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小小说||鱼在哭

冬歌文苑 2021-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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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在哭

清明节的那天，小敏与爸妈一大早就出发往乡下去给爷爷奶奶上坟。县城距老家只三十分钟的车程，因清明节是法定假，路上车多人多，到老家时已九点多钟，姑姑姑父也早到了，与大伯大妈边聊家常边等着小敏一家的到来。兄弟姊妹一见面既高兴又客气的寒喧了一阵，姑姑见小敏腼腆的站在一旁，忙亲热地上前拉起她的手说：“哟，小侄女长这么高了，怎么光竖着长了，像根豆芽菜哩！”大妈也凑热闹，把三岁半的孙子小宝拽过来，将他胖乎乎的胳膊与小敏的胳膊比粗细，一边大惊小怪的说：“哎呀呀，小宝的胳膊比小敏姑姑还粗，这丫头吃的饭都倒堰坡了么？”

大嫂，城里可没有堰坡，只有下水道。姑父也笑着调侃。

“是哩，看我这嘴说错了，纠正纠正，是倒进下水道了。”

把十二岁的小敏说得羞红了脸，赶紧挣脱手逃开了。

说说笑笑之后，就是准备牌局了，因为上坟是下午的事，除去大伯大妈，四个人刚好一桌，堂哥堂嫂在珠海打工，只过年才回家，每年的清明节是缺席的。大妈一边带小宝，一边准备中午的汤与晚饭的菜。大伯只要有空就去钓他的黑鱼，他钓黑鱼很有招数，十拿九稳，从没有空手而归的。现在市场上黑鱼开始走俏，好比前些年的甲鱼和乌龟一般，不知是甲鱼乌龟捕不到了，还是人们的食好改变了，黑鱼又成了争相抢购的珍品鱼，其身价也是如日俱增。所以，大伯钓黑鱼纯属是为了增加收入。

小敏无事可做，又想到老师昨天布置的作文需要素材，便决定跟着大伯去看他钓黑鱼，说不定还可以写篇作文哩。

大伯用电瓶车载着小敏就往村子北边驶去，约摸十多分钟，他们就到了目的地。这是一个山坵边的野塘，塘很大，水碧清碧清的。四周是绿的一片黄的一片，绿的是麦苗，黄的是油菜花，景色美得令人陶醉，小敏高兴地拿出手机一阵狂拍。

大伯则拿着钓杆和一只笆篓沿着塘堤慢慢地边走边观察，小敏拍完赶紧跟上，生怕错过了钓鱼的细节。

但大伯似乎一直都没有选好地方，遇到清水处几大步走过，遇见有水草的地方则仔细的观察。终于，大伯停下来了，自言自语地说：“总算找到了！‘’他并没有先撒窝子，而是直接拿出了伸缩性钓杆，调整了一下丝线，又在塘边的草丛中捉了只绿色的小青蛙，然后将青蛙的一只腿穿在铁钩上。原来大伯钓鱼不用蚯蚓，却用青蛙，这让小敏感到新奇又疑惑，正想开口寻问，大伯却用手在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小敏不敢做声了，只瞪大眼晴看着大伯将穿着青蛙的钩线轻轻地往一丈多远的一蓬水草边垂下去，小敏顺势看去，只见水草边有一团蠕动着的黑黑的蝌蚪样的东西，正猜测着这些是什么东西时，忽见水底翻起来一阵混浊的泡沫，接着冒出一只乌黑的大嘴张口就吞下了那只饵蛙。

上钩了！大伯喜形如色，忙不迭地收线提杆，只见一条尺多长的黑鱼水淋淋地拉上了岸，摔进旁边的麦田里，大伯麻利地取下黑鱼丢进笆篓。把小敏看得目瞪口呆。大伯兴奋地说：“里面还有一条哩，等下再钓来让它们作伴。”果然又如法炮制，只一会儿工夫，就又钓了一条上来。初战告捷，大伯这才得意地向小敏讲解钓黑鱼的方法与技巧。

第一，要看季节，黑鱼产仔的季节才好钓，春季与秋季是黑鱼产仔的季节。第二，首先要找到黑鱼产的仔(一般都在有水草的地方)。大伯顺手指了指那一团黑色的蝌蚪，说那就是仔鱼。黑鱼最善于隐藏，警惕性高，很不容易捕捉与起钓，因产了仔儿，黑鱼就会日夜在旁边守护。第三，必须用活物做诱饵，因为青蛙以捕食小鱼小虫为生，如果出现在仔鱼旁边，黑鱼就会认定它是去捕食仔鱼的，为了保护仔鱼，黑鱼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吞食青蛙，在消灭敌人的同时也葬送了自已，公黑鱼上勾了，母黑鱼又继续承担保护的职责。所以黑鱼一钓就是成双成对的。

小敏恍然大悟，原来黑鱼之所以前赴后继双双上钩，并不是贪吃，而是为了保护儿女。不知为何，小敏先前的兴奋消失得无影无踪，心底却渐渐涌出一种悲壮与沉重感，她被这两条身为父母的黑鱼感动得流出了泪花。小敏伤心地想：“那些小小的，也许还没有睁开眼睛的鱼仔，没有了父母的保护，它们怎么办呢？还能长大吗？”

大伯见小敏神色突变，一只手还在抹眼泪，连忙惊问她哪里不舒服，小敏顺势说：“大伯我肚子痛，想回去了！”大伯连忙收拾钓具，匆匆忙忙带着小敏回家了。

下午上完坟后，小敏要妈妈将大伯钓来的两条黑鱼买下来，说自己想吃黑鱼了。妈妈奇怪地看了一眼小敏，心想这孩子不怎么喜欢吃鱼的，怎么突然想吃黑鱼了，而且要买两条。只要她想吃，自然是依她的。

大伯却不好意思收钱，说送给侄女吃，哪能要钱。怎奈小敏从妈妈手中将两张百元夺过来非要塞给他，大伯最终只拿了一百。

车子开出村子后，小敏让爸爸停车，妈妈问她要干嘛，小敏说：“妈妈，我听见鱼在哭！”

妈妈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小敏，你到底在说啥？”

我听见那两条黑鱼在哭，它们担心自己的孩子都要被大鱼们吞吃了，所以它们很伤心地在哭泣。小敏一边说一边推开车门走下来，去拉开后备箱，拿出了一个塑胶小桶，里面的两条黑鱼在无水的小桶里开始挣扎蹦跳，小敏对它们说：“你们别伤心了，我这就去送你们回到自己孩子的身边，好吗？”两条黑鱼好像听懂了她的话，一下子安静了。

爸爸妈妈这时也下了车，小敏跟黑鱼说话时他们都听见了，两个人静静对视了一瞬。

几分钟后，车子掉了个头，在小敏的指引下，朝村北山坵脚下的那口野塘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