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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甜咖啡 排版丨羽夜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罗曼·罗兰 “你好啊~点个关注吧” 在墨茶official那“没人看”的直播中，连观众发弹幕都成了稀罕事儿，他会主动地这样跟你问好，然后继续认真地直播自己的FPS游戏《守望先锋》，或者有时候是《战地1》。  墨茶好像和其他虚拟主播没有什么区别，普普通通的皮套，普普通通的游戏水平，普普通通的粉丝数量，普普通通的游戏和MAD投稿……谁也不知道他正在世界上哪个角落里，是哪一个孤零零对着荧光屏幕自言自语的少年。 他太普通了，至少相比于代孕的明星来说，太普通了。 所以他在世的时候，是绝不会有站上舞台，给旁人看到的机会的。 但他于绝境中的平和开朗，他热爱生活的乐观淳良，却又远胜过舞台上的粉墨浓妆。 “EPIC真香啊”  他一定是个喜欢玩游戏的少年，因为游戏、动画都是虚拟世界。因为虚拟世界越是比现实世界美好，越是能吸引那些孤独的灵魂。 于是他选择了Vup作为生计，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幸运在于这世上能以喜欢的事物为职业的人少之又少，更莫说能有各路同好愿意协力自助。不幸在于以他的身体状况，这项工作是他没有选择的选择，没有保障，没有前景，没有新人出道一飞冲天的王道征途，甚至连温饱都没有。 但在他的时间线上看不到一丝抱怨，五个月攒下100粉丝也是“好的开始”，搬了新住处第一时间交代的也是“处理好了就恢复没人看的直播”。 “做MAD死路一条”  当年以这个梗自嘲的MAD作者们，大概不会想到会有同好当真以这种方式告别自己热爱的东西。 墨茶一共投稿了3篇MAD/AMV，其中一篇是《天气之子》。  我忽然想到，墨茶就像剧中背井离乡流浪在东京的帆高，只是他没有遇见自己的阳菜，不会有晴女给他一个汉堡：“第一次见你的那一天，你就像迷路的小猫一样。” 另外两篇是《四月是你的谎言》。  我想墨茶大概是在小薰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小薰身上看到了努力活下去的生命力，也一定无比期待2021年，也许能遇见新朋友甚至友人A的春天。 所以在发现“MAD死路一条”的五个月后，他仍然能很乐观地说：  “我是茶叶成精”  这是墨茶B站账号的个性签名，想来他也一定是个爱茶之人，于是他给自己起名为墨茶，于是会在个人空间公告中给大家安利茶泡饭，于是会将超市中售卖的黑茶拍下来分享在B博中。 我父亲也是个爱茶之人，而我不是，我总觉得茶是很苦涩的，我这个糖水中泡大的孩子尝不出苦尽后的甘来。 想来在墨茶的眼里，什么普洱，什么苦丁，再苦也苦不过他的人生。 但他总也能从苦中作乐，于是将苦取作自己的名字，将自己唤作苦茶成精。 但他偏偏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也想尝一口世上的甜。  墨茶所在的地方，是四川省凉山州，全国最贫困的地区之一，冬天的草莓是当地的特产。 就在事件发酵的当天下午，凉山日报官博还发了一条话题为#凉山真好吃#的宣传微博，画面里所谓“吃到撑”的，偏偏就是墨茶最后的时光里穷尽想念的草莓。 古人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我原以为这样的口腹奢侈仅仅发生在交通不便、物质匮乏的古代，只是不曾想到在2021年也会有如此的艰难。 而他的艰难来自于极端苦难的家庭背景，更来自于他自身的病痛。  鼻部肿瘤，让墨茶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紧接着又遭遇了II型糖尿病、肝功能损伤、以及各种并发症…… 群友给他众筹了一场手术的钱，但众筹不了他的一辈子，他也不可能接受群友再三的资助。 一台旧部件组装起来的电脑作为生产力工具，已经是雪中送炭了。 而在他为数不多的B博中，除了直播和投稿相关，便只剩下以病痛为主的生活分享。 如果没有病痛，起码他能自食其力，求个基本温饱； 如果没有病痛，起码他能多看几部喜欢的动画作品，或者期待一下守望先锋2； 如果没有病痛，还有机会慢慢成长为一个优秀的主播，起码不会以这种方式被我们认识。 如果没有病痛，他的人生一定是充满希望的。 因为就算有病痛，他的人生仍然是充满希望的  他的动态中出现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希望”。 罗曼·罗兰说过，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墨茶一定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只是生活并不热爱他。  或者说还没有来得及热爱他。 生前的颠沛流离也好，身后的恶意揣测也罢。 我还想继续往下翻他的动态，但B站却告诉我“你已经到达了世界的尽头” 我见过许多乞讨者，有的乞讨者处境不见得比墨茶艰难，但他们已经早早放弃了尊严。也有老人执着于做一些简单的、廉价的手工艺品兜售，袜子、针线或是手帕。 他们仍然有尊严，但他们的数量远少于前者。 有这么个段子，说自己买了老人5毛钱的针线，转头就丢给了乞讨者1元，老人那悲伤的眼神让博主再也难以忘怀。 墨茶能为我们所认识，为我们所纪念，为这么多人所触动，根本原因不在于他穷，或者他病，或者他是个虚拟主播，而在于即使被病痛折磨地吃不下任何东西，他也没有怨天尤人，而是希望能吃一口吃不起的草莓。 在于他即使在最后有限的生命里，也是一个充满着希望、保留有尊严的少年。 墨茶给世界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然而我还在病床上躺着，令人感叹。” 为什么是“感叹”？为什么会有一句“然而”？ 因为那是2020年12月31日，是所有人都在庆祝跨年，在群里抢红包抢得热闹非凡的时候。 他仍然向往着窗外繁茂的常春藤叶，所以“感叹”，所以“然而”。 有人说这样的穷苦，在互联网看不到的现实世界里比比皆是，纯属大惊小怪。 事实上以墨茶为名的“希望计划”已经问世，B站官方也将其列为纪念账号。如果一个墨茶的离开能让我们帮助更多的墨茶，那么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发声的每一个字便都是有意义的。 曼德拉说，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不要为自己的苟且洋洋得意，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的人们。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有人觉得当初默默无闻200粉丝，如今一夜二十万，何必要等到人死了才惺惺作态？ 可世上偏偏就是没有时光机，与其当个事后诸葛亮指点江山，不如用自己的二十万分之一，去告诉更多我们不认识的、像墨茶一样的无名之辈，告诉他们这个世界是有温暖的，只是我们还没来得及认识你。 《寻梦环游记》说过，肉体的停摆不是真的逝去，世人的忘却才是真正的死亡。 只要我们仍然记得墨茶，这种绝境开朗，乐观淳良的精神就将在墨茶Official这个id下，永远永远地留存。 后记 我打开了关注列表，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那些无意中关注过的小up主们，那些尽管默默无闻但仍然坚持创作自己喜欢事物的无名之辈们。 他们可能没有面临温饱上的困境，但我不能接受再失去另一个“墨茶”。 活着的他们，仍然在努力勇敢地走下去。 已经离开的，祝你在二次元里能有喜欢的大红草莓，能有喜欢的茶叶泡饭，能在冬至吃一口热气腾腾的饺子。 能永远地平和开朗，质朴淳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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