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小说||孝心

冬歌文苑 2021-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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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心

刘希本||江苏

放学了，二年级的豌豆和春树手牵手一起坐到村头的老槐树底下。

“你爸爸妈妈疼你爷爷吗？”豌豆问春树。

“疼，可疼啦。这两天爷爷生病住院，爸爸忙，没时间上医院，一天花200块钱，雇了一个保姆专门服侍爷爷呢。”

“嗯，你爸爸是个大老板，有钱。俺爷爷生病住院都一个月了，家里钱都花光了，爸爸没法子，把家里最值钱的那头老黄牛牵去卖了，给爷爷看病。那天，我听见爸爸和二叔商量，实在不行，只有把房子卖了。”

说着说着豌豆酸心了，他两手抱头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边哭边嘀咕：“嗯……嗯，真要把房子卖了，往后俺到哪儿去住呢？”

“豌豆，甭怕。真要那样的话，我对爸爸说，俺家有一套多余的房子，闲着没人住，叫你和爸妈到我们家来住。”

豌豆半信半疑：“你说的可是真的？”

“骗你是小狗。”

少倾，豌豆附在春树的耳朵上，“春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压岁钱还差30块钱就满1000块钱了，等攒够1000块钱，俺就到医院里去看爷爷。把钱交给爸爸，用它去给爷爷买最好的药，爷爷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

说着说着豌豆的脸突然拉长了，眉头也皱起一个疙瘩，“可是……可是还差30块钱，怎么办呢？”

春树把书包里的数学练习本掏出来。“豌豆，这两道应用题我不会做，你帮我做一下，我奖你30块钱，行不？”

“行！”想到很快就能到医院见到爷爷了，豌豆毫不犹豫爽快地答应了。

正午的时光，穿过茂密的槐树叶子，直射到豌豆身上。他盘腿坐在地上，趴在一块石板上，唰唰唰紧张地挥写着；春树两手倒扣在背后，来回地走动着，斑驳的光线映照着他忽长忽短、时隐时现的影子。

“哎，春树，作业做好了。”

春树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百元大钞。“哎，豌豆，我忘记带零钱了，这100块钱你拿着，多余的钱你留着改天上医院看你爷爷坐车打票吧。”

“俺不要，说好了的30块钱就30块钱，多一分俺也不要。”

春树挠着头为难了，犟驴，这1000块钱是你到医院给爷爷看病的钱，没有钱买票咋办？哎，有了！

“豌豆，你回家准备准备，这个星期天我也到医院看望爷爷，叫爸爸开车送我去，到时候你搭便车吧。”

“那好吧，你说话算数？”

“说话算数。”

“不见不散。”

“拉勾。”

榆山县第一人民医院，座落在榆山县城东北角，占地面积10000平米，这里硬件设施配套齐全，医生专家名人荟萃，是市里定点的三甲综合医院。

豌豆和春树的爷爷就在这所医院就诊。两位老人都是呼吸道疾病的患者，已转化成肺癌晚期。而且都从ICU病房转到普通病房，恰巧又被医院安排住在同一间病房里。

大多数这样的病人，无非有两种情况，一是有钱耗着，二是没钱走人。春树的爸爸是个大包工头，年收入几百万元，父亲生了病，他工程业务繁忙，脱不开身；妻子上班服侍老公公多有不便，也不乐意。他只有花200元一天雇一个保姆，昼夜照看父亲，需要钱就打卡。他几乎20多天没去医院了，父亲是死是活，反正听天由命。

而豌豆爸爸、二叔的情况就不容乐观了，自从爷爷生了病，亲戚朋友该借的都跑遍了，家里的钱花光了，值钱的东西全都卖完了，再撑下去只有卖房子。医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再关照他们兄弟俩，老爸的病已无力回天了，省点钱买点好吃好喝的好好孝敬孝敬老人吧。可是兄弟俩是一根筋，但凡有一线希望，也不愿抛下父亲不管。为了给父亲治病，兄弟俩省吃俭用，整天是煎饼、咸菜外加白开水，老人没死，他们兄弟俩却瘦了一大圈。

豌豆跟着春树爸爸直接来到爷爷的病房。他悄悄推开病房的门，看到爸爸正在用温水给爷爷泡脚，二叔正在给爷爷喂大米粥。一个月没见到爷爷了，比在家的时候，明显瘦了不少，好在有爸爸、二叔的细心照料，爷爷的精神状态还不错。他三步并作二步跑到爷爷的床前，“爷爷，你好吗？我来看你了。”爷爷一愣神，见是孙子来了，高兴得饭也不吃了，他一把揽过豌豆，“乖孙子，你怎么来的？”

“是春树爸爸开车把我送来的。”他说完跑过来朝着春树的爸爸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叔叔，叔叔辛苦了。”

春树爸爸拍了拍豌豆的肩膀：“这孩子真懂事。”

春树一迈进病房里，看到豌豆爷爷有说有笑的，好像正常人一样。再看看自己的爷爷，蜷缩在床上，瘦得皮包着骨头，干瘪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他半梦半睡中隐隐约约望见春树来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无神的眼睛流出两颗泪花，微微颌动一下嘴唇，“乖……乖乖……你来……来看……看爷爷了。”“嗯，爷爷。”春树跑上前，抚摸着爷爷的手，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泪眼朦胧中他看见爷爷手臂上的吊针不知何时已鼓得老高，血正往外回。“爸爸，快看，爷爷的针鼓了。”

爸爸跑到值班室，喊来了值班护士。

吵闹声把一直趴在床角睡觉的护工惊醒了，他揉揉醒松的睡眼，“对不起，老板，俺都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护士麻利地拔下针头，在对爷爷起鼓的部位作一简单处理之后，又重新给爷爷挂针。看样子爷爷的手臂已经找不到插针的准确位置了，只见护士将针推进去拔出来，拔出来又插进去，几番几次，护士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终于费了好大劲才把吊针打进去。

护士轻轻叹了口气，用手擦了把汗，转脸面向爸爸，“同志，不是我说你，你这个当儿子的也太不称职了，老人患了这么重的病，在医院躺了大半个月了，你连个面也没照一回。是的，你忙，无非就是为了多赚几个钱，可是，你想过没有，老人如果有一天走了，钱再多也买不来父亲啊！你有钱能雇个护工，可他也是人呐，换上谁伺候病人这么长时间，谁也吃不消哇！”

护士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眼泪都流出来了，她手指着爷爷的手臂，“你看看老人的两只手臂，都叫针眼扎遍了，哪天不鼓个一次两次的，我们麻烦点无所谓，可老人遭多少罪啊！”

护士说完，又转身面向豌豆的爸爸和二叔，“你看大壮和二壮兄弟俩，老人都躺在医院一个月了，每天都按时按点给老人喂饭喂汤，每天都为老人洗脚、洗脸、擦屁股，而他们自己从来医院的那一刻起，就没睡过一夜安稳觉，没吃过一顿可口饭，每天啃着干煎饼，就着老人剩下的饭汤，却嚼得那样津津有味，他们有钱吗？没有。但他们只想父亲在这个世界上多活一天，父亲在，家就在。只要老人有一线生的希望，他们就永不放弃。”

听到这里，春树“哇”地一声哭了，他跑过去抱着爸爸的腿大声哭喊着，“爸爸，我不回去上学了，你帮我和老师请个假，我留下来陪爷爷，照顾爷爷，你掉进钱窟窿里了，不要爸爸，我要爷爷！我要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