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散文||客厅里的老鼠

冬歌文苑 2021-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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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的老鼠

乌鲁木齐市的社会治安特别好，在城市的公寓楼里，我经常开门通风。家里进门就是客厅，夏天的时候，打开房门，南北通透，有时半夜睡起来，一看大门还敞开着，索性关上门再去睡。近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客厅里蹿进一只老鼠，一进来便不走了。

原先住部队家属院平房时，经常有老鼠光顾，现住在五楼，老鼠是怎么上来的，多少有些疑惑。或许它是从楼梯一层一层跑上来，或许是沿着楼外的那些护栏和管道，很艰难地爬上来的。

我在农村长大，对于老鼠并不陌生。记得上小学时，有一年学校倡导爱国卫生活动，老师要求每个同学上交十条老鼠尾巴。我央求大人帮忙，四处捕捉老鼠，好不容易才凑够了数，应付了事。想必那时人小胆大，自己还参与了几次捕老鼠行动。上初中时，农村学校条件艰苦，冬天没有暖气，离家远的同学都住集体宿舍。那时的集体宿舍都是大通铺，大通铺是用木板订成。冬天，快到放寒假的那几天，天气特别冷，同学们便在大通铺的木板上铺上厚厚地一层麦草御寒。每到晚上，宿舍里总有几只老鼠追逐嬉闹，有时竟肆无忌惮在被窝上乱跑，搅得人难以入睡。后来，镇上一个较好的同学很是同情我们住校生，便让我搬到他家去住。此后多年，我虽与老鼠之间再没有多少瓜葛；但老鼠在我被窝子上乱跑的情景，至今想起，还叫人有些硌衬。

老鼠是令人恼火的。爱人在社区上班，新冠状肺炎疫情发生以来，社区的工作特别忙，她很能少能回家休息。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家里来了一只老鼠，让她很是扫兴。起初她在电话里说起时，我还有些不大相信。女人家心小，啥事在她看来，都会被放大，既就是天空飘几片小雪，她也能给你说成“燕山之雪大如席”。

发现老鼠的第一天，爱人先后叫来对门邻居和朋友来帮忙，捉也捉不住，撵也撵不走。爱人说老鼠藏在客厅一角暖气包的夹缝里，要找到牠，必须拆除暖气包上的扣板，这样窗台上的也要被拆除，想想工程量还是蛮大的。也难怪，从搬到这里居住后，我的邻居总在装修，现在终于明白了究理。老鼠用心选择了个好去处，藏在暖气包下一个很狭长的夹缝里，我们拿它没有办法。我可以想象，它藏在狭长的夹缝里一个不为我知的角落，会不会在偷偷地嘲笑人的束手无策。

看到那只老鼠是在一个早晨。早晨七点半左右，乌鲁木齐天还没有大亮，小区里静得可以听到窗外树枝发芽的声音。我从卧室出来，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只老鼠。客厅的茶几是黑玻璃的，高四十公分，我不知道它是怎样爬上去的。茶几上放有果盘，果盘里有一些干果，老鼠正埋头津津有味地在吃干果。老鼠没有发觉我，我也没有去打扰它。那只老鼠有巴掌大小，尖尖的脑袋，长着胡子，尾巴很长。它看来是饿极了，先是吃一些瓜子，外皮坚硬的巴旦木咬不动，它没有吃，只吃一些原味的炒瓜子。果盘里还有一些杏干、葡萄干，老鼠也没有兴趣去吃。由此可见，它并不是馋嘴的老鼠，确实是饿极了。它吃相专注，又显得十分贪婪，全然没有顾及我的存在，这一点着实令人恼怒。我小心翼翼地移动步子，心想取下挂在墙上的握力器收拾牠。此时，老鼠警觉了，扭过头看到了我。在这次不期而遇的照面里，老鼠的胡须左右颤动，显得异常吃惊，又好像有些胆怯，瞬间，它跳下茶几，蹿入沙发下的暖气包夹缝里去了。

我担心老鼠从客厅再跑到小卧室去，下班后第一件事，便想方设法堵塞漏洞。我叫来同事帮忙，移开沙发，搬走茶几，卷起地毯，拆掉暖气包外的盖板，先堵上客厅与小卧室之间的漏洞，再仔细寻找，终究没有找到那只老鼠。晚上，敞开大门，想撵走它，敲敲打打了半天，终究没有见老鼠的影子。也许我的这些动作，让呆在下暖气包的夹缝里的老鼠又失笑了，想到此，不免脸红。后来的日子，我与老鼠似乎有了些许默契，只要我在，它便躲起来。我不在家时，它有次竟咬碎我的《颜真卿帖》及练习书法时留下的纸张，地毯上到处是碎纸片，难以收拾。的确令人生气，生气归生气，好在它没有咬破我的沙发和地毯，心里便释然了。它必竟是一条生命，是生命，总有饿的时候，饿了，它又不会说话，便咬碎东西给人以提示。想到此，不免心生怜悯。老鼠咬碎的东西只是书本和纸张，想想这只老鼠也是爱学习的老鼠，想到此自己都觉得可笑了。心里思量，别人养狗养猫养各种小动物，客厅里的老鼠捉也捉不住，撵也撵不走，干脆就养上牠吧。这一养不要紧，竟给自己养下了烦恼。

说起来养老鼠倒不轻松。此后的几个天早上，因要急着上班，我没有再去与老鼠较量，又担心老鼠饿了，咬坏沙发和地毯，便取了些干果和馕，丢在地毯上，任它吃去。晚上下班回来，发现丢在地毯上的干果老鼠没有动，馕却被吃光了。心想这只老鼠嘴还不算太叼，吃得食物符合新疆当地的口味。环视客厅，地毯上有几颗老鼠屎，整洁的沙发上有几行鼠印，而窗台上的花盆更是让它搞得零乱不堪，到处是花土和咬落的花瓣、花叶。它是在这种方式在庆祝自己的胜利么？想到此，我真有些恼火，决定不再养患为祸，决心收拾牠。

先是抱来猫捉。经社区干部推荐，从邻居家借来一只猫。那是一只宠物猫，体大肥硕，足有三四公斤重。猫在客厅转了好几圈，等熟悉环境后，觉得已不再新鲜，卧在地毯上再也没有兴趣起来。我想猫或许是累了，便拿来火腿肠哄猫。猫嗅了嗅火腿肠，并没有吃的意向，嗓子里发出“呱呱”的喘息声，猫显得那么的无能为力。就这样僵持了两个多小时，直到邻居催说要睡了，我只能还了猫，悻悻地回家。这一回合，老鼠明显是胜利者，我内心深处涌起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后买来老鼠夹，再买来一瓶上好香油，老鼠夹上放一块肉，肉上再放些香油。一个晚上过后，老鼠夹上的肉被吃光了，老鼠却不见踪影。心想自己平时拌凉菜都舍不得多放些香油的，为了捉你，又是放肉又是放香油，不免更加愤怒了。我在客厅骂鼠，你给我等着！再后买来粘鼠板，客厅里的几个角落都放上，老鼠没有粘住，人一脚踩上去却难费了好大的劲才取下来。最后，取来鱼钩，放长线钓鼠。鱼线的另一头系在墙上的衣帽钩上，离地面10多公分高，考虑到老鼠能够着，鱼钩上穿上牛肉当饵，去钓老鼠。又一个晚上过去，老鼠十分精明，最终没有上钩。这样来来回回，几个回合下来，老鼠仍然是胜利者，自己却越来越感到沮丧。我也曾狠下心来，买了三包老鼠药，站在客厅严厉警告老鼠，再不知好歹，再敢捣乱破坏，看我不药死你。老鼠似乎听明白了，此后没有上窜下跳，客厅的沙发、地毯、以及书报再也没有被噬咬过。在客厅一个固定的角落，我每上班前先给老鼠投食。自此，十多天里，人鼠之间似乎形成了一种默契，相安无事。

路遥为了写作，曾经深入到铜川煤矿的一个叫鸭口的地方，一房一人一老鼠，经过艰苦环境的亲身体验和岁月的沉淀，写出了著名《平凡的世界》；孙少平对美好生活不懈追求的精神特质，以及田少霞纯洁而凄美的爱情，曾为多少人所追求所想往。一代文学大师贾平凹在自己十三楼的书房里养鼠四年，目睹老鼠三拜佛像，动物也有灵性，更知感恩。作家贾平凹不仅文字生活气息浓，幽默风趣、妙趣横生，个人始终有一颗佛心，大爱苍生，养鼠四年，令人无不钦佩。庚子鼠年，想到自己客厅里的老鼠，它能爬到五楼，也不容易，捉不住，撵不走，便养上它，唯愿此鼠带给人以“鼠”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