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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病号服的那些日子 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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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结婚年龄，这个说法很有意思。我的一个小学同学五年级——男的——就有了对象，初中毕业就结了婚。他结婚的时候，我在上高中，回家参加他的婚礼。第二年，他当爹了，有了一个儿子，我上高二。我上大学那一年，他有了第二个孩子。这件事我知道，什么也没有想，从来没有想。我没有羡慕他，也没有羡慕我自己。我很淡然，他可能也一样。这话反过来说，也一样，我没有自卑，他也没有。那时候，也许我还没有到结婚年龄。
我上高中的时候，还很模糊，不像我的那个同学，他打算好了初中一毕业就结婚。我什么打算也没有，包括上高中。考高中是学校安排的，虽然我已经拿上初中毕业证，就是说，我们已举办完了初中毕业典礼——这个形式让我笑了好一阵子，我什么节目也没有，看着我的很多同学在那个台子上表演各自的节目，表演完了，他们——还有很多女生——去洗手间卸了装，还有一些程序，我什么也没有记住，但我坐在安排好的位置上一动不动，从头到尾，我比上课还要老实。我一直想笑，但笑不出来，也不知道笑什么。毕业证是最后发的，班长从班主任那里拿来了一大摞红本子，我们领了这个小红本，就离开学校了。在此之前，相互拉着照相，我也照了一些，照相的时候，我把没有笑出来的意思挂到了脸上，所以，初中毕业照上的样子还算看得过去。还有几张和几个同学的合影，也还是那样的笑，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怎样摆笑脸。照完相，我就回家了，和我一起回的就是那个很快就要结婚的同学。出了校门，他问我这个毕业典礼怎么样，这一下，我真正地笑了出来。他见我笑了好一阵，便不再问了。他对我说，他不想考高中了，我看了看他，他又说，我想我考不上，不如不考。我没有问他不上高中去干什么，也没有想他说的话。他没有告诉我他要结婚。他父亲去世得早，他还有个弟弟，他母亲我见过，没什么印象，听他说在一家医院上班，后来知道，她母亲在一家医院做护理。他不考高中是他自己的主意，结婚也应该是。后来的事情就是这样，用不着我去想，也没有听别的人告诉我。
后来，我参加了中考，第三天上午考完后，就不知道干什么了。我爸妈不怎么管我，有些时候，连我吃饭也想不起来管了，以前不这样。这样也好，我想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都行，自由。其实，我也没有体会到什么自由不自由。只是觉得一下子跌进如此不知如何是好的日子里，有些不习惯。有一天，我想出去走一走，在街上碰到一个同学。他问我干什么呢，我说什么也不干。他就告诉我，打个地方打个零工，可以挣点零花钱。他说他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发广告，不累，就是要站在大街上多晒太阳。后来，我也去发广告。我似乎没有想挣钱的感觉，他说他在干这件事，他说可以挣些零花钱，他说不累，我就听了他的。这很像我参加中考，考高中，是我听从安排的，不是我对自己的主意。发广告这件事，我也没有什么感觉，包括被太阳晒，要站在大街上。我的同学带我去上岗那天，我先听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训示。这比起学校里的训话，简单得多，我根本没当回事，只是记住该像做的事，什么时间到什么时间下班。别的事我都糊涂了，连最重的事我都没有弄得十分明白。我父母每天都上班，我告诉他们，我在打零工。他们都很高兴，这一下好，他们真的什么也不管我了。过了一段时间，我拿到了一中的录取通知书。我把通知书放在我桌子上的一本书里，接着发广告。九月一号，我按通知书上的日期去一中报到，我的父母没有去送我，我考上一中他们早已知道了。我上高中就是这样。
但考大学时，我不像考高中那样模糊。我没有任何打算地不想考大学。这个想法，在我上高二的时候开始有。我从上了高中之后，每天都会听到考大学的话。凡是有权力或有资格让我们听到这话的人，都会不断地向我们说，有时候，甚至是在高呼。我和我的同学很像是一群在战场上的士兵，一听到这样的声音，我们就会勇猛地向前冲，大家争先恐后地向前冲，我感觉考大学的声音慢慢地变成了我们对自己的高喊，有时候，我们会在睡梦里高喊。就在这个时候，我慢慢有了不考大学的怪念头。我没有去否定这个怪念头，并且这念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我发现，如果不是这个念头，我很可能高中就读不下去了。在我清晰并很坚定我这个念头时，我的学习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更好。在所有人都在高喊：考大学，考大学，考大学的时候，我在心里想的，我不考大学。而不考大学的这一念头，让我在学习上感到十分开心而又轻松。
202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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