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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怀慈母方颐芬

 鄂中京山 2021-01-27
缅怀慈母方颐芬

鲍竹君①
 
我的母亲方颐芬,1900年出身于江苏省仪征市一个书香家庭。幼年随兄移居广东。后毕业于广东省女子师范学校。20年代初,,正值第一次国共合作,革命处于高潮,父亲鲍佛田跟随孙中山在广东参加国民革命,任黄埔军校教官,经友人介绍与母亲相识,1924年结婚。父亲当时与革命党人周恩来夫妇、廖仲凯、何香凝、谢觉哉、彭泽民等人交往甚密,母亲也积极参与和宣传革命。1927年蒋介石叛变革命,发动“清党”运动,父亲被迫逃往海外,先后在吉隆坡、马尼拉等地办报办学,继续宣传孙中山的革命理论,母亲则在学校教书,成为他亲密的伴侣。

抗日战争爆发后,父亲为了抗日救国,毅然抛开妻儿,只身返回国内,特别是在武汉沦陷后,主动回到家乡,组织京山、应城、钟祥、天门4县民众抗日游击队与日寇作战,1939年秋在战斗中脑部受重伤送四川重庆北碚医治。听到父亲受伤的消息后,我母亲带着我们几个儿女从香港绕道越南、缅甸历尽艰辛数月后才到达四川,见面仅10天父亲就去逝了。当时母亲只有39岁,7个孩子最大的14岁,最小的1岁,还有70岁高龄的老祖母,全部生活重担落在母亲一个身上。由于父亲一生为官清廉,死后没有任何遗产,连安葬费都没有。母亲到处奔波,向海内外父亲生前友好发函,得到他们的大力支持,用募集来的资金安葬了父亲。即时我才6岁多,记得发来的唁函及捐款人名单中有董必武、李济琛,还有菲国的陈道桢、鲍事天等数十人。这些人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刻向我们母子伸出了援助之手。

1940年一1947年这段时间是我和母亲相处最长的日子,也使我享受到了更多的母爱。那时我们一家老小9口人,全靠母亲来维持生活,开始母亲在北碚中医救济医院当煎药工,白天上班站在火炉旁一整天,晚上还要给我们缝补衣服和教我做功课。母亲身体本来就很瘦弱,加上父亲死后,精神上的创伤,生活的劳累,使刚40岁的她就显得十分虚弱苍老,经常咳嗽,夜不能眠,但白天仍要坚持上班。即使这样,她仍然对我祖母十分孝敬,问寒问暖,有点好吃的先给老人,对我们总是和颜悦色,谆谆善诱,从不打骂。还抽空给我们讲“孔融让梨”、“孟女三迁”、“岳母刺字”、二十四孝等故事。有时我哥哥和别的小孩打架,母亲总是责备自己的孩子,对子女的错误从不迁就。有时我们白天被母亲责备了,晚上她一定会用温和的语气、耐心地讲道理使我们知道错在哪里,从不使自己的子女受莫名其妙的委曲。记得我7岁那年,有一次我丢失了同学的橡皮,同学要我赔,我赔不起而不敢去上学,被母亲发现后训斥,问我为何不上学,而我又不讲,致使母亲发怒令我立即上学。晚上母亲在床边亲切地问明情况,抚摩着我,给我讲道理,我认错后,得到了母亲的宽恕和安慰,我心里十分高兴,依偎在母亲身边甜甜地入睡了。那个年代,母亲不可能为我买一件玩具,做一件新衣,但母亲亲切的话语,爱的抚摩,怀的眼神,适时的鼓励,都使幼年的我感到无比的幸福。有母亲的爱支撑和温暖着全家,尽管生活贫困,但我们兄弟姊妹仍然生活得十分快乐。

母亲为人十分善良,关心别人,帮助别人,经常给我们讲“与人为善,助人为乐”,“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等古训,而且身体力行。父亲在世时,我们家境较好,但母亲身体不好,生下我们都没有奶水,所以我、弟弟和妹妹都是由奶妈喂养的。母亲从不把她们当“下人”看待,而是同情她们,关心她们,平等待人。这在旧社会是十分难得的。那时身为“太太”的母亲还时常给他们的孩子做衣服,帮她们写家信,过年过节还给她们送东西,哪家有困难就解囊相助,所以她们对母亲都十分爱戴和感激。后来父亲去世后,我家生活十分艰难,原来我弟弟的奶妈刘妈,自己到外面帮洗衣、做清洁工,每个月还把工资拿回补贴我们家用;我小妹妹的奶妈在日本统治下的老家沿街乞讨,还把我妹妹抚养到7岁,直到1945年母亲托人才找回来。她们都是感恩于我母亲,把母亲当作她们的亲人。

母亲和邻里间关系也特别好,在北培时我们邻居有一位姓姚的夫妇,经常为生活吵架,母亲就常去劝说姚太太,给她讲做人的道理,做妻子的责任。在我母亲的影响下后来他们家庭和睦,还与我母亲结拜为姊妹。如哪家小孩生病母亲总是热心地去指导帮助,因而得到众人的称赞。

对父亲生前好友以及帮助过我家的人,母亲经常教导我们要“知恩图报”,由于我父母为人正派、乐于助人,所以父亲死后我们也得到了不少亲朋好友的帮助,如鲍事天、郭曙南、董冰如、查惠九等以及几位表姐在我家困难时期都给过我们巨大的帮助,解决过很多实际困难,才使我们家得以维持生活,兄弟姊妹得以受到教育。我们的成长都有他们一份功劳。今天回想起来仍然对这些长辈怀着由衷的崇敬和感激。

解放后,我们兄弟姊妹4人先后参军,都不在母亲身旁,虽然母亲是多么希望子女能留在她身边,但为了新中国,母亲非常支持我们的行动(见附件)。当我们一个个奔赴革命投身火热的斗争时,无暇照顾年迈的母亲。1963年,,母亲病重,为了不影响儿女的工作和学习,她一直没有告诉我们,直到她老人家临终前才给我们发报,当我接到电报的仅2个小时母亲就与世长辞了。当时,7个子女竟没有一个在她身边。亲爱的母亲:您为了革命,为了丈夫,为了子女,默默地奉献了自己的一生。每当我想起此事,眼泪就不能自禁,没能最后看看母亲已成为我终身的遗憾。但我相信母亲是会原谅自己不孝儿女的,因为她知道,当时,他们都在自己的岗位上,为人民勤奋工作着,没有愧对她的养育和教诲。

我们伟大的母亲,离开我们已30多年了,但她慈祥的面容,高尚的情操,谆谆地教诲将永远铭刻在我们心中,母亲给予我们的宝贵精神财富将伴随我们一生。
 
附:1950年母亲给我训勉的遗书
 
勉爱女竹君:
 
在廖仲恺先生被暗杀当天的晚上,记得你父亲回家告诉我:“事前何香凝先生是曾请他要谨慎提防的,但廖先生说:‘我死不要紧,,我的子孙,我的群众,将必能完成我的事业。’真的,革命事业,我们不能完成,必有我们的子孙继续去完成的。”讲这些话的时候,距今20余年,那时,你没出生,就是你最长的哥哥,也未诞生。

又记得你亡父为革命逃亡在香港时,你最长的哥哥,由我拖着他和你父亲到街上去,你哥哥握着小拳头,举起着,喊:“打倒帝国主义!”巡捕望着他笑,我急忙制止他,你父亲却说:“这真是我的孩子。”那时,不惟你未诞生,你第二个哥哥,也还在襁褓中。你父去世12年,我见到廖承志先生继承父志,光荣入狱,也见到你第二个哥哥为革命入狱,更见到你诸兄弟姊妹的思想、信仰、行动,都完全继续着你亡父的精神和心愿,亡父九泉有知,是应瞑目的。

孩子!我爱你,以及世界一切劳苦大众的孩子!你孝顺我,尤应该孝顺广大的母亲!孩子,共产主义社会的实现,是你亡父要交给子孙们的重大责任,你和兄弟姊妹,千万不要忘记。
 
1950年7月1日中共诞生29周年纪念之夜,写给爱女竹君毕业于军政大学前夕。
 
鲍方颐芬落
 
①    鲍竹君,高级工程师,原湖北省机电设备公司汽车贸易公司总经理,现已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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