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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又回老家看看，因疫情大家都比较谨慎，院里看不到几个人。但我每次都要抓住回老家的有限时间，到处走一走看一看瞧一瞧，寻找儿时的记忆。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一会捕捉到儿时清晰的画面，一会冒出模糊不清的回忆。走着走着，突然发现了一棵小杏树。我观察周边环境，这杏树不是人为栽的，而是自然长出来的。我仔细看看，觉得太神奇了，其实杏树什么地方都有，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但四十年前，此处就有一棵大杏树，老家人不叫杏树而叫“恨子树”，后来被主人砍掉作为它用，如果是长到现在，一定是一棵古树。可能是原来的杏树根所发的芽。看到这棵杏树，我想到了很多往事，记忆犹新，难以忘怀。 ≈1≈ 砍杏树时我在东北当兵，听村民讲主人还举行了一个简单仪式，因为杏树长的比较大，说明杏树有年头了，当地有一个说法“一草一木皆有灵性”，何况是大树。仪式如何进行我不清楚，但我猜想肯定是从安全考虑很多问题。 小时候听爷爷讲，这棵杏树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有大窑碗粗，在一次上树掏鸟时，因杏树比较脆容易折断，被摔伤了，回到家被太爷狠狠的打了一顿。爷爷告诉我：爬树前，一定要熟悉树的坚硬度，否则自己会吃亏的。 杏树生长在大院，周边有不少房屋，但大树前后左右很空旷，村民都喜欢在这里乘凉，尤其在夏天杏树下纳鞋底的，纺线的，掐麦辫(小麦杆制作帽子)，生产队有个什么会议都习惯在这里。当时有人建议在杏树上挂一个铜铃钟，有事时敲几下，要比队长满院叫人好多了。凡是队长喊开会，不用告诉地方，村民都清楚在杏树下集中，这里成了标志性位置，有的自带椅子凳子，有的在杏树周边找一块石头当凳子。可是铜铃钟没挂几天，不少小孩把钟当作玩具敲来敲去，因为是小孩子也没有办法管理，以钟为号的做法流产。 杏树下其实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功能，就是小道消息的传播地，张家长李家短，谁谁什么事都可以在此地发布，是真是假要靠自己鉴别，靠时间去验证。 ≈2≈ 杏树正常情况下如果今年结果多，明年肯定会少，老人说这叫“歇树”，可是这棵杏树年年都是枝繁叶茂，果实特别多。我分析此树长在地沟边上，可以保证一年四季有充足的水份，尤其是猪牛羊鸡狗猫也经常在树下活动，所以土地比较肥沃，这种环境比山上的树条件优越多了，所以年年硕果累累是正常的。 杏树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妻，把杏树看的比较贵重。每到杏树接果后，为了防止他人上树釆摘，主人就在山上砍带刺的树枝捆绑在杏树周围，如果不搭梯子根本上不去。记得小时候不少小朋友用弹弓射杏，一旦主人发现都会飞跑。有一位小朋友说我们还不如小鸟，小鸟可以天上自由飞翔，在树上想吃什么啥时候吃都没有限制，这话有点经典。当时那个年代水果特别奇缺，那家有果树那个山坡有果树都十分清楚，还不等成熟都被琢磨的精光。 院里有位婶娘怀孕期间反应特别强烈，就是爱吃酸的东西，农村有一个说法叫“酸儿辣女”，都说婶娘怀的一定是男孩子。叔叔为了满足婶娘愿望，到山上釆摘酸的野菜回来，后来又找到杏树主人摘些酸杏(没有成熟前十分酸)，先后五次要酸杏，有一天已经半夜半，婶娘非要吃酸杏，叔叔怕影响杏主人休息，不好意思去打扰，可扛不住婶娘软磨硬泡，似乎是今天晚上吃不上酸杏就会死掉的感觉，叔叔没办法只好敲杏树主人家门。半夜敲门是很忌讳的事，主人起床开门，叔叔讲明来意，弄的主人哭笑不得，叔叔再三解释对不起。后来婶娘生了一个女儿，这是谁都没有预计到的，也打破了传统“酸儿辣女”之说，本来早已起好了一个男孩子名，可是女孩叫什么？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说有人说起婶娘吃酸杏的事，叫杏比较合适，反正是个代号，就叫“杏”吧！当地人都把她叫“恨子”。由于是女孩，家庭成份又不好，她没有念过一天书，到十四岁开始挣工分，院里小孩都欺负她，在家里地位更差，简直就是一个长工。因为家里人口多，缺衣少粮是常有的事，整天少言寡语，脸上从来没有笑容。 杏在十三岁的一个夏天，在采猪草回来的路上，看到河沟里有一个小南瓜，她顺手捡起来放到筐里，并且用猪草掩盖的严严实实，生怕别人看到。可偏偏远处有一双眼睛盯上了她，举报杏偷生产队南瓜。这在集体经济的农村可是一件大事，也是丑事，那时候都很穷，但村民很纯朴，很少有偷东西的现象发生。几位村民到家抓了个现形，杏解释说是在河沟里捡的，可谁相信呢？ 杏背着猪草及南瓜，被罚站在杏树下，村民你一句我一句“批评教育”。在当时这个年代，如果谁同情谁不发言，就是态度问题立场原则问题。其实很多村民都是违心的讲几句，杏是小孩子也没见过这场面，吓的直哭，东西没收了，回家又是一顿打骂。杏从此以后性格大变，本来就不爱说话的杏语言更少了，有时还会做恶梦，杏树下的画面挥之不去，她不知道是谁举报的，也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捡的，为什么叫偷？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说公道话？ 十八岁后，杏嫁到外地，我四十几年没见过她，听他们讲，因为小时候那件南瓜之事受到伤害，她的性格已经扭曲，日子过得十分不顺，精神越来越不正常。后来有人建议找算命先生看看。时辰八字左算又算，认为杏的名字起的不吉利，我们方言把“杏"叫″恨”，大家都恨你还有好日子过吗？杏觉得很有道理，到底改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但老家仍然习惯叫她“恨子”。 现在很少人提起此事，偶尔说起来，很多老人觉得当时对杏有些过了，伤了杏的自尊心，毁了杏一生的幸福。怪谁呢？这是历史造成的伤害，这是时代造成的伤害，没人替杏买单，只能自己默默承受。也许还有十年二十年，没人记得杏的遭遇，到那时，能见证的是又一株硕果累累的杏树。 2021.1.25十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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