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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湖的荷花 丁酉年六月二十三日，前往大明湖赏荷，遇雨。 遇雨是意料之中。“荷花节”却是巧合。大明湖年年有荷花节，说是巧合其实也是意料之中。 上次来还是一月前，只见“接天莲叶无穷碧”，未见“映日荷花别样红”。赏荷未果，心内怅然，第二日耿耿于怀，便作半句诗以记之：“昨日去看荷，荷花羞见人。” 大明湖的荷花有盛名，当然不是因为“夏雨荷”。——雨荷亭是后来借势新修的，雨荷亭前一方荷塘里的荷花每年盛夏时节叶繁花茂的，倒也十分好看。商亭里也顺应潮流摆放了几件仿古的宫廷戏服，每年吸引来许多黄皮肤的白皮肤的“皇阿玛”“皇阿哥”和“格格”们前来拍照留念。 “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这幅镌刻在铁公祠园门两侧的楹联，是所有和大明湖有过因缘的人们都应该铭记的。它也是大明湖荷花盛名的源由。或者说是大明湖荷花盛名的初始传播者。 在铁公祠内花十元钱品尝了一份油炸荷叶尖，外焦里脆，滋味清淡，微苦。有惧苦者吃了几口，皱眉咧嘴，把剩下的一截都给了我。据卖者称油炸荷叶尖是大明湖独有的特色小吃，也只有在每年的荷花节期间才可以吃到。当然，与我来说是这么多“每年”中的第一次。 雨是近中午时分开始下起来的。打了伞坐在树下的石头上等几个去“海洋馆”的小人们。雨不算太大，湖面上的游船依然优哉游哉。快艇依然在乘风破浪。——大明湖显得有点小了。今年的清明节，曾经在清寒的春雨中坐船游过大明湖。不如此时爽快。 游明湖遇雨也是常有的，尤其是在夏季。有一年八月间，陪上海来的两个女孩游大明湖，中途遭遇大雨。那是真正的大雨，倾盆似的，瓢泼似的。我们坐在船站旁边的连廊下避雨，眼看着黑云压向湖面，一股巨浪从远处的湖面上汹涌而至，停靠在岸边的船只被撞击得咣当咣当响，娴静优雅的湖水一霎时变成气势磅礴的海水，场景甚为壮观。 从东门进去，从西南门出来，再从新景区绕行至东门，半天时光就过去了。——并由此证实，大明湖确乎四面皆有荷花的。大明湖的荷花品种不同花色不同高低不同，唯一相同的是她们都是风姿绰约的，风一吹，袅袅婷婷。雨落下来，打在花瓣上，打在荷叶上，打在湖面上。宋朝诗人杜衍有一首诗写雨中荷花的：“翠盖佳人临水立，檀粉不匀香汗湿。一阵风来碧浪翻，真珠零落难收拾。”用语虽俗艳了些，倒也算传神。 北方的乡下槐花扎堆，而少见荷花，尤其是自榆林乡往东的沙质地。荷塘月色的景致，一直以为只有南方才得见。上高中时第一次见到荷花，还是在小店乡的第五疃村，那片荷塘面积不大，紧靠大路，人来车往的，荷叶上落满了浮尘。我看见它，却如初生儿第一眼望到新世界，无限的惊喜。后来在郭庄也见到了荷塘，比第五疃的略大一些，依傍在村子的西头，塘畔有柳树相映成趣。景致也幽雅了许多。曾和表妹在某个暑热的下午去那里偷摘莲蓬吃。顶着一大片荷叶当遮阳伞。 大明湖的荷塘当然又比郭庄大多了。只是沿着湖边走走停停了这么久，一片荷叶也没摘到。——手快者早就把近处的摘光了。又不能跳进湖里去。——“莫向荷花深处去，荷花深处有鸳鸯。” 大明湖里是有鸳鸯的，大约有三两只的样子，在一处荷塘里闲游嬉戏。去年来时，还曾拍下它们小小的身姿。大明湖里不但有鸳鸯，还有几只野鸭。大明湖里不但有野鸭，还有一两只水鸟。——偶尔会看见它们曼妙的身姿优雅地掠着湖面低飞。 可是这次我一个也没有看到。大约我来大明湖实在是太少了。 我总是幻想着到一处更大更辽阔也更繁盛的荷塘去。——据说现在到处都有“万亩荷塘”了。距济南城最近的遥墙就有。有一年八月里，在一个最燥热的天气，我们去那里摘莲蓬。荷塘里已经没有水了，只有软软的淤泥，冒着酷暑钻进高过人头的荷叶林里的滋味令人终生难忘。况且，被采摘过的荷塘里遗留者寥寥，令后来的“拾遗者”无法体会到“收获的喜悦”。 热气蒸腾的午后，蝉声嘶哑的午后，那一望无际的破败的灰绿色的荷塘景象，是后来被定格在我记忆里的“万亩荷塘”印象。唯有后来回到家里，坐在开着空调的室内，慢悠悠地“床头卧剥莲蓬”时，心头才略略泛起一点点美好的感觉。 在南全福大街的桥头，每年都会有一个骑着三轮车卖新鲜莲蓬的年轻男人。他说他的莲蓬是微山湖的莲蓬。于是我每年都要买上几只微山湖的莲蓬，坐在家里一边吃，一边想象着我未曾到过的微山湖。 微山湖据说也有万亩荷塘。而且微山湖的万亩荷塘是比遥墙的万亩荷塘要漂亮得多的。而且，微山湖的万亩荷塘里是可以划着小船采莲的。“兰桡荡漾谁家女，云妥髻鬟黛眉妩。采采荷花满袖香，花深忘却来时路。”——当我看着微山湖鱼馆那幅巨大的宣传画时就想到了这首采莲诗。宣传画上的采莲女是穿着蓝花花衣服的渔家女儿，她梳着一根长长的大辫子，扎着鲜艳的红头绳，摇着一只小船从荷塘深处慢慢划过来，冲着我无限娇羞地微笑着。 有朋友曾经去过微山湖。她回来后说还不错。究竟怎么个“还不错”，她没有细说，我也没有细问。——各人眼中景色不同，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她又说，微山湖的湖鲜真是好吃。——我虽然没去过微山湖，微山湖鱼馆倒是吃过几次的。只是不知道微山湖的湖鲜到了济南城之后是不是“不改初衷”。微山湖鱼馆里的咸鸭蛋是好吃的。微山湖鱼馆里的鱼扎原来是我的最爱。——后来又一次去吃过以后就决定不再爱它了。会不会到了微山湖再吃一次就又爱上了？——有些事情的未来是不可预知的。 就好像——突然我不再憧憬苍茫蓊郁的 “万亩荷塘”了，突然觉得大明湖疏落有致的“四面荷花”就甚好。晴也好，雨也好。疏也好，密也好。高也好，矮也好。花开大也好，花开小也好。白天看也好，夜晚看也好。“小荷才露尖尖角”也好，“留得枯荷听雨声”也好。——最好的是，只要我想看它了，就可以走出家门，晃晃悠悠地过来看它，懒懒散散地同它搭讪。——若你愿意，熟悉的风景更堪赏玩。 行文至终，半句诗仍是半句诗。——大明湖的荷花早已经开得“喷鼻香”了。大约人生必得留有遗憾方算圆满吧。——“兰舟斜缆垂扬下，只宜辅枕簟向凉亭披襟散发。”无 数个酷暑夏夜，我坐在月光朗照下的湖心亭，面对着花影朦胧的荷塘，也曾生发过如斯梦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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