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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抠门的胥家大婶

 冬歌文苑 2021-02-03

抠门的胥家大婶

1

前年冬日的一个凌晨,胥家村的村民们被一阵急促的救护车鸣笛声惊醒,男女老少纷纷穿上棉衣棉裤走出各家大门向外张望,却见胥家老屋前坪停着一辆白色的120救护车,车顶的蓝色灯光仍在不停地闪烁;而屋里灯火通明,人影绰绰,一派忙乱的景象。

村子原也不大,二百来户人家。大伙儿早就听说,胥家大婶前一晌就病倒了,咳喘得厉害。如今县人民医院的救护车半夜三更赶过来,估计情况不妙。

消息迅速传开,不一会儿,胥家老屋就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乡里乡亲的,大家都不顾刺骨的严寒,关心着胥家大婶的病情。

等了几分钟,胥家大儿子牛婆背着83岁的母亲从里屋出来,后面跟着老二老三老四三兄弟以及他们的婆娘伢子。

93岁的老邻居龚大爷关切地问道:“牛婆,你妈这是怎么啦?”

牛婆一双泪眼望着龚大爷,悲伤地回答道:“昨晚,她老人家还吃了半碗面条,谁知到半夜里就人事不知,说不出话来了……”

牛婆把母亲轻轻地放在车里的单架上,慢慢地使其平躺下来,随车医生随即进行输液插管等应急处理,司机则点火发动了车子。

牛婆呼唤他堂客(方言,本意是指妻子或老婆,有时也泛指已婚妇女)赶紧上车,旋即又从车门内探出半个身子,向人群拱了拱手,以示歉意,接着就“哐”的一下把车门关上。救护车立刻闪灯鸣笛,一阵风似地向县城方向疾驰而去……

2

胥家村位于三省交界处的麻山县境内,这里地貌十分奇特:东边是巍峨耸立的麻姑大山,云遮雾罩的日子多,宛如仙境一般;西边却是一大片平坦开阔的港汊鱼塘,纵横交错,就像一个硕大的棋盘;一条南北向的马路把村子劈成两半,一半是山,一半是水。在那艰困的年代,这一方绿水青山,虽不能为胥家村带来了富足的生活,却也养活了数百村民。

顾名思义,胥家村的原住民肯定姓胥,事实的确如此。老村长胥四海是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的老兵,曾任某部炮兵排长,在上甘岭战役中立过功受过奖。胥四海的父母曾是长江边上飘泊的渔民,所有家当就只有一条破渔船。朝战结束时,胥四海的父母均已离世,长兄如父的他把政府安置工作的机会让给了三弟胥六塘。自己则带着二弟胥五湖来到麻姑大山边上,搭建了几间茅棚,就算是安家落户了。

胥家大婶是胥四海的堂客,因为老公自五十年代中期至八十年代末,一直都是村里的最高领导者,胥家大婶傍福沾光,自然成了村里妇孺皆知的名人。

胥家大婶小名秋蛾,她还有一个妹妹叫秋月。她自已嫁给了胥家老大,又将妹妹许给了胥家老二,两姊妹嫁给两兄弟,亲上加亲,皆大欢喜。秋蛾秋月肚子也挺争气的,姐姐给胥四海生了牛婆、羊崽、狗蛋、猫爪四个男伢子;妹妹为胥五湖添了凤霞、凤英、凤娇三位千金,胥家从此人丁兴旺。本地风俗,新媳妇过门必须冠以夫姓,故而年长一辈的老人叫秋娥“胥堂客”或“胥家的”,年轻后生都尊称其为“胥家大婶”。

龚大爷曾当过胥四海的证婚人。据他讲,那时侯的秋蛾长得很漂亮,细皮嫩肉,脸上有红有白,一对水汪汪的眼晴好像会说话,后脑勺下梳着两根长长的辫子,辫梢上用红绸子扎出两个蝴蝶结儿。几十年弹指一挥间,胥家大婶做新娘时的容颜早已被淡忘,而今,只要提起她那登峰造极的“小气”来,村里人的话屉子打开,几箩筐都装不下。

先说带孩子这事吧。胥家大婶心眼真大,自愿子成龙。打小几个月就让他们各人在地上爬,玩泥巴。热天里赤条条,正好省掉做衣服的钱;冬天里捡一些别人丢弃的旧衣裤给孩子们胡乱穿上,却从不给他们做棉袄,一条单裤两件衣裳就打发了。偏生她四个孩子无病无灾地长大成人。

吃的方面,胥家大婶“抠”得厉害,从不肯乱花钱,因为那样“划不来”。过苦日子的时候,擅长捕鱼捞虾的胥四海,常常满载而归。胥家大婶就会把那些鲫鱼鲤鱼鳜鱼鲶鱼分拣出来,用盐腌几天,再晒制成鱼干。每次吃饭前,她都会拿出几块鱼干放火上烤一下,然后将其码放在热气腾腾的加了红薯丝的米饭上,使之变得柔软一些,便于家人用牙齿撕咬,这没半点油星的正餐就是大名鼎鼎的胥家饭。待到立冬杀年猪以后,熏制的腊肉又可以混上大半年,那是全家最幸福的日子。青黄不接之时,胥家大婶的坛子菜就派上了大用场,蕌头刀豆洋姜酸豆角腐乳糟鱼等等,上桌之后便被儿子们一抢而光。

胥家大婶对儿子们的“抠”,也是远近闻名,从小到大,一个子儿也不给。儿子们起屋、结婚,得孙子这些喜事,总巴望母亲多少给点资助。可要让抠门的胥家大婶从荷包里掏出几把米米来,有如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儿子们早晚来请安,媳妇们隔几日就来卖一次乖,面对这些亲情牌,胥家大婶一概装聋作哑,只要提到“钱”字上头,她就王顾左右而言他。偏生她的四个儿子都有出息。老大牛婆学了一门木匠手艺,后来跟人合伙开了一家装修公司;老二羊崽在部队当了两年兵,退伍后学摄影,如今成了县城里最气派的樱花婚纱影楼的老板;老三学电焊,在麻姑镇上开了一家小五金作坊,专门订制安装防盗网,生意还不错;混得最好的要数老四猫爪,他在麻姑大山脚下开了一家农家乐——桃花山庄,吃喝玩乐购住一条龙,近几年赚得盆满钵满。

胥家大婶对自己也很“抠”。胥四海过世后,她不肯和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们搅和在一起,她不想呕这份闲气,只图过几天清静自在的日子。但那日子过得实在是寡淡得很。

她每天的早餐,只将头晚煮饭所剩的锅巴,用开水泡一泡就对付过去了;偶尔她也会在县城里当小贩,过了午饭那个点,肚子饿得咕咕叫,看着小店蒸笼里香喷喷的肉包和烧麦,难免直咽口水,可一想到这好吃的东西要花钱买,终究是“划不来”。于是,她咬牙硬撑着天断黑返家以后,才可以吃上一口热饭。

为省钱,儿子们读书时的练习本,她一个也舍不得丢,撕下来搓一搓,正好当手纸用。天气转凉了,秋衣秋裤她是绝对舍不得买。捱到冬天,村民们就看见她怪模怪样,三条皱巴巴的罩裤摞起来穿,裤脚露出长短不一的三重边儿……

四个儿子中,就数老大牛婆最孝顺。看到母亲钻进钱眼里出不来,便偷偷买了几套衣服塞到她手上。没曾想,胥家大婶死人发火不肯要,强逼着儿子把衣服退掉。

牛婆不从,她就发疯似的倒在地上捶胸顿足,同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胥四海,你个死鬼快来看啦,你儿子不听我的话呀.....嗯嘿,嘿,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一头撞死,一了百了哇.....”

牛婆拗不过自己的母亲,只能选择投降。这时,胥家大婶才摆出为娘的架式,开始教训儿子:“老大,我知道这是你的一片孝心,可娘是要死的人了,钱花在我身上划不来……”

就这样,平日里把“花钱”等同于“划不来”的胥家大婶,以一系列“光辉事迹”把“抠门”的名分彻底坐实了。

3

进出胥家村只有一条公路,从村部往南不到3千米就是麻姑镇,路基相对平整;往北去麻山县城,19千米路段则要盘山而行。救护车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足足走了一个半小时,总算赶到了麻山县人民医院门诊大楼前。

此时天已大亮,可离医院正常上班时间还早。牛婆和他堂客下车后,决定去挂急症,他晓得老母亲的病一刻也不能耽误。

走进急诊科医生办公室,牛婆看见一男一女两位医生在这里值班。

因听见有人进来的响动,趴在办公桌上打盹的女医生被惊醒,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礼节性地说了一句套话:“您好,欢迎来麻山县人民医院急诊科就诊”,接着就把坐里间的主治大夫作了介绍,说胡医生是医院的副院长,正好今天当班。

牛婆抬眼望去,只见一个体态偏胖的中年医生端坐在办公桌前,桌子上放着一块工作牌,上面写着“胡态能,教授、主任医师”几个字。那胡医生鼻梁上架着眼镜,仍在电脑上不停地写写划划。

牛婆心里着急,便把母亲的病情说了说。胡医生头也没抬,也不望牛婆,嘴里却没闲着:“小林,把病号安排到3号留观室,插氧,打点能量。”

“哎,好咧。”女医生一边答应着,一边出了门,估计是去叫护士把救护车上的病号推进病房。

胡医生拿出一摞单子,只顾用手里的笔快速地填写完。之后,一张张撕下来,推到办公桌左上角。

“今天一天排队做检查,拿到结果后明天再来找我。”胡医生说这话时仍是头也不抬,同样也不曾望牛婆一眼。牛婆心里的火直往外冒,心想这“胡态能”也“太能”了,谱摆得有点大,他生怕自己压制不住火气变成医闹。这年头,当医闹绝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牛婆俩口子没办法,只能按胡医生开列的检验单一项项排队。尿检、便检,抽血、彩色超声波、X光照片、CT扫描、核磁共振、血管造影……好在几兄弟都赶到了医院,推的推抬的抬抱的抱,总算把这些项目全做完了。

第二天上午,牛婆提着一纸袋检验报告单去找胡医生。没想到胡医生匆匆把那些单子扫了一眼,他的头摇得像拔浪鼓,慢条斯理地来了一句:“老人家内脏器官已衰竭,任何救治手段都没有意义了。再说,农村人赚点钱不容易,何必落个人财两空的结局?”

牛婆最听不得这种话,此时的他已经怒火攻心。

“农村人怎么啦?农村人出不起钱是不是?钱花光可以再赚,可妈妈世上只有一个!”

牛婆说话的声气已经升高了八度,他迅疾地拉开手包的拉链,从夹层里取出三张金卡,“嘭”的一声拍在胡医生的办公桌上。

“这总够了吧,只要能救我妈妈,出多少钱我都认。”牛婆对着胡医生大吼一声。

胡医生吓了一跳,直到这时,他才用正眼打量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发现对方的眸子里已喷出灼热的火焰,令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在迫近。

好汉不吃眼前亏,胡医生知趣,赶紧换出一张笑脸,装着镇定的神情说道:“对不起,这位先生,刚才有些失言。不过,请你相信一个行医二十多年的医生的职业判断,令堂大人的病已无药可医。我在想,老人家恐怕是坛子菜吃得过多,硝酸盐摄入量长期超标,导致器官受损……所以,趁老人家还有一点意识,我建议你们赶紧回去准备后事。”

牛婆已听出胡医生说的是真心话。

回到母亲的病房,他妈妈用手指了指家的方向,嘴巴又动了两下。牛婆当下就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于是,众兄弟姊妹一合计,还是决定遵从老人的意愿——打道回府。

4

胥家大婶确实有后事要交待,她有一只藏宝的铁匣子。

这匣子是胥四海在朝鲜从美国佬手中缴获的战利品,后来部队首长将其作为纪念品颁发给了他。

这是一只咖啡色烤漆的狭长铁匣,大约80厘米长,15厘米宽,有两本书那么厚,盖字上印有一串英文字母,两端都有活扣。里面装着一把汤姆大叔当年使用的枪刺(它不是我们现在常见的三角型枪刺,而是平口的,两面都有一道深深的放血凹槽),保养得很好,刃口锋利,擦拭之后寒光闪闪。此外匣子里还珍藏着胥四海的军官证、转业证、几张立功奖状。

牛婆几岁时曾偷出这铁匣子在前坪玩过一回,为这事还挨了他妈一顿狠揍。从此,村里人都知道胥家有这么一个可以传家的宝贝疙瘩。

胥家大婶嫁到胥家以后,这只铁匣子就有了新的主人。胥四海1989年因病去世后,胥家大婶就把这铁匣子当成了她的命根子。她特意找人在那铁匣子上焊了一个铁搭链,加挂了一把明锁,再把它牢牢地锁进大柜里。

胥家大婶很勤劳,从“割资本主义尾巴”那个年代开始,她就偷偷地向外倒卖山货。这麻姑大山特产甚多,冬笋春笋、木耳灵芝、竹荪蘑菇、柿子板栗、还有品类繁多的中草药,胥家大婶每天凌晨起床,挑着一担小箩筐装着这些山货去镇上或县城去贩卖,一直到天黑才回家。仅以茅柴菌(蘑菇的品种之一)为例,从最初的几分钱一斤涨到如今一百多元一斤,身价翻了多少倍了?人常言:穷单身,富寡妇。胥家大婶的存款少说也有20万元。自然,这些存款单或存折也应该被胥家大婶锁在那只神秘的铁匣子里了。

胥家大婶只上过几天扫盲班,连自己的姓名都写不全,可她心里的小算盘实在打得精。老伴过世后,儿子们分家起屋各过各的日子去了,偌大的胥家老屋空空荡荡。白天她做游摊小贩,时间还好打发;可是到了晚上真正寂寞难耐,并且一个人点着电灯费钱不划算。她晓得自己不受后生们待见,唯一可以坐人家(方言,类似北方口语中的“串门儿”)的地方只有隔壁龚大爷家。

龚大爷家离胥家老屋不足百米,那时侯龚大爷还只有60多岁,为人厚道,他老伴青莲也很和善。他们的两个儿子都在省城工作,一个是银行的行长,一个是某厅的处长,因此家里条件很好,两层楼房里里外外都贴了磁砖,家里啥都不缺。客厅里摆着一台大彩电,每晚他们家都挤满了来看电视的村民,男女老少都有。胥家大婶正好以看电视为借口,堂而皇之地在龚大爷那里坐人家。

和别人不同,胥家大婶坐人家,根本不会拉家常,东一句西一句,有一句没一句。别人正儿八经看电视,看完正片就退场,而胥家大婶却在那里“钓鱼”,鼾声如雷,口角流涎。龚大爷俩老口心太软,不忍心叫醒她,有时侯要熬到电视台零点节目结束,才好意思叫醒她。

“胥家的,醒醒吧,该回去睡觉了!”龚大爷有点难为情地轻推胥家大婶一下。

胥家大婶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方才发现自己失礼,只好满脸堆笑向龚大爷表示歉意:“不好意思,大哥,耽误你们睡觉了。”

有时临出门,胥家大婶扶住门框,仍不忘回过头来问龚大爷:“大哥,明儿是什么日子?”

“秋蛾,明天才12号,离15号还有几天呢。”龚大爷知道这位邻居每月15号都要去镇上的储蓄所存(取)款,为怕她忘事,到了14号这天,龚大爷总会把当天的日历撕下来递给她。

如今,眼见得胥家大婶病入膏肓,她那藏宝的铁匣子又成了引人注目的焦点。好在四个儿子都出息了,早已不再惦记。而四个儿媳眼皮子浅,尤其是老三狗蛋的堂客总觉得自家没法跟三个妯娌家相比,因此,她在婆婆跟前表现最优秀。常常借着替婆婆洗晒被褥的机会,向婆婆打探虚实,意欲从中多分一瓢羮。可婆婆呢,任她怎样乖巧,就是缄口不言。

谜底终于要揭开了,狗蛋堂客的好奇心无限地膨胀起来。

5

胥家大婶在麻山县人民医院兜转一圈,第二天下午又被救护车送回胥家老屋。

牛婆和羊崽两人抬着担架上的母亲,赶紧从救护车里走出来。想着即将与母亲诀别,牛婆难掩心中的悲伤,顷刻间泪流满面,这无声的泪比嚎啕大哭时的泪更觉扎心。

胥家老屋历经父子两代人的扩建,己经颇具规模,前坪后院,再加十几间青砖瓦屋,占地超出300平方米。房屋座北朝南,东西两个钥匙头。胥家大婶所住的主卧在东边的钥匙头里。

胥家大婶被俩儿子抬进来时,似乎有些感觉,她的眼晴打开一条缝,模模糊糊的看见自己被安置在家里的床上,床单被褥散发出经阳光烘晒后的香味,挂在边上的蚊帐似乎也重新洗过。这架老式的六弯床是老伴胥四海与她大婚时,专门请一位有名的木匠打造的,前面有三块着了彩的木雕,三处床档中间镶了瓷画,是老屋里最值钱的家当。胥家大婶知道自己不会死在外头当孤魂野鬼了,心下一放松,眼皮子又合上了。

牛婆身为老大,不得不出来主事,他召集所有亲属开了一个短会,将涉及母亲后事的大小事项进行了分工,众亲领受任务后各自忙活去了。只留几个堂客在床前服侍母亲,她们轮换着,时不时用调羹喂些汤汤水水到她嘴里。

到了掌灯时分,众亲属又重新聚拢到胥家大婶房内,第一排是叔叔胥五湖、婶娘、儿子、侄女;第二排是儿媳、侄女婿;第三排才是孙子孙女辈。外围还有龚大爷等几位上了年纪的近邻。

恰巧就在这时侯,胥家大婶面色潮红,两只眼晴完全睁开,她抬起靠外侧的左手向大儿子招了招。牛婆会意,只因个子高大,半跪在床铺下方的踏板上,侧着耳朵,想听母亲的最后遗言。

过了一会儿,婿家大婶动了动嘴,却没有声音。她又用一个手指头指了指自己头下的枕头,又指了指旁边的大柜。牛婆明白,这是母亲的临终交待了。他按照母亲的指引,在枕头芯子里找到两片钥匙,用其中的一片开了大柜,很快就在上层的衣服底下找到那个铁匣子。

牛婆双手捧着那个传说中的百宝箱,小心翼翼地放在母亲身边。众亲的目光全被这神乎其神的铁匣子吸引过去,尤其是三儿媳狗蛋堂客眼睛瞪得足有铃铛那么大,踮起脚尖向里探望。

牛婆当着母亲和众亲的面,用另一片钥匙打开了那把明锁,解掉锁扣和铁匣上的活扣,只听得匣子里的弹簧“嘭”的一声自动把盖子撑开,牛婆定神一看,父亲的遗物都还在,却没有一分钱现金!再一细看,盒子里还躺着几捆用皮筋扎得紧紧实实的票据,都是麻姑镇邮电所 盖了戳的汇款回执,每一张都只有火柴贴花那么大,上面有手写的汇款明细备注。

牛婆带着哭腔一张张念给在场的所有人听——

“汶川地震捐款3万元。”  

“玉树地震捐款2万元。”

“某某敬老院5千元。”

“某某儿童福利院5千元”

“大别山区某贫困户3千元。”

“沂蒙山区某学生2千元。”

……

等不及牛婆念完,众人分明听得胥家大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脑袋一偏就咽了气。

牛婆抢上前去,贴着母亲的身子紧紧地抱着她,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妈……”

听见牛婆这一声哭喊,亲属们全都跪地,哀嚎一片。

站在外圈的龚大爷也被这一幕深深地打动,他颤巍巍地扶着墙,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众人,老泪纵横地感叹道:“秋蛾妺子,想不到哇,了不起呀,你是一个大好人啦……”

户外,夜幕铺天盖地罩笼下来,麻姑山须臾变得漆黑一团,虚空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山谷之间回荡。而胥家老屋的灯光一宿无眠,凛冽的朔风呼呼地叫,伴着锁呐与《夜歌》的唱和,如泣如诉……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张爱平,笔名艾平,网名草根痴梦,自由撰稿人;《青年文学家》杂志社理事,青年作家网签约作家。散文作品见于全国各地各级报刊及《东方散文》、《西部文学家》、《品诗》等网络平台,累计超百篇,多次获奖;个人诗集《缤纷四季》由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猎猎南来风》经青年作家网三次节选推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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