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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寸地仙(十三)冲啊

 青壶先生 2021-01-31
进攻开始在次日的午夜,小花匣身上背着弓箭,手上拿着缝衣针做成的长矛,一声喝令,无数小动物在午夜的冬原里向着医院家属院冲去。
当然,战斗开始之前,小花匣是做了严密部署的。小花匣做部署的时候,我老娘就在现场,听了小花匣激情澎湃的演讲,也是激动的直冒鼻涕泡。
不过这一切都是有前提条件的,前提条件就是,我老娘帮助小人一家子掘出了他们的武器;我姥姥日夜兼工,帮小人们缝制了战斗服;我舅舅发动他灵活的小脑袋瓜,帮助小人们改良了弓箭长矛,还有手里的大刀。不过我姥姥这一家子叮叮当当的忙活,都被小秀兰爸爸看在眼里,不过他顶着一个秃脑袋趴在墙头上,怎么都想不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在长达一夜的奋战中,我老娘知道了小人一家子的姓名和身份。小人爸爸叫花虫,小人哥哥叫花蛰,小人妈妈不姓花,姓草,叫草大地。我姥姥听了小人妈妈名字,瞪了半天眼睛,直夸这名字清奇不羁,还特别有魄力。小人妈妈很不好意思,说都是老人给起的,算不了什么,称号而已。
做完准备工作,花虫带着一家三口,做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就是对着我姥姥家的大猫磕了头,然后双手交叉搭肩,叽叽歪歪说了好多。当然,小人们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是隐秘的,只有躲在梧桐树后的我老娘看见了。
当时那猫正在愉快的舔蛋蛋,看到小人们这番作态,叹了一口气,正襟危坐,伸着爪子挨个儿拍了拍小人的头。然后小人们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踌躇满志的出门了。我老娘看小人这副模样,有些嫌弃,那老猫舔的什么地方你们没看见吗?
不过小人可不在乎这些,一个个激动的二五八万似的,特别是花匣,小脊背挺得笔直。
我老娘本来以为这一家子都要出战的,谁知道草大地只是站在门口把他们送出了门,一一挥手作别,仿佛诀别一样。后来我老娘才知道,草大地不是战士,没办法参加战斗,这是他们的传统。我姥姥听说之后哼了一声,什么传统,还不是瞧不起家庭主妇。
不过我老娘有点不太赞同我姥姥的说法,而且她也殷切的表达了想参加战斗的觉心。我姥姥可不同意,说你一个大闺女别瞎掺合这种事儿,万一你伤着别人可怎么办?咱们家可没那么多钱赔,你说说你,这一年因为你咱们家买了多少白糖了?
那个年代没有什么营养品,无非是白糖麦乳精之类,连豆奶粉都是以后出现的。那会去看望谁,都是买点油炸果子,买点白糖麦乳精什么的。但是我姥姥抠,舍不得买麦乳精,只能买白糖。
而且,买这些东西多是因为我老娘惹了祸,我姥姥去给人家赔礼道歉去的。像牛牛这种都用不着道歉了,欺负惯了。我姥姥还说,牛牛这种你不欺负他都觉得对不起他,送上门给你欺负,还有天理了?
所以我姥姥听说我老娘要去参与战斗,说什么都不同意。但是这一点都难不住我老娘,到了第二天夜里,趁着一家人熟睡,她背上行囊,拿上蜡杆,找花家三英雄去了。
当时我老娘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既视感,出大门的时候就觉得心里苍凉了很多。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女孩了,想着这些,她在寒风中热血澎湃,都想拿着白蜡杆子舞上一阵。可惜呀,锦衣夜行。
不过我老娘可不是笨蛋,她也担心出门被跟踪,所以晚饭的时候就打听好了,小秀兰爸爸今晚值班。不过我老娘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就放松警惕,万一这小秀兰爸爸临时变卦,班都不值了,跑出来偷偷监视,那也不是不可能。所以我老娘出门的时候保持着十二分警惕,又得防着我姥姥姥爷,还得防着小秀兰爸爸。好在一切风平浪静,谁都没有出现,我老娘心里还有点遗憾呢,来个黑猫警长抓小偷多刺激。
冬日的夜空萧瑟寒冷,夜风像一把锋利的弯刀,整齐的收割这温度。在这样的寒风之下,我老娘都有点攥不住白蜡杆了。但是这丝毫阻挡不了她的热血,她对于战斗可是有期待的。
我老娘一路向西,奔向那片荒凉的芦苇荡。那片芦苇荡离我姥爷家有一段距离,需要穿越一大片荒野。
不说那片芦苇荡,那片荒野就是极有意思的地方。我老娘小时候经常在那片野地里玩,有一回看到土里有个珠子挺可爱,捡起来揣兜里就回家了。到家之后,我姥姥洗衣裳,掏出那颗珠子差点没吓死,那是一只人眼,光溜溜的,入手冰凉。我姥姥扔出去好远,等我姥爷回来,让我姥爷看。我姥爷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皱着眉头说,是眼球的模样不错,但看材料像是某种玉石。
第二天,我姥爷让我老娘带着去那片野地里找,好家伙,找出来慢慢一口袋。我姥爷知道这是宝贝,但也不敢往家拿,万一被谁知道发现一举报,又是一档子事儿。没办法,我姥爷只好把那堆玉石眼球就地埋了。可惜埋了之后就没了,过几年去找,一个都没找到。
不过后来,我老娘做了一个梦,梦里面一群光脑袋小孩嘻嘻哈哈的来找她玩,玩闹一阵就走了。我老娘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手里攥着一颗绿莹莹的石头,这石头可漂亮极了。那段时间我老娘死死护着这颗石头,跟命根子似的,连我舅舅都不给玩儿。
没过多久,我姥姥家老猫在外面不知道和什么打了一架,没了一只眼睛,我老娘就把那石头装在老猫眼眶子里了。那只老猫现在随我舅舅生活,某年我和老娘一起去南京看我舅舅,我老娘还指着老猫的左眼让我看,说那不是真眼睛,是颗宝石。
老猫懒洋洋的躺在阳光里,脑袋都没抬。不过那猫可真胖啊。
我老娘给老猫装眼球那会儿,才四五岁。这么多年过去了,得亏她记得这么清楚。
不过我老娘说,她去西边芦苇荡的时候,就听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当时可把她吓坏了,一扭头,才发现是那只老猫。不过那只老猫一本正经的小跑着,看都不看我老娘一眼。小眼睛轻阖,装模作样的很。
我老娘还问他呢,你怎么来了?喝,那老猫脑袋都不歪一下,耷拉着大粗尾巴,身子一颠一颠的,跑得还挺有韵味。
我老娘看这猫不理她,气哼哼的,小白蜡杆一舞,背在身后,学着评书中女侠的样子向前小跑。可奇怪的是,看那大猫跑得不快,可无论我老娘怎么追,就是追不上,总差着一屁股的距离。这把我老娘气的,哇呀呀一顿乱叫。
一人一猫,就这么前追后赶,没一会儿就到芦苇荡了。还没进去呢,就听到里面稀里哗啦一片乱响,那声音嘈杂的就跟市集似的。我老娘还寻思,什么东西这么热闹。就在她寻思的时候,老猫一点都没犹豫,一脑袋扎了进去。
老猫一进去,芦苇荡里瞬间就安静下来了,我老娘就听到里面一声清叱,似乎说是什么神武大将军到了,大家噤声。
这句话一说完,芦苇荡便的鸦雀无声,然后我老娘就见到一副奇景——芦苇荡中慢慢的升起了一盏大灯笼,那灯笼红通通的,浑身发着光,把芦苇荡照的明晃晃一片。这可把我老娘惊奇坏了,她没想到这种地方还能有灯笼,但是她自己一看,这灯笼竟然是一条红鲤鱼,前凸后翘中间圆,长的跟个球似的。
看清楚这灯笼是只鱼,我老娘更惊奇了,她怎么都想不明白,鱼怎么还能发光呢?我老娘想这些事情的时候,那鱼的两只大眼睛还滴溜溜的转来转去。我老娘越看越神奇,小跑两步过去,拿着手里的白蜡杆对着那鱼肚子轻轻敲了几下,嘭嘭直响,就像充了气的皮球一样。敲的时候,那鱼很不满意,还拿大眼睛瞪她呢。
我老娘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那鱼身上,敲完之后才发现芦苇荡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有小耗子、小刺猬、花狸猫、黄皮子、小狐狸、野兔子、野鸡、小黑猪、小黑羊,还有几条冻得瑟瑟发抖的小蛇。芦苇荡中间还有几棵小树,树上站着许多麻雀乌鸦喜鹊之类。
这可是大冬天,这些动物不应该在南方过冬吗?我老娘心里带着许多疑问。
这些小动物现在什么都没干,齐刷刷的看着我老娘敲大鱼肚皮呢。我老娘也不好意思,讪讪的把白蜡杆收回来,正不知道说什么呢,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正中央的三个小人。
小人们也看着我老娘呢,特别是小花匣,看我老娘的眼神就跟看笨蛋一样。
为了缓解尴尬,我老娘连忙跑到小花匣旁边,说我可找到你了。小花匣看我老娘这样,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应对。还是那只大猫,晃了两下尾巴,嗷呜叫了一声,小花匣才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今天召集大家,是为了给咱们的同胞报仇。小花匣说到这里,还特别拉过来我老娘站在她身边,并且告诉大家,说这是我找来的证人,是一个人类小孩,最然顽劣了一些,大家大可不必害怕。
小花匣这么一说,那些大动物小动物才把注意力从我老娘身上转移开了。
我老娘看这些动物不看她,心里这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不过也就是小小,这边小花匣话音刚落,她一招手,把她爸爸花虫请了过来。这花虫一看就是个当过领导的人,慢悠悠的往前踱了两步,然后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只半人高的猴子,把他顶在肩膀上,带到了芦苇荡正中间的鱼灯下。
到了灯下之后,这花虫一伸手,竟然拿出来一个小喇叭,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小巧玲珑,煞是可爱。花虫把小喇叭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然后问道,大家都能听的见吧?花虫这句话说完,只见周围的动物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只有一个浑身白毛的矮个子小狗摆了摆爪子,然后说道,我听不见。
小狗一说话,把我老娘吓了一跳,她还从来不知道狗能说话。她正奇怪呢,一个身上白一块黑一块的大狗把那小狗扒拉回去,您都八十多了,听不见活该。
花虫看到大狗的行为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又咳嗽两声,说道,上一次咱们这么大的聚会还是很久之前,那时候诸位有些不在场,不过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咱们的作为大自然的精灵,受到了极为不公正的对待。花虫话说到这里,狠狠的一指我老娘,就在昨天,我刚被这个人类小孩从一个可怕的地方救出来。那个地方,就是修罗场,在那里,我看到了这一生都不愿意发生的事情……
说着话,花虫一边挥舞着他的小胳膊,一边把在小秀兰爸爸实验室看到的情景描述了一遍,那些被割去双腿的绵羊,被剜掉眼睛的猫咪,被砍断嘴巴的黑狗,被锯开身体的公鸡。花虫告诉大家,这些同胞兄弟姐妹虽然被摧残成这副样子,但是它们并没就此死去,而是在遭受平生最惨的苦难。与此同时,还有更多不同的动物被那个人抓进那里,被不同程度的摧残蹂躏。
花虫说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双手捂脸,不断的落泪。花虫一哭,花蛰和花匣也跟着哭起来。一瞬间,芦苇荡被这三个小人影响的到处都是哭声一片。我老娘从来没经历过这种情景,看到这么多的驴马牛羊、猫狗鼠兔、小鸡小鸟,在一起嚎啕大哭,实在是震撼极了,就像是开了一场比哭大会,满耳朵都是叽叽喳喳、嗷嗷嚎嚎等等的声音。
在场唯一没有哭的,只有大猫,当然,还有我老娘。因为我老娘觉得站在这里和一群动物傻乎乎的大哭,简直是傻冒透顶的事儿。而且,我老娘看到这么多小动物一起哭,不光没觉得难过,反倒觉得有点好笑。要不是她发现那大猫在看着她,她早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
不过幸好她没这么做,因为小花匣冲到中间,一溜烟爬上了那猴子肩膀,抢过她爸爸手里的小喇叭,大声嘶喊,我们要不要报仇?
无数动物的嘶鸣响彻夜空,震的无数芦苇瑟瑟发抖。就这动静,我姥姥那晚都听见了,不过她以为这是哪里开始放电影了呢。
就在这一晚,无数动物在小花匣的带领下,向小秀兰爸爸家和实验室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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