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一十一,学把纸烟吸, 花缎袱子捏手里,摇摇摆摆去看戏。 小妹十二春,学堂攻书文, 发蒙读的女儿经,写的字纸上大人。 小妹十三春,聪明又嘹亮, 先生与她取学名,取名叫做罗桂香。 小妹一十四,聪明会写字, 桂香的字儿写得好,先生一见喜不了。 小妹一十五,按下书不读, 一心挑花又绣朵,要把针黹来习熟。 小妹一十六,梳的一偏头, 身穿大款文明袖,脸儿赛风流。 小妹一十七,辫子妥齐膝, 眉毛弯弯一般齐,说话像蜂蜜。 小妹一十八,今年好出嫁, 十七十八不出嫁,留到屋里说闲话。 小妹一十九,先生时时瞅, 洋钱钞票用得有,才把妹子想到手。 小妹靠门站,身穿一大款, 上身观来下身看,先生的心里想稀烂。 脸是桃红脸,一双鹞子眼, 说话好似蜂蜜甜,羡得先生来流涎。 一笑两酒窝,一双文明脚, 一对奶儿像海螺,手上的金箍子七八个。 先生作了忙,一步跨学堂, 手提羊毫作一章,提笔就写“无名堂”。 说起无名堂,调戏罗桂香, 我郎得病在牙床,无人带信看小郎。 小郎得了病,无人去讨信, 屋里的爹妈管得紧,不许小奴出闺门。 爹妈管得紧,不许出闺门, 一夜啼哭到五更,一心只想看情人。 情姐本姓罗,一夜睡不着, 阎王要拿就拿我,留我年少的小情哥。 情姐生的乖,生出巧计来, 隔墙的妈妈会做鞋,拓个样子拿回来。 钥匙响叮当,打开衣服箱, 打开箱子换衣裳,梳头打扮看小郎。 手拿生发油,上房去梳头, 打散青丝拿在手,青丝长有三尺六。 手拿象牙梳,香水和皂角, 洗一洗来梳一梳,过细再把油来抹。 乌云如墨染,梳的盘龙霑, 响铃花儿来插满,外插一根文明簪。 玉脚(花)十八排,朵朵逗人爱, 樱果对着葡萄栽,现出珍珠玛瑙来。 头儿梳停当,金线来扎上, 梳的上海时兴样,歪嘴桃子美人装。 手拿明镜照,柳叶八字飘, 镀金的环子两边吊,情姐脸儿赛春桃。 内穿纺绸衫,外穿磨纺缎, 丝光袜子足下穿,黄金带子绾三转。 说起小奴的脚,只有三寸多, 花缎鞋子把底托,鞋尖纹云耍须多。 打扮多齐整,小奴出房门, 好似仙女下凡尘,羡坏多少少年人。 手抓一把米,撒在巷子里, 唤声“呵罗”你来吃,鹞子翻身捉只鸡。 手提肥母鸡,肩背糯大米, 洋糖包子手帕提,不知我郎吃不吃。 买的洋冰糖,称的好蜜姜, 怀内又揣薄荷糖,不知我郎尝不尝。 家有枣红马,金鞍银蹬踏, 鹞子翻身上了马,朱漆鞭子手中拿。 走到稻场边,忽然变了天, 急忙下马拜苍天,保佑我郎多活几年。 走到稻场中,忽然发了风, 吹得小女走不动,我郎的病起得凶。 走到屋山头,黄狗一声吼, 不见我郎来赶狗,我郎的病儿起的陡。 走到厅屋门,狮子与麒麟, 两旁挂的纱纸灯,中间贴的对门神。 走到天井望,四进两厢房, 朱漆桌子在中堂,八把交椅摆四方。 走到堂屋里,情姐一个揖, 不见我郎来赔礼,我郎的病儿起得急。 一步跨进房,出一步的床, 夏布帐子挂四方,红绫被子铺满床。 床弦拍几拍,情姐你稀客, 头晕眼花走不得,未有出门来迎接。 多时要看你,口说身难离, 初一许天到十五的,瞒着爹妈来看你。 左手给冰糖,右手给蜜姜, 怀内揣的薄荷糖,双手奉与我小郎。 手里提只鸡,肩背是糯米, 洋糖包子递与你,不知你吃不吃。 情姐费心了,永世不忘遗, 你我朋友长得很,只怕阎王来勾魂。 小郎说出唇,小奴打一惊, 孤单穷苦独一人,未必我郎还短命。 小奴床弦坐,手把我郎摸, 浑身上下似炭火,这病怎么不吃药。 不是不吃药,情姐你听错, 手抓的米儿无半颗,哪有银钱去吃药。 无钱去吃药,怎不对奴说, 只要我郎病体脱,手上的箍子七八个。 箍子扭几扭,拿到街上走, 上街走到下街口,不觉来到当门口。 进了当铺门,先生用戥称, 称出箍子五两银,拿起回来接医生。 医生接进门,与郎把脉评, 郎中先生莫奉承,要与小奴讲实情。 小奴想个法,厨房去烧茶, 小奴又把鸡蛋打,叫声先生你喝茶。 先生请上坐,倒盅酒来喝, 奴在一旁把酒酌,我郎的病儿是如何? 先生头几摆,大姐听开怀, 伤寒的斑症莫见怪,露水夫妻要丢开。 先生说出唇,小女吃一惊, 当时用了一两银,打发先生出了门。 医生动了身,来了算命人, 忙把先生来请进,奴家接你算个命。 椅子拖几拖,先生你请坐, 倒杯香茶你解渴,三台烟端给你呵。 先生已坐定,听奴报上庚, 甲辰年来旺的命,正月十五寅时生。 这是小郎命,先生过细评, 算命先生莫奉承,定要与奴说真情。 先生开言明,大姐你请听, 正月逢寅时逢寅,两虎相斗怎安人。 辰年龙生命,正月虎相随, 龙虎相争有伤损,只怕小郎命不行。 先生把信报,小女吓一跳, 一两花银只手交,有请先生你到别处捞。 先生说话差,以后不接他, 他说我郎难得好,再去庙中问菩萨。 小女心无法,忙把香纸拿, 手提香烛急急走,快到庙中问菩萨。 来到灵伽庵,急忙把驾参, 双膝跪在地平川,焚香秉烛求神仙。 一许大观桥,二许大观庙, 保佑我郎病体好,个个法身挂红袍。 三许观世音,四许南海城, 保佑我郎病安宁,满庙的佛像装金身。 五许鸣凤香,六许朝武当, 保佑我郎精神爽,个个神前点长香。 七许太晖阕,八许凤凰山, 保佑我郎得平安,初一十五化纸钱。 九许丹头洼,十许夷菩萨, 保佑我郎病好哒,十堵庙堂内把缘化。 再许过往神,又许玉皇尊, 保佑我郎早安宁,一尊佛像一盏灯。 神圣来开发,弟子听根芽, 无常把你的小郎拿,阎王面前受回罚。 菩萨来指明,情姐心里疼, 忽然头昏脑又闷,哭哭啼啼出庙门。 情姐转家门,就把小郎问, 一问小郎不答应,吓得小女掉三魂。 哭声小郎哥,怎么舍得我, 从今不得陪郎坐,许多心思向谁说。 先生也很行,菩萨实在灵, 他们说我郎活不成,果然一命见阎君。 忙把灰来揩,衣服穿起来, 一床席子来铺开,把我的小郎抬出来。 抬在堂屋里,情姐更悲啼, 这是小奴命运低,带系我郎命归西。 忙把钱来带,行内买棺材, 黑漆棺材抬回来,把我的小郎抬进材。 堂屋的点个亮,灵牌来供上, 接个道士做道场,指引我郎开路方。 小奴好伤心,双手来端灵, 手端灵牌往前行,哭哭啼啼到坟莹。 坟前来跪定,就把阴阳问, 此地山水路程近,想起郎来好找寻。 抬扛的乡亲们,向你们求个情, 兜土掩棺我先行,小奴送郎路一程。 坟墓已培成,心事不安宁, 一连几天伴郎君,爹娘知道可不行。 情姐回家门,爹妈问一声, 这长的时间不见人,你在何方做妖精。 爹妈开口问,骂声小女人, 人家死人你伤心,不怕你的先辈丢骂名。 你怎个不成器,替我快死去, 有你只当没得你,留你在阳世有何益。 爹娘骂的狠,小奴气更深, 白天黑夜难得混,一夜哭泣到五更。 一更月亮起,眼泪打湿衣, 这是小奴命动鄙,十八九岁死女婿。 二更月亮高,珠泪打湿腰, 这不小奴命不好,带系我郎死的早。 三更月亮明,珠泪打湿裙, 骂声阎王瞎眼睛,不该拿我小郎君。 四更月亮歪,珠泪打湿鞋, 郎君狠心把我丢开,叫我小奴怎安排。 五更月亮落,泪珠打湿脚, 越思越想不得过,只想死来不想活。 小奴主意定,手拿一根绳, 悬梁高挂命归阴,魂影飘飘赶郎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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