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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家灯火】朱同:《当知青时的那点儿事—蹭车回家》

 昵称73531636 2021-01-25
总第045704期



当知青时的那点儿事—蹭车回家
作者:朱同

        

        我、老殷和四维让老支书从山里领回村后实在无聊。正值农闲,大班长申建明还在知青点坚守,见我们回来,大家一商量,索兴全回城探家。



        落户的唐家堡村距北京城里百十公里,按地理位置却已当属塞外地区。但与哥哥姐姐落户在黑龙江和陕北的地方比,离家就算很近了。正因为不远,所以下乡期间并不十分想家常往回跑。父母想不想我?还真不太知道。哥姐们下乡落户时,父母虽有不舍,但从未见他们掉过眼泪。开始送下乡一个是响应国家号召,又送一个下乡是没辙,再送走一个时可能已经麻目了。记得我下乡出发前头一天,先去厂桥派出所把户口给销了。当我把又少了一页的户口薄交还给母亲时,母亲只是呆呆地看了我一会儿,没说话,转身做饭去了。第二天一早,我和母亲道个别便扛起行李到学校集中了,母亲并没送出来。而那时父亲作为老“运动”员,早在几年前就受到单位照顾,被安排在通县那边的一个村里喂猪,根本没在家。我走后母亲是否掉过泪不曾知道,后来更从未问过,只知当时距母亲五十岁生日还剩不到两周时间。



        从延庆回北京城里可乘长途汽车。延庆县城长途汽车站有到德胜门外马甸的定点班车,每天上下午各一班。长途车一路向南,过了西拨子后开始上山,车从八达岭北关锁匙城门洞穿过,后过居庸关,经南口,昌平直奔马甸。这条路是当时北京通往张家口和呼和浩特方向最近的路了,关沟山路段路面很窄,有的地方双向错车都不行,既便一路畅通,从延庆到马甸也要三个小时。另有一个走法,就是从延庆的康庄火车站乘绿皮车到西直门火车站。因康庄距唐家堡还有三十多里地,这样走虽然省钱,往返一块八毛钱,但很费时又麻烦。乘长途车一个往返要三块四毛钱,在几毛钱就能买斤肉的年代,这三块多钱就真是一大把银子了。这也是不常回家的原因,主要是不想给家里再增加额外的负担。知青们家还是要回的,钱也是要省的,这就有了新的回法:蹭车(搭车)。



        蹭车的地点即是位于延庆县城东关外延永岔口的汽车加油站,这是延庆唯一的加油站,凡要南去北京的车都要在这里加油补水。



        回城探家总得带点什么回去。那时城里鸡蛋凭证按月供应,我们每人就按五分钱一个从村里老乡家收了些土鸡蛋带上,又从大队库房称上十斤尚好的红小豆。这点库存红小豆还是头年大队用麦子和山里人换的,各家分了一些剩下的。这在城里也是稀罕物。置办完土产,只有申建明兜里还剩有一块钱,回家想不蹭车也得蹭了。



       是日早饭后,我们拎着篓扛着袋步行八里来到加油站。一上午有七~八辆运货的卡车来加油,可一问司机,都说不是去北京的。时间已经过午,再搭不上车这全天就瞎迷了。我们也是头一次来搭车,没有经验。我们一琢磨,觉得不对,不是车不去北京,而是司机们可能常遇知青蹭车,不想搭上我们。你看司机们回答的态度,一脸的不耐烦和不屑,应是这么回事儿!看来我们不能再这么傻等下去了。



        不久又一辆解放卡来加油了。申建明让我们不要问听他指挥。等车刚停稳,申建明让四维先串上车邦,把要捎带回家的东西放进车斗里,接着我们也都迅速爬进车斗。司机下车一看急了,大喊着:“嘿嘿嘿,你们想干什吗?”申建明笑呵呵地答道:“师傅,我们不干嘛,就是想搭您车回趟家。您加油吧。”司机一人,有个四十多岁,面对的必竟是四个大小伙子,口气软了下来:“我真的不去北京”。申建明说:“您只要是向南走就行,开到哪是哪”。我们心知,只要往南开,就一条路,不去北京去哪?司机说不往南走。申答曰:无所谓,您爱往哪开就往哪开,我们反正上了车就不想下去了。司机看一时扭不过我们,只好先让把油加上。然后也不回话,发动汽车出了加油站就上了京张公路向北开。这下我们在车上犯嘀咕了:看来今天这家真回不成了。



       可车向北走几分钟停下了。司机下车冲我们嚷道:“北京在南边,我在向北开,你们现在下车还来得急。”司机不知我们是从北面来的,充其量再开上几分钟让他把我送回村算了。故,申建明答复司机:“没事儿,师傅,您接着开吧,我们先不下车了。”司机听了这话这回是真没脾气了,甩了一句:“见过赖皮的,没见过你们这么赖皮的”。然后上车调头奔南开去。我们在车上这个乐呀。



       半天多没吃东西了,没想到为省点钱蹭个车竟耗去这多时间。肚子已饿的咕咕叫了,这时才查觉屁股底下垫着的是几麻袋的土豆。鸡蛋和红小豆是给家里带的,再说也不好吃呀。能填肚子只有这生土豆了。土豆烧的各种菜吃过,生土豆什么味道还真没尝过。我们从麻袋被损处每人抠出了俩土豆,在麻袋上把泥土蹭掉,再在衣服上擦擦就算干净了。用牙啃掉外皮便享用起来。其实,生土豆除有股生淀粉味外,并没有不好吃,味道淡淡的,所含淀粉在唾液酶的作用下,越嚼越甜。当然,这是在饥饿状态下得出的结论,不足为据。两个生土豆下肚立马有了精神,一路说说笑笑,经过八达岭时大家还商议着找个时间来爬一回,经过这里几次了还没上去过。车在关沟里山路上颠簸着,我们却饶有兴趣地欣赏着风景,时不时地寻找着诸如六郎影(人形巨石),穆桂英点将台(关沟中的一块孤立的巨石)等传说中的景物。而居庸关则仅剩一座石雕的关台,周边长城早被拆得砖石皆无了。



        卡车出了关沟,本以为司机会拐向昌平,那是去北京的正道。可车子下坡直奔南口而去,看来司机没说瞎话,真的不去北京城!我们有点慌了,这下子不知会被拉到哪儿了。可马上又安定了下来。必竟已经走了多一半的路,反正是往南开离城里越来越近。着什么急呀,还是老申说得对:爱哪哪儿了。司机也有没停下问问我们的意思,真是油加足了一股脑地开着。卡车过了南口不久开始沿着京密引水渠而行,我们又乐了,这样走至少可以到颐和园!



        果然,车子在颐和园东门停下了。司机下车也招呼我们下车。司机说只能把我们放在这里了,他还要去房山拉东西真的不进城。因为这里有公交车站,进城还算方便。最后司机笑笑补了一句:“真算是你们这群赖皮运气不错”。我们下车后可是千谢万谢,司机,好人呐,呵呵。估计司机家里也有下乡的。



        此时西瓜季还没过,颐和园门口广场上有几处瓜摊。走了一路,除啃食了俩生土豆没喝上一口水,口渴得很。申建明摸出那一块钱,花七毛买了个西瓜,也没刀,就地磕裂用手掰成几块,我们就坐在颐和园大门前台阶上又啃了起来,直啃到只剩青皮为止,大呼过瘾。找回的那三毛钱被老申随手放在地上,他还特意说,就进城了得文明点儿,四个人用这三毛钱怎么着也得象征性地买张车票。吃完瓜,见天已不早,大家各自只顾着拎起那点土产奔332路车站了,谁也没想着把地上那三毛钱捡起来。到了车站才发现钱没拿,这下可真是身无分文了。还说要文明点儿呢,从这回家,这次连搭车都算不上了,得真真正正的蹭了。



       上了332路,我们全挤坐在最后一排,这位置这离售票员视线,又便于保护拎着的土鸡蛋。折腾了一天,真的是有些累了,迷迷糊糊,似睡非睡。车走车停,乘客上上下都与我们无关。又到了一站,其他乘客全部下光了,我们还挤在后座迷瞪着。这时售票员过来:“到动物园总站了,人都下完了你们还不走!?”。只见申建明猛睁开眼喊着:“坏了,坏了,坐过站啦!”然后招呼我们下车赶紧快跑。
等我们跑出总站,售票员才回过味来,追了两步大喊:嘿,你们的票呢!?



后记:
       我们后来还蹭了11路无轨电车终于回到了家。但我这里要说的是,自打在山里带着皮吃过那比乒乓球还小的土豆,又在卡车上啃食过生土豆后,我从此莫名地爱上了土豆。至今,土豆仍是家中的常备菜。我已学会用土豆做出十几种可口的菜肴:各种口味的炒土豆丝,酸辣土豆片,地三鲜,咖哩土豆,酸黄瓜土豆泥,黄油口蘑土豆浓汤,土豆沙拉,椒盐罗汉土豆,配牛排的芝士焗土豆,当然少不了土豆烧牛肉。炸薯条和拔丝土豆就不算了吧,一个多油且咸,一个又忒甜。


【作者简介】朱同,1955年4月生于北京。曾下乡当过知青。82年从北京外国语学院(现外语大学)毕业后,长期从事外经工作,在国外工作多年。曾担任中国水利电力对外公司总经理助理,08年调中地国际工程有限公司任副总经理至退休。
在场文学
The presence of literature

主       编:明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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