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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怀念父亲

 冬歌文苑 2021-02-03

怀念父亲

我的父亲出生在军阀混战的后期 ,烽烟四起,民不聊生。“屋漏偏遭连阴雨”,父亲十二岁那年,我的祖父贫病交加,撒手人寰,扔下我的祖母与我父亲兄弟二人相依为命。父亲不得不挺起腰杆,协助我的祖母养家糊口。农忙时,他头顶烈日,挥汗如雨,光着稚嫩的脚板在租种的田地里辛勤劳作;农闲时,他一根扁担不离肩,脚踏晨露出,头顶星月归,跟着村里的壮劳力长途挑盐贩运。父亲在跟随师傅学做木工活的时候,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赶路,很晚才能收工。

最可恨的“双丁抽一”(国民党统治时期,规定有两个男孩的家庭,必须要有一人去当兵),让我祖母日日担忧、夜夜惊骇。为能蒙骗逃丁,祖母找来树叶和野藤煮水让我父亲泡洗,弄得皮肤似黄疸病人一般。瞒得了初一骗不过十五,祖母不得不狠心让父亲远走他乡,逃往稍显平安的皖南休宁,投靠本村开饭馆的长辈学徒当伙夫,干的是又苦又脏的下手活,吃的是勉强填饱肚皮的剩菜残汤。可以想象,劳碌的忙活如何让父亲体力不支,念母的煎熬更是让父亲身心疲惫。 但无论如何劳累,总可以填饱肚皮;无论如何思念,总比国民党抓去当炮灰强多少倍。父亲就这样忍受着体力的透支和身心的煎熬,一直到传来家乡解放的喜讯。

 “雄鸡一唱天下白”。家乡一解放,父亲就积极参加了土改工作队,发动劳苦群众,斗地主分田地,没日没夜地东奔西簸。土改工作完成后,父亲经过干部培训先后担任乡干部和供销社负责人。

在“三面红旗”劲舞的年代,父亲调往水利战线,默默奉献近30个春秋。在双龙水库,他一手抓库容改造和水位控制,一手抓渔业养殖,以库养鱼,以渔养库。母亲带我进库看望父亲那一次,被库区人员说的一件事惊吓不已。为摸清涵管堵塞原因,父亲喝下一碗酒就扎入冰冷的库水中,如果发生吸入事故将是不堪设想。在大沙河管理站,父亲对河流两岸的岸形和高度不知巡查了多少来回,对不同季节的流速和水位不知测绘了多少图纸,从而制定出大沙河防汛改造规划,为有效组织实施沿河群众治理大沙河的“冬季大会战”立下功勋。

在担任县水电局储运站站长时,父亲未雨绸缪,抗旱排涝物资一应俱全,一旦抗旱或防讯,保证“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父亲从事水利工作时间最长的是担任双港区水利专员(县水电局派驻各区专司水利工作人员),可能出自对乡土的特别挚爱,他总是胸怀满腔的热情,总是有一股使不完的劲,天天早出晚归,日日奔波乡野,晴天一顶草帽,雨天一把雨伞,不知疲倦地“与水谋利”。碰到刮风下雨天,母亲总是要劝阻父亲,而父亲的回答是:“做水利工作,就是和雨水打交道!”然后卷起裤脚撑开伞奔入雨幕中。

父亲是农民出身,土生土长的农村干部,干工作靠的是脑子记、脚步量,连自行车都不会骑,但迈动双腿疾如风,就连我这个当兵的年轻人都是跟不上趟。正是这样一双好脚板,父亲到最边远的公社(现在叫乡、镇)当天可以跑一个来回;正是这样一双好脚板,父亲在农村基层干部和群众中有威望、口碑好,说话有人听。父亲虽然“喝墨水”不多,但凭着吃苦耐劳和长期实践积累,经过几年的艰苦奋战,终于取得“东水西送”工程的成功,一条长达二十多公里的水渠通过四级泵压上扬,将菜子湖的蓄水送到了县域西陲,沿途水源紧缺的农田从此不再“望天收”。正是因为父亲一直保持着“泥腿子”作风,又长期从事水利工作且成效突出,由此获得水利“土专家”的赞誉和好评。

我的父亲是一名“老党员”。说父亲是“老”党员,并不是说他入党有多么早、党龄有多么长,而是他入党时已过“知天命”的年龄。

常言道:“吃水不忘挖井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是共产党让父亲结束了颠沛流离的苦难岁月,是新社会让父亲翻身当家作主人。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父亲自打参加土改那一天起,就坚定了“听毛主席话,跟共产党走”的信念,任劳任怨干工作,积极靠拢党组织,用实际行动期盼着早一天成为党的人。但在极左思潮长期泛滥的那个年代,父亲受到胞弟和堂弟兄历史问题的株连,入党要求一再被打入“冷宫”。

父亲既不埋怨,更不气馁,坚守着感恩党、报答党这个永恒的初心,一如既往地跟党走,兢兢业业地干工作。粉碎“四人帮”后,党的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得以恢复,父亲二十多年的入党夙愿得以实现,这时他已54岁。多么执着地追求!多么坚韧地奋斗!这就是我的父亲!

父亲退休从县城搬回乡下后,为了方便参加党的活动,将组织关系转到村党支部,不仅按时缴纳党费、按时参加组织活动,还对农村基层党组织建设以及农村工作积极提出意见和建议。父亲在年老生病后,实在无法参加组织活动时,总是亲笔写张请假条委托其他党员带给支部负责人。直到我现在回到老家碰到当年的村总支书记,还是言辞恳切地赞美我的父亲。

 “落叶清无限,归根感恩情”。我的父亲用矢志不渝的情感与追求,以始终如一的执着与奉献,做了一名合格的共产党员,为鲜红的党旗增添了一分光彩,在老百姓的心目中树立起一名共产党员的光辉身影。

父亲一生勤勉工作,任劳任怨。虽然在外地时间多,与子女相处时间少,但疼爱我们的一件件小事总是在我的脑海闪现,让我深切感受到父亲的爱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来临,又总是在对我的严格要求中绽放出慈祥与温馨。

从我记事起,最盼望父亲回家。在外边玩耍时如听说父亲回来了,后脚跟不落地地往回跑,因为父亲每次回来都给我们带回这样那样的小零食,生活在那个年代的孩子能够吃到这些零食已经是非常美好的享受。年幼懵懂的我并以此为自豪,拿着父亲带回来的零食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平时玩得好的可以得到星点,其他人只能眼巴巴地嘴馋和起哄。

让我至今难以忘怀的是,父亲的回家不仅能让我们尝到小零食,而且还能吃到鸡大腿鸡翅膀,那可是逢年过节才能享有的佳肴。几乎是父亲每次回家,母亲都要杀一只鸡。到吃饭的时候,母亲总是给我们姐弟中最小的一个一只鸡腿,而父亲又总是要把母亲盛在他碗里的那只鸡腿或鸡翅夹给另外大一点的孩子。虽然母亲瞪眼示意我们不能接收,但年幼的我们哪里懂事,早已垂涎欲滴,抓在手上三下五除二就塞进嘴里。而父亲总是迟迟不动筷子,不时从碗里挑出肉多一点的鸡块给我们,自己啃着鸡头鸡脚喝点小酒,欣慰地看着我们吃得那么甜美,那么开心。

据母亲说我出生时很瘦小,因奶水不足成天哭哭闹闹,打小就体质弱,稍大一点也是三天两头折腾人。在我上小学的一个暑假,父亲带我步行十来公里请有名气的中医为我看诊一番后,给了素补偏方。时隔两三个月后,父亲兴冲冲地带回一些东西交给母亲,母亲当宝贝似的收藏起来。每当我夜深熟睡时,母亲总是推醒我,把三、四个荔枝干剝开外壳后塞进我嘴里,让我嚼碎咽进肚子里。又有一天,母亲端出一小碟“韮菜炒猪肚丝”,坐在旁边催我趁热吃,看我吃得蛮入味,母亲很开心。过了没几天,又是这样。后来母亲实话告诉我,给我吃的哪里是什么“韮菜炒猪肚丝”,那是韮菜炒胎盘干,胎盘干和荔枝干都是父亲拿出微薄的工资托外销员从外地买回来的。这些偏方素补还真有效,我的体质日渐强壮起来,以至后来参军入伍肩扛两杠三星。

父亲是“惯养女儿严教男”,我的大姐和小妹被视为“掌上明珠”,而我们兄弟俩对父亲总有一点畏惧感。我是信奉“棍棒之下出孝子”,爱人在无奈之下,写信向父亲“告状”,父亲立马写信质问我:“为什么总打孩子呢?我打过你一回吗?”父亲确实没有骂过我一次,更没有打过我一回。我小时候顽劣淘气,常常让母亲恼怒不已。一次我正要回家,路上有人告诉我:“你父亲回来了,正气得要收拾你。”我偷偷地溜进门,向父亲一跪认错并保证不再捣蛋,父亲怒气顿消,我也从此变得乖顺。

父亲从不怒骂或用棍棒惩罚我们,而是用他的行为和智慧,启迪我们成长,引导我们前行。

记得我入学初中的那一天,父亲特地从外地赶回,一根扁担挑着装有书本和洗换衣服的木箱以及盖被和旧棉絮垫被,一路谈兴很高,说我是祖辈以来“最大的读书人”,要我“尊师好学,长大了做个有出息的人”。给了我人生路上学而不厌、力学笃行的莫大鞭策和深厚影响。

我当兵离开家乡后,虽然时时感受着“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母爱,更是深深体会到“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所投射的父爱。我基本上定期写信向父母汇报,父亲总是不过夜地及时回信,指导我的工作,关注我的成长。1974年夏季,我从乐东高山连队休假探亲,下山后给父亲拍发了“启程探家”的电报。没想到在海口因相继两个台风无法过海耽误了行程。父亲在家见我未按时抵达,忧惧不安,度日如年,直到我回家才露出笑容。

记得我第一次回家探亲时,父亲冒着凛冽的寒风在车站等候我,当我在途中将提干一事告诉父亲时,父亲立马停下脚步,扭转脸欣喜地打量着我,慈祥而又认真地说出了“回家记住讲老家话”这样几个字,便继续往回赶路。我一边“嗯”着答应,一边好生纳闷:我从和父亲见面后,都说的老家话,父亲为何还要如此神情凝重地告诫我?后来我慢慢琢磨明白,父亲是从细微处教我做人,做一个永远不忘乡音的人,做一个永远谦恭低调的人。

还是我第一次回家探亲时,父亲特别安排日程,带我来到桐城“荣军院”,拜访引领父亲走上革命道路的孙老伯伯。聆听着孙老伯伯忆战史、讲传统,仿佛把我带到那个拼与杀的战场,血与火的岁月。我为自己成为一名新时期的军人而自豪,更是胸涌着澎湃的壮志与豪情。

父亲就是这样着眼细微而用心深远地教导我培育我,我也就在这样的父爱中健康成长,我的心中总是亮着一盏父爱的灯,它照亮着我的人生旅途。这正是:太阳无语,却放射出光芒;鲜花无语,却散发着芬芳;蓝天无语,却显露出高远;父爱无语,却汇成一股涓涓细流,流淌在子女心中!

父亲在六十三岁那年生病做了手术,顽强地同病魔抗争了十二年。父亲走了,永远离开了我们。二十一个春夏秋冬过去,美好的岁月也永远抹不去我对父亲思念的泪、追忆的痛。

摄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李品刚,安徽桐城人,军旅生涯二十六年,计生战线退休,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轨迹、抒写人生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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