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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四点十八分，她醒来。外面的雪光隐隐穿透窗帷渗透进来，在电脑屏幕上折射出一道道微亮的光影。昨夜睡得深沉，忘记了关机，此刻，电脑主机发出一阵阵呜呜的声音。是风扇在轻轻转动。她起床，在床边坐了，怔了一会儿，才想起今日不用早起了，昨日设在门口的卡点已正式通知她不许再走出院门半步。 她重又躺下，用被子遮住裸露的肩膀。暖气早就停了，或者，此时不是供暖的时间。屋子里有一点冷。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缩在被子里，企图用棉絮带来的余温驱赶走适才的凉意。她忽然想起昨日里的一切。那些热闹的，喧腾的场面，脚步的声音，啜食的声音，勺子刮着桶壁的吱嘎声，白米饭散发出的热气，羊排冬瓜汤的腥膻气味。声音和气味交织在一起，成为一个活动的画面。一一在她眼前呈现。 这是真实的生活。具体，逼真。每个在她面前走过的人，都具有各自的性格，脾气，面目不同，心性也不同。言语不同，思维也不同。正是因为这些不同，才成为一个个看似熟悉其实异常陌生的人。他们交谈，争辩，谈论，窃窃私语。面对面输出不同的话，对方接受或者反驳，最后求同存异，笑着离去。也或者，表面赞同对方的观点，其实内心早已经生出无数拒绝的手指，这些手指慢慢攥成一个个小拳头，时刻准备着反击回去。 她看着他们，有些恍惚。很多时候，她都是恍惚的，无法成为其中的一员。她宁可曲折地从他们身边绕过去，也不去听他们谈论的话题。那些言辞里面，不过是关于当下的一切。人们不断地制造出难题，再去破解它们，且在其中寻找到不同的乐趣。仿佛人一生下来，自身就是一个难题。要供养这个身体，给它水，粮食。给它衣服，裤子，鞋子。不单单这些，还要给它精神上的愉悦和满足，而在追求这些满足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痛苦的，挣扎的。他们把自己从看不见的深渊里面拯救出来，再沉沦进去。在这个过程当中，人一天天变老，越来越世故，越来越麻木。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也不是她想要看到的世界。或许，她就该永远是一个孩子，永远长不大，永远年轻。喜欢鲜花和草地，以及清浅水泽。她应该是一株植物，四季鲜绿蓬勃，生命力旺盛悠长。她不该活在泥淖里，负荷满身，被捆绑而无自由。她应该是柔软的，坚硬的，笔直的，飘逸的，肤浅的，或者深邃的。她应该比所有人更简单，也比所有人更复杂。她的简单在内心，她的复杂在眉目之间。 她不想被人看穿心事。因此掩藏得很深。像一只倔强的蜗牛。她潜伏在这个人间，冷眼观望，行动缓慢。但即使是一只蜗牛，它也有一颗完整的内心。不容侵犯，拒绝欺骗。她宁愿一个人，也不肯去顺从自己不喜欢的一切。所以，她会很长久地孤单。 一道曙光慢慢爬上窗棱，新的一日已经打开。她却沉沉睡去。这个世界，依然在发生着一些故事，有人在编写，有人成为主角。她却选择做一个沉默的读者。或许，她是知道的，自己也是一段故事，被人撰写在不同的日记本里。但这些又有何妨呢？不过是，她看着别人表演的时候，别人也把她当做了一个演员。只是大家戴着不同的一张面具而已。当然，也可能没有人会关注除却自身之外的事物。人都在自己的圈子里，慢慢地画着圆。她也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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