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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家乡打过“地道战”

 四十八顷氏 2021-02-02

图:自拍
文:自写
排版:了然斋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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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家乡打过”地道战“”

在共和国七十华诞到来之际,了然斋主采访到了今年已九十四岁高龄的抗日老战士郑瑞岐。在这样一个喜庆的日子里,让我们再一次聆听我们这个伟大民族的苦难与抗争故事吧!

从小就没有了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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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瑞岐,1925年12月23日出生,河北省沧州市河间人。他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如今,这位老战士94岁高龄了,很多往事对于他来说,已经变得模糊起来。由于老人家有浓重的河间口音又不识字,下文中的有些地名或名字只能音译了。

我出生的那个小村子,位于河间与沧州之间。我的妈妈死得很早,大约是在我6岁那年就去世了。当姐姐们出嫁后,家里只剩下我和父亲一起过活。大约是在1937年,我12岁时,父亲去世后,我曾到大姐家暂住过一段时间,主要是看孩子。当时,大姐已有了两个孩子了,生活挺困难的,不久我就又回到了自己的那个空荡荡的家。

这时,小日本鬼子来了,到处烧杀抢劫掠,日子更加的没法过了。有一天,小鬼子们又闯进了我们营子,到处杀人放火。幸运的是,我和我大姐以及比我小4岁的外甥没在营子里。当天晚上离老远一看,我们的那个小营子都是红的了,全给烧了呀。当我回到营子里时,到处都是死人呀!没别的办法了呀,活不了呀啦,非打不可了呀,大人们开始组织起队伍与鬼子们拼命了,我的年纪虽然还小,也加入到队伍里去了。那时候,我们的想法很简单,这算是跟日本小鬼子结下仇了,打死他们一个够本儿,打死两个就赚一个。

打日本鬼子没有枪怎么办?我们就到大地主家去要枪,都是那种打一枪上一颗子弹的老笨枪,那也得跟日本打呀;还有用火药打兔子的那种老土枪,装上铁砂子,装上火药就跟他们干呀啦。而且,干着干着,经验也就有了,打鬼子不能先放枪,因为打兔子的枪才能打多远呀?要等到鬼子到跟前儿再打,越近越好。打日本鬼子真的不好打呀,但还得打,不打就没法儿活了呀。子弹太宝贵了,日本鬼子来了,瞄准了,必须一枪打死一个才行。我们有一个战友,打了一个鬼子,又打着一个鬼子,高兴了,竟然跳起来了,结果让人家给打伤了。在打鬼子这事儿上,打一百个也不能跳起来呀,这可不是玩的呀。

那时候的中国人,确实是给逼急了呀。打火药枪没有铁砂子怎么办?就去自己去打铁,找来铁锅砸吧砸吧,做成铁砂子。没有火药也自己配,一硝二磺三两木炭的比例,自己整药。

最艰难的那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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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瑞岐说,在他很小的时候,日本鬼子就祸害到他们的村子里了。而那部著名电影《地道战》里的有些情节,说的就是他们村上的事儿。

现在想想,我们那个地方打日本人的阶段啊,最难的就是1938年到1940年这三年了,最残酷了!日本鬼子使的是“三光”政策呀,就是要把中国人杀光、抢光和烧光啊。我还记得呐,有一个日本官儿叫黑田所男(音译),杀人最多了。可我们在当时的武装力量弱呀,没有能力与鬼子们正面交锋,只能坚壁清野,把东西都拾掇起来,啥也不给鬼子剩下。每当小鬼子们来了,我们就跑,躲起来,死了不少人。最初的那个阶段,日本人来了以后,我们只会顺着山沟跑,会少死一些。但光逃跑也不是法儿呀,必须反抗呀,我们就又想出一个在高房子上建堡垒的打法。也就是在房顶上垒起一些坯之类的,日本鬼子就打不着我们了。可这个法儿也不能总使呀,使了一阵子就不行了,日本人找到办法了,我们就又得想办法了。于是,这才又用户户通的办法,户户相通,打鬼子的时候可以从这家跑到那家。

一开始是有枪出枪,有钱出钱,应当叫“村落战”。可我们哪里知道什么叫“村落战”呀,鬼子来了,就知道跑。各家之间的过道都不宽,搭个翘板就可以户户通了。但是翘板不方便移动,而且还沉,这可怎么办呢?我们就又想了一个办法,当鬼子们上了翘板,我们就把翘板弄塌,摔死他们。这个法儿是我们琢磨出来的,还挺好使的。摔死一个,打死一个,这样就立功了。那会儿也给我立过功,但主要不是立功的事儿,是打日本鬼子的事儿。

但这个办法使用了一段时间以后,鬼子越来越精了,也不能用了,这才想起挖地道的办法来。刚开始的时候,我们也不会挖地道,那得学呀,找人教呀,比方说在哪里设出口,在哪里挖入口,都得跟人学呀。开始的时候,我们总也掩藏不住出口,鬼子很容易就找到了。进口怎么解决的呢?就是在那锅台膛子里挖下去,再用柴灰做掩护。小鬼子们来了,我们会两手托起锅就钻进地道里去了,打不着了。这样,就打起地道战来了。当时还是不知道怎么打呀,只能是一边打一边学了,战争教会了我们怎么打呀。

参加了八路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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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战争时期,河北河间是日本鬼子扫荡得最厉害的地区之一,那里也是共产党的冀东军区。

我是1940年正式参加的八路军,此前是给八路军帮忙的,也就是给部队上送送信儿。当时,经常跟我联系的是一个叫刘凤岐(音译)的人。我的父母去世后,有一个叫马振生(音译)的人找到我,说是给我找个做伴儿的。跟我做伴儿的这个人就是刘凤岐,是他教我们如何打鬼子的。这个人呀,我现在想起来,应当是共产党,训练民兵的。我那时才十来岁,不会斗争呀,是他教我的呀。我只听说刘凤岐是安徽人,具体的地方不知道。他后来让日本人打死了,我们把他葬了,写了一个牌子。打那以后,我就没有伴儿了。

在刘凤岐的引领下,我由民兵成长为一个战士,选派到冀东军区第八军分区,带着我们去的叫赵振兴(音译)。我记得我参军那天,前来送行的二姐当时就哭晕在地了,这当兵的能有几个可以活着回来的呀。

第八军分区有一个侦察连,我在那里当侦察兵。这时,我就是兵了,是八路了。在1940年到1943年的那段时间里,我们主要是对敌侦察。当时的联系办法主要是使用暗号,比如问你吃了吗?你的回答是吃了,对方会再问吃什么了等问题。只要这些问题答对了,就是对上暗号了,再拿上情报,揣到怀里,赶紧走。

我记得我打过的最激烈的战斗是王兴庄(音译)的那场了,整整地打了一天一夜,是冀东军区三十团打的。当时,我们负责打外围,在后头打,也死了好几个人。通过这场战斗,我们知道了,这样硬打不行,只能是日本鬼子在前面走,我们在后头打他们;日本鬼子打我们的时候,我们就撤。如果不撤,等日本大部队来了,我们走不了呀。而当日本鬼子后退的时候,我们再跟着打。即使这样,我们还是一打就死人,一打就死人,一天又一天呀,连水都喝不上。

当时,有一个叫高朋举(音译)的汉奸,有三个儿子,都是坏家伙。这样的人太坏了,我们打算在晚上偷偷地抓他们。可是他们白天不出来,我们就把人分开,晚上蹲点,在路上截他们,三个人一帮。那可是冬天的晚上呀,冻得受不了了。有一个叫马振声(音译)的,是“两面村长”,也就是既不得罪日本人还要给我们八路军办事儿。他见我们冻得受不了了,给了我们点儿酒喝,一人一两好白酒。结果,我们都不会喝酒,喝多了,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有时候,这位马村长还会给我们一点儿白面,做着吃了,也是暖和了。

受伤在朝鲜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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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日战争胜利后,郑瑞岐又经过了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的洗礼,成长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战士。他说,战争嘛,不要怕死,越怕死就越死。你也不想想,敌人啪啪地打,你爬起来就跑,那还能活吗?!当敌人的大炮打出坑来时,你要赶紧往那个坑里跑,因为炮弹不会落到同一个坑里的呀。尽管如此,郑瑞岐还是在一次战争中负伤了。

我记得我们是在1950年10月份赴朝参战的,那时候还没穿棉衣,到11月份也没穿上棉衣呀。在朝鲜北部有一个叫现兴(音译)的地方,美国麦柯阿瑟将军使用钳形攻势要打的就是这个地方。我们当时就驻在那里,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第66军196师,那就打吧。我们在现兴这个地方已经布置好了,等美国佬到了我们就打呀。这一仗我们打好了,抓了三十几个俘虏,还把他们的一个大官儿给抓住了。之所以能抓住这个大官儿,是因为他当时想坐直升飞机跑。可开飞机的被我们打跑了,就把这个官儿给抓住了。

在这场战争中,还缴获了好多汽车,打坏的汽车不算,能开的就有60多台。当然了,我们也有代价,也损失了一些人。在距离现兴不远的地方叫泰川(音译),我们跟美国人在那里又打了一仗。在那里打了差不多两天,我们的损失可不小。这场仗打完后,我们被彭老总给训了一顿,让我们主要打穿插,也就是哪里有敌人就到哪里去,我们又回到泰川了。

泰川这个地方,地势相当不错,北面有山,东西两边也有山,我们就在那里修了一个小飞机场,苏联给了一个中队的飞机,还修了一条不长的小跑道,只能慢慢起飞。苏联的飞机损失不少,美国的飞机损失更多。那时候天天打,白天黑天地打。晚上行军的时候,我们不能说话呀,说话就会暴露了。找一个适合的地形就打,打完就撤,我们穿插打就是为了破坏他们的防线。这样的任务,也只有我们军能够完成,我们的损失最大了。从泰川一直打到快要到釜山了,快把美国军队给干到海里去了。

到了1952年,开始打“三八线”了,我们也死了不少人。我也受了伤,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国的。我之所以受伤,是感觉自己的射击技术差不离了,再加上当时的那个射击位置很好,不愿意离开那个地方,就在那里打。其实,这是错误的,你打的时间长了,必须得离开了,否则敌人不就发现你了吗?敌人能不打你吗?我受伤的那天到底是几月几号,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可能是1952年的1月份,那时候是相当的冷了。

现在想想,那天那炮打的呀,耳朵都听不到啥了,在我旁边就死一个。我记得他叫何焕昌(音译),是四平人,是贯穿伤,如果救治及时是死不了的。我们把他抬进防空洞里,用我们在泰川缴获的鸭绒被子给他包上,但再回来看时已经流血过多死了。我是看着他没气的,这要是在平常是死不了的。又打了一天多,有个姓郭的,是太原人,也受伤了。他大声叫人给他包扎。当救护人员到跟前一看,怎么包扎呀,把腰都打断了。但还得安慰他,叫他等着,一会儿就包扎。不大一会儿,他就没气了。

我被打伤后,什么也不知道了呀,这就叫死吧!那天冷呀,可流出来的血是热乎的,耳朵嗡嗡一响,眼睛也看不着了,一会儿就啥也不知道了。后来,我才知道,我是被战友们拖到了山坡下,一直到吉林才知道啥。就这样,我算是回国了,活着回到了祖国,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

1957年,郑瑞岐调到内蒙古阿旗天山建设兵团,后又到红山水库管理局工作,1986年离休。如今,他儿孙满堂,过上了颐享养天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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