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胡子朋友圈里,看到了村口年头久远老皂角树,惊喜。老树,就在我娘家老屋后门口。 快三十六年了,虽然嫁的也不远,因在外面时多,父母早逝,哥哥们也搬离了老屋,这些年我到皂角树底下去,真的屈指可数。偶尔回家,在哥哥家阳台上看到的是老树上半梢。视频中,古树上的一枝粗大的树杈被一根白色的杆子撑托着。突出地面凹凸不平的虬根盘错。一大片树根,也被土填了,围了一个圈。老树,主干几个人才能合抱。粗大主杆西面,那一根杈影响了旁边的房屋,印象里,锯掉的。现在东面也锯掉了一根粗杈,跟西面的锯口洞穿对过。树还是那棵树,熟悉又陌生,我故乡的皂角树,也许我离开你太久,也许是真的老了吧! 树上还挂了一块牌子,当成文物保护起来了。这肯定是胡子的奔走呼吁,才引起相关部门的重视。胡子可是为了桐西人文景点,古遗存,做出了很多努力。 古树是一卷久远的书,记录着尘世间悲欢离合,或荡气回肠,或凄婉缠绵。 年少时,常听老人在一起聊古树历史,说张献忠领兵六次围攻桐城,均徒劳无功,手下士兵,经古陶驿走官道进湖北,沿途烧杀抢掠,无恶不做,听说这棵皂角树当时已经很大了,被残兵用大刀砍断。 又经过了一百多年,太平天国时期,长毛又用大刀砍断了这棵树。一棵古树就是一座村庄图腾,见证沧桑岁月,还有风雨雷鸣。 古树在村子南头,我家就在古树旁,我是在那里长大出嫁。 岁月悠悠,古树苍苍。古树何来,一直是一个谜。是风吹树种落地生根,还是鸟儿衔来,在这里发芽长大?这是一棵雄皂角树,不长刺,不结荚。有传说,说是村民祖先,移民时从江南老家带过来的,江南老家门口有一雌一雄两棵皂角树,留下一株雌树。后来带过来的这棵树长大了,根也长到江南去了,跟那边的雌树根连根了。江南那边族人的水缸里有这边树的影子,缸也不能脱水,否则这棵树就会枯萎。还说江南亲人曾寻来这边,抱着树痛哭流涕,伤心至极。这是我听得最多的关于老树的来历。 村里人,姓氏杂,是哪家的祖宗带来的不知道。自然人多族大的人说是他们的祖宗了哦。古树,冠如华盖,若巨伞。阳光透过层层枝叶,筛下青丽光斑,风吹叶动,如流沙作响。 儿时,古树下就是我们的游乐场。也是村民休闲、纳凉的好地方,远近行人往来憩息的所在。 古树粗皮老鳞,又黑又粗的树身上,那圈圈镌刻着年轮老皮,被小锄从下往上挖了十几个坑凹,孩子经常抠着这坑凹,往上爬到主干上侧生分支中间的空隙中。空隙能坐三四个小孩。有的还爬上了更高的枝干去捣鸟窝。我天生胆小,一次也没爬上去过,只能在下面跟一帮小的孩子徒有艳羡。哥哥搬来梯子,可是地上是盘错的虬根,小脚的奶奶们拄着拐棍也不敢这里走,梯子放不稳。我终究没能站在皂角树上一览无余看村庄。 南边一枝干,不知哪年月被锯掉,留有水桶粗的洞口,洞口跟主干的中心是通的,中空。经常,大人吓唬小孩说洞里有蛇,调皮的少年曾扎了一个小火把,点着丢进洞里,但见有烟冒出,也听见有响声,捣蛋鬼们都忐忑不安的盯着洞口,烟一会儿就没有了,半天也没看见有蛇钻出来,还被各自的家长训斥,有的还挨了打。要知道在那个没有电没有燃气,上山砍柴还有十几里,田埂草根都扯回家烧水做饭的年月,没有一家去掀这古树上的
一根树桠。 夏天,树上上百只知了,叫得那是十级震撼。吵得搞双抢的人们中午没办法休息,愤怒的犁田大叔拿起长长的竹竿子朝垂下来的树枝乱扫一通,没效果,出出气哟。 往事并不如烟,五六岁的时候,妈妈把我放在姚坂的外婆家一段时间。我想家,天天傍晚,跑到外婆家屋后的山岗上,望着家的方向,努力的寻找着古树身影。因为树下就是家。 从小到大,不管到哪里,只要远远望见这棵高大的古树,心里就有说不出来的温暖和激动。那系在树根勾洞上的老牛,那挂在树旁草屋檐下的斗笠蓑衣,那坐在树下缝补的,老让我给她穿针的小脚奶奶,那坐在树下打草鞋,搓草绳的人,还有小小年纪就守在摇篮边摇着弟弟妹妹的哥哥姐姐们…… 树边的青石桥,桥边的那口池塘,竹蓠茅舍,袅袅炊烟,平凡的人,平凡的事,古朴又厚重,这都是记忆深处最诗情画意的场景。 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古树被人奉为神树,顶礼膜拜起来。我九九年回家去过一次,看见许多烧过的蜡烛油流满树根沟洞,红红一片,有烧了半截的,还有二支刚被人放置,还在跳着火苗。后来听说引起了一次大火,要不是乡亲们奋力扑救,古树恐怕被烧毁掉了。想想后怕,这么宠然大物,那么高,周边都是房屋,火势一旦得不到控制,后果会怎么样,想起来,现在还心有余悸。古树虽饱尽风霜,悠悠岁月久,但依旧葱葱郁郁,蔽日荫天。漫长时光,古树给村庄带来诗意和葱茏,年年月月庇护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村人,迎来无数生命之初,又目睹多少最后的弥留。一辈一辈的人犹如古树飘飞的叶,落地成泥,隐去身影。而古树依然如故,一岁一枯荣,不卑不亢。无前世,只今生。古树是大地生长出来的精灵,汲天地之灵气,纳日月之精华。更多的人,护古树,爱古树,不仅仅是保存历史,留住文物,也是留住长长的乡愁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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