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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前，我们一起去市里培训普通话测试员时，同去的十多人，小学中学的，绝大多数都是语文老师，只有一位教高中物理的女教师---X老师。
她，留一头清爽的短发，干练利落，戴着眼镜，说话必笑，脆生脆气的声音，看得出是个果断的爽利人。那时候的她，刚修完产假，还在哺乳期，每到休息时，就要给孩子喂奶，现在还能够想起来她坐在餐厅的凳子上哺乳的情形。
物理课，似乎是女生的克星，晦涩难懂，特别认真的听课，依然不知所云，异常艰难的学习过程，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Ｘ老师，却是那种典型的高智商理工女，我们都有些崇拜她。非但教得了物理课，她还有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令语文老师佩服不已。
我们大概学习、相处了两周，后来取得证件后，又一起去做测试员，没有分到一个组，是去到不同的乡镇。因为有过短暂的相处，比起其他兄弟学校的同事来，便熟识得很。
偶尔在街上遇到，她大笑而干脆的声音，总给人很豁达的享受。我想，她一定非常幸福，听那声音就可知。
后来听说，她其实有过很尴尬的一段往事。大概是和前男友分手后，被他家很垃圾的亲戚到学校周边去喊，类似人渣骂街的情形。那是极大的委屈，是为人师表者所不能承受的侮辱，是那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难堪。那段时间，应该是她生命里的灰色地带，是不愿被提及的羞愧。当然，那都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彼时去学习时，是幸福的三口之家。
于是，更加佩服她，没有被挫折击垮，依然选择笑对生活，真是赢过自己的样子！
她孩子在我们学校读书时，是年级第一名，属于和妈妈一样的高智商理工男。当时很为她高兴，有其母必有其子。
后来却听说她得了病，是同学硬拉着她去看的，肿瘤晚期。疲劳，抬腿上楼都气喘吁吁，她强忍着，说要等到假期去看，总认为年轻，没事，放了假去看，免得耽误了高考的学生。她同学硬拉着她去的。后面的情况也很不乐观，每次一听到她的信息，就心里抽抽，不愿意触及这样的话题。终于，最可怕的结果出现了，她走了，留下了才读高二的儿子，还有她清脆的笑声。
我只见过她健康的样子，所以，我记住的是她的笑，她的美，她的认真，她的乐观。
近几年，死亡和中年人近在咫尺，没有了屏障。一度感慨生命的残酷，与其死去，不如不生！可是，谁能够做主不出生？谁又能做主不死掉？无能为力之事，只有无奈的被动的接受。
捷克作家昆德拉说“只活一次，等于未尝活过”，如此说，哪个人不是只活一次？是否都是未尝活过？
看周国平先生的《只有一次的人生》，他说：在一个热爱人生而又洞察人生真相的人心中，悲观、执着、超脱三种因素都存在，没有一种会完全消失，智慧就存在于它们此消彼长的动态平衡之中。
生性悲观，于是感觉悲观是必然的，人人都会有的，最后的归宿因未知而可怕、伤感；执著也是必然的，就像有人说的，为什么朝代那么多，而我的生命却那么短？历朝历代的帝王都想过长生不老，那贪生之念，不是执著吗？对生的执念和占有，在贪生的人看来，非常正常。可是，现实中的不允许，又命令我们必须放下执念，选择超脱。这是何等豁达之人才会有的想法！按着悲观人的想法，必是因为不得不，所以，只有超脱的接受，悲观的伤心，和执着的占有，都不会改变结局，只有超脱的接受。就像人们所说的，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为什么不笑呢？
我们不妨眷恋生命，执着人生，但同时，也要像蒙田说的那样，收拾好行装，随时准备和人生告别。
忽然想到了史铁生说的，死神一直就在身边的暗影里，是随时要带着我走的。不会留恋，也不会犹豫。
入世再深，也不忘它的限度。
这样一种执念，有悲观垫底，就不会走向贪婪；有悲观垫底的执着，实际上是一种超脱。
不知道，这些观念，在Ｘ老师病重的日子里是否想过，她是否悲观、执着，而最后选择了超脱？
愿逝者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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