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爸爸欲言欲止的样子,让我看到一堆堆的地瓜需要割须编成串。我就耷拉着脑袋,闷闷地拿着菜刀一点点地削掉根须,嘴里嘟嚷着:“爸爸,我还有那么多作业没做啊。”
“把这些地瓜弄了,再去砍一桶红苕,就去做作业吧。”爸爸无奈地说着。
“噢,好吧。”我的脸都扭曲在这个黑夜里,谁看不见我伤心的表情。
弄完了地瓜和红苕,夜的指针已经走至晚上12点多,爸爸妈妈弟弟都已经睡着了,我强打起精神,点起一盏煤油灯,翻开老师布置的作业,语文是作文,数学是几何,物理是些高深的电路图,化学是些方程式,那么多,那么多,何时才能做完?
心里宛如冬季的寒霜,一片茫然,寒颤不已。
平展着一本厚度相宜的作业本,泛着淡淡的墨香,在煤油的熏染下,我执笔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爬着,像一只蚯蚓,时不时停停写写,不停地挣扎,不停地徘徊。
夜,太凉,空寂的屋子里,漫灌秋凉至冬的寒气,我潦倒着在墙上的影子,那般苍凉,那般赢弱。手,不听使唤地在作业本上来去自如,不经过大脑的思考,走走停停。
左手托住头颅,右手握着笔,一瞬间,眯着双眼,一盹一盹的,这一埋头,额前的发哧哧地就燃起来了,一股焦糊的味道充斥鼻尖,猛然醒来,原来睡着了。
揉揉惺忪的眼,定睛一看,天,还有这么多作业没有做,怎么办啊?已经顾不得搓搓烧焦的头发,竟然没有一丝心疼的感觉,只想把作业做完啊。此时感觉自己好累好累。
油灯照不亮我心中的晦暗,照不亮我的前程;头颅强撑不起的是年少时的希望。我在瞌睡中挣扎、清醒、昏睡。
一个简单的文字,我写成了鬼画符;一个简单的数字,我纠成了凸起的土堆。一个简单的方程式,我写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超负荷的劳动,让我的头脑一片空白,作业本第二天交上去后,回来便是一把把红色的钢叉。要有多讽刺就有多讽刺。望着这些颤栗的红色钢叉,我使劲地哭着。
课堂上的走神和一不小心睡着,都成了老师炮轰的对象,老师狠狠地批评了我,骄好的成绩因为一张120分的数学卷子,在累得睡着的情况下,我只做了几个题,得了60分而绝望。
被班主任点名罚站。“一班的班长,所有老师眼里的优秀学生,家长的骄傲,竟然才考60分,你到底在干嘛?”他怒气冲冲地朝我咆哮着。
我只能任由眼泪划过,我知道我没有理由怪罪任何一个人,包括我的家人,因为生存本来就不容易。而我,实在没有能力克服那样负重的人生。
那个时候的我,像一只蚯蚓,挪动艰难的步履,在那一片天空下,任凭炙热太阳把我烘干。我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
我想下辈子,我住进泥土吧,它会是我赖以生存的沃土,可以容纳我幼小的心灵,轻松耕耘,快乐成长。而不至
于在我那一本本作业里,一拐一拐,一弯一曲地演绎成我那蚯蚓般悲哀的绝唱。
几经周折,试图拥有四季轮回中曾有的繁华,可最终留下的是我那蚯蚓般坚守生命的那份感伤和悲怆。
豆蔻年华的负荷,是蚯蚓般叹息,挣扎、无奈、悲哀。我多想捧起一抔黑土,把岁月的皱纹笑成秋日斜阳;掬起一汪清泉,把往日的痛苦洗成春日花草!
踽踽独步的足迹,是我浪迹天涯的模样。我努力地冲破那束缚的格子,纵然曾经心伤。但,总要撑起顽强的头颅和从不停止的思想,驼起青春苦寂的成长。
我想透过我的泥土窗子,看到那斜辉铺撒的路上,总有会那么一点点绕不开的阳光。照亮我那阴冷寒凉的年华,让我不再觉得孤单;温暖我那冷冰冰的青春,让我不再感觉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