清看看他，你，你打听一下，家长管孩子上学管工作的有多少，我们够省心了，现在老二的学费生活费都是自己出的，已经很不错了。 唐大海说，还不是你，惯着老三学美术，费用太高，不是我不管老二，是老三把她那份花了，美术辅导班，就是我一个月的工资，谁养得起。 王婉清想解释，终于还是点头，对，你说的对，她在办公室多年，见了太多的杠头，有些人不必沟通，因为不在一个脑回路上，她索性不谈了。 对于唐歌又是闹分手，又是打算不回来，唐大海很是不满意，可是这个老大，不比老二老三，你要是讲理，说不过她，她有一大堆的理，他不想碰钉子，就说，你说说老大，做人不能不讲信义，现在这样，背信弃义，太丢人。 王婉清点头，我会劝的，在外面一个人太吃苦，回来倒是舒服得多，不过，我估计是白说，她自己在上海一年多了，估计心里有数。随她吧，你全当她远嫁了，不就成了。 唐大海张张嘴，心想，是一回事吗，远嫁也有个家，也有人靠，现在她一个人，跑千里之外的地方，怎么能一样，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闯，委屈的时候多了，有她后悔的时候，可那时都晚了。 他起身，她们学校也是，培训就培训，去那个上海干什么，本省就没地方培训了吗，本省大学也有的是。 王婉清附合，真是，不知道他们想的，真是不周到。 唐大海过年，倒难熬，他想去车间，唐曲说，爸爸，你不要去了，大年初一的，你去干什么，今天食堂可不开门，只有值班的，你跑去了，好似我们撵你是的，好歹，你混到明天呀。 唐大海虽然背后抱怨老三花钱如流水，都砸在学美术上了，不是正经事，可是对小女儿，却最偏爱，唐曲一开口，他马上说，对，今天初一。 唐歌一早上就出门了，说给学校的领导和同事拜年，她这几天，都不在家，忙进忙出，说是看同事，找领导，还有就是原来的同学。她的同学上大学的，也都上班了，她想和他们多聊聊。 唐大海说，这个孩子，一点指望不上，好不易回来，还是不在家。 唐曲却说，她出去吧，她夏天回来，还行，冬天可受不了。 唐大海不解，为什么夏天好。 唐曲说，她那张脸，可以当空调用。 全家人都笑了，唐谣说，你就扯吧，让她知道了，看不说你。 唐曲做鬼脸，你不告密，她怎么知道。 唐谣奇怪，为什么是我。 唐曲说，你没看爸爸妈妈和她说话，都小心翼翼的，她就指使你干活，所以还和你聊几句。 唐谣想想真是，父母对这个大女儿，是格外的客气，从不指使她干活，唐谣有些意见，妈，你总让我干活，你不指挥大姐，她可是老大。 唐曲也帮腔，妈，你是不是怕你大闺女。 王婉清今天心情不错，胡说，你大姐成天不在家，好不易回来了，我让她干活，多不合适，你们在跟前，多干点累不着。 唐曲摇头。歪理。 唐谣也说，妈就是偏心眼。 王婉清不认，哪里有偏心，都是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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