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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宽:“老跑腿子”二哥

 昵称73531636 2021-01-25
【总第128001期】


老跑腿子二哥

 作者:李景宽

 

四姐夫的二哥一辈子没结过婚,当地人称为“老跑腿子”,一直和乡下四姐夫的家人一起生活。二哥专门有个小屋,拾掇得干净利索。白天,被子、褥子、枕头卷个卷,放在炕里。晚上,把行李卷放下来,倒头便睡。
二哥长得丑,驴脸,小眼睛,厚嘴唇,大下巴,几根稀疏的胡须,但他很有女人缘。在生产队干农活时,女劳力都愿意跟他一组。他干活麻利,干完自己分担的活,还能帮体力弱的干。屯里有个小寡妇总好拿眼睛勾他,可他身不动,膀不摇,假装看不见。屯里老娘们一哄声地说,二哥的“家巴什”不好使。二哥生理上绝对没毛病,可是,媒婆来给他介绍对象,便被他拒绝了。


我好奇,问四姐夫,他向我道出了其中的原委:原来二哥青年时,有个对象叫琴,后屯的,长得还算周正,柳叶眉,大眼睛,红嘟嘟的嘴唇,大脸盘,粉红似白的,就是臀部大,不大受看。可俗话说,屁股大的女人生小子。这女人做得一手好活计,纳鞋底,做鞋帮,三天就给二哥做了一双新布鞋。二哥乐得合不拢嘴,两人好得如胶似漆,经常晚上出去秘密幽会。那时候的乡下青年男女幽会就像做贼,偷偷摸摸的,上树林子里,上青纱帐里,钻进柴草垛里。二人处对象的事,很快就被双方老人知道了。二哥的娘死的早,爹支持二哥跟琴处。琴的爹娘却不同意,认为二哥光有爹没娘,苦命。琴是父母唯一的掌上明珠,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爹娘怕她有啥闪失,只好同意他俩相处。她家头一次请二哥吃饭,她上灶,“嘁嚓咔嚓”,眨眼工夫,六个农家菜摆上桌,色香味俱佳。二哥坐在饭桌前紧着给二老夹菜,把二老喜欢得不得了,琴爹二两烧酒下肚当即表态,你要是愿意倒插门,你俩随时登记结婚。二哥连连点头,当即叫爹叫娘。二人吃完饭,欢天喜地上城里照相馆照了订婚相,拿回来上公社民政结婚登记处登了记。二哥把琴家新房收拾好了,正要办喜事时,琴突然患了急性病,不治而亡。二哥大病一场,从此绝了娶妻生子的念想。


等四姐夫结婚后,一连生了仨女儿,把大女儿过继给了二哥,考虑到一旦他有病有灾时,端汤倒水好有个孩子在身边侍奉。
逢年过节,二哥都到琴的坟前焚化纸钱祭奠,清明节上坟填土,已成惯例。家里每回分好吃的东西,二哥都把他分得的那份一分为二,送给过继的闺女一半,另一半带到琴的坟前供上,一边跟她说话,一边吃供品,吃掉一半,留下一半,算做跟琴聚餐了。


土地实行承包制以后,二哥买了一群羊,把羊赶到坟地,那儿是一片荒草地,青草长得茂盛。羊群漫开,啃吃青草。他坐在琴的坟头吹口琴,时有“咩咩”的羊叫声。这把口琴是当年琴送给二哥的,二哥很快就学会了吹奏。二人幽会时,二哥就吹给琴听。如今,二哥只在琴的坟头吹。
蓝天,白云,骄阳。荒地,青草,羊群,坟茔。还有,孤零零地吹口琴老汉——构成了一幅凄美的画面。


二哥七十岁那年初秋,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在坟地放羊。傍晚,羊群归圈了,二哥却没有回来。家人以为二哥临时有事去办,也没在意,把晚饭放在锅里热着。直到半夜了,二哥还没回来。四姐夫着急了,在屯里挨家挨户找,也没找到。四姐夫和邻居拿着手电到坟地去找,发现二哥躺在琴的坟头。四姐夫上前喊他,他没知觉,一摸,完了,他浑身僵硬,已死多时了。
办丧事时,过继给二哥的闺女扛着灵幡为二爹送葬。按照二哥留下的遗嘱,家人把他埋在了琴的坟旁,那把口琴也随着陪葬了。
第二年秋天,在二哥的坟头长出了一簇黄菊,像一条黄丝带,将两座坟连在了一起。

2017年1210日秦皇岛

 


作家简介
李景宽,黑龙江省艺术研究院国家一级编剧,原《剧作家》杂志社剧本编辑,话剧文学本《天鼓》、《鞋匠世家》分别荣获第20届、23届田汉戏剧奖一等奖。小剧场话剧《夕照》由话剧表演大师李默然作为个人告别话剧舞台“封箱戏”领衔主演。八部广播剧均获国家级广播剧奖一等奖,黑龙江省广播剧研究会授予“优秀广播剧作家”称号。创作电视剧《庄稼院里的年轻人》《樱桃》《哈尔滨星火》等。出版戏剧集《夕照》、长篇自传《我心空的星》、《V微电影V广播剧V戏剧编剧技巧》等。
在场文学
The presence of literature

主       编:明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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