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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读书杂记

 毛胡庄人 2021-02-03
        转帖:读书杂记--我读谢彬《新疆游记》
                        版权所有:风沙星空 
 
    喜欢读书的人大多也喜好旅行,也许是应验了那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影响。  
    谢彬是北洋政府财部官员,湖南人氏,1916年受北洋政府财部的委派,以财部委员身份前往新疆以及当时尚直属于中央政府的阿尔泰特别行政区调查财政情况,历时14个月,行程数万里,对新疆的43个县中的38个进行了督察和考察,足迹遍布新、阿三山两盆的绿洲沙漠、雪原草湖、山峡石碛、巴扎市廛、驿站烽燧,不仅调查了财政金融、贸易物产、垦殖边防、户籍人口,还对新疆的民俗、间道、地理、沿革、地名、民族等予以关注,写就了20万字的《新疆游记》。
    处于偏僻地域的新疆,自汉唐纳入中国版图后形成了空前的丝路繁荣,随后到了明清时期却一直处于与中原若即若离的状态,清时乾隆皇帝剿灭入侵的浩罕王国阿古柏和新疆居住地的叛匪后,新疆才得以再次统一。到了20世纪一、二十年代,外蒙独立、沙俄觊觎以及新疆内部的纷乱,使新疆出现内乱的情形。正是在此时机,谢彬以官巡疆,所到之处,无不目睹新疆之经济、交通、边防的落后,令其发出深深感慨。
    一、
    《新疆游记》原名《新阿游记》,为日记体游记,因当时他经行的阿尔泰为中央直辖,而游记出版时,阿尔泰已隶属于新疆。
    谢彬自1916年10月16日至1917年10月17日逐日记日记(偶有中断),而出版后的《新疆游记》则是起于甘肃肃州(今酒泉),止于新疆塔城,涉及甘肃肃州、安西、新疆哈密、吐鲁番、迪化(今乌鲁木齐)、塔城、伊犁、库车、阿克苏、喀什噶尔(今喀什)、和阗(今和田)、阳关道(今且末、若羌)、焉耆、奇台、阿尔泰特别区等地。
    在新疆段,谢彬的行走的路线是:星星峡、哈密、鄯善、吐鲁番、迪化、昌吉、绥来(今玛纳斯)、乌苏、精河、三台(今赛里木湖)、惠远(今霍城县惠远镇)、伊宁、天山巩乃斯河、巴音布拉克(今巴音布鲁克草原)、库车、温宿、阿克苏、巴楚、伽师、疏附、疏勒、英吉沙尔(今英吉沙)、莎车、叶城、皮山、和阗(今和田)、洛浦、策勒、于阗(今于田)、尼雅(今民丰)、安得悦(今民丰县安迪尔牧场)、且末、瓦石峡(今若羌县瓦石峡乡)、若羌、阿拉干(今若羌县阿拉干)、铁干里克(今尉犁县兵团36团)、尉犁、轮台、库尔勒、焉耆、乌沙塔拉(今和硕县乌什塔拉)、库木什(今托克逊县库米什)、托克逊、迪化、阜康、孚远(今吉木萨尔)、奇台、芨芨湖(今奇台县芨芨湖边防站)、喀拉通古(今富蕴县喀拉通克)、承化寺(今阿勒泰市)、塔城等。
    正如谢彬在其自识中所说,《新疆游记》对新疆、阿尔泰两地的财政、吏治、军政、国防、外交、教育、实业、交通、建制、疆理以及民族等均为实地考察加条陈意见,极为详细,这得益于29岁的他自备的知识和观察问题的能力。
    谢彬生于1887年,1912年赴日本早稻田大学专攻政治经济,1916年回国后在湖南督军署任职,随即接受北洋政府的委派前往新疆、阿尔泰进行财政督察工作。
    而立之年的知识青年,更又接受了现代政治经济学的新思维,眼界往往宽于终老于某一地域的人们,因此,谢彬的《新疆游记》在出版于上海的《时事新报》时,竟由孙中山先生题序:
    “古人有言,大丈夫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有志之士,当立心做大事,不可立心做大官……”
    二、
    《新疆游记》为文言文体,读来颇为费力,但却极富吸引力。两年来,摆在我床头的这本书,闲暇难眠之夜,我便翻阅几页,终于读完。尽管内里的繁杂词义难解,却靠字典一一译明,颇多感触,梳理几条,以为读书杂记。
    (一)《开发新疆计划书》
    这一章节应是《新疆游记》全书的精髓,写就于塔城。
    塔城历来是中俄贸易的重要口岸,对中国边疆的商业贸易、边疆稳定有特殊的意义。谢彬在此滞留达13天,颇多感受,写就了《开发新疆计划书》一章。
    1、经实地调查,通盘筹划,谢彬提出新疆“应加改良应行整理之处”有五要,即:田赋、统税、杂税、印花、官产。在田赋中,一是统一名目,二是清查地亩,三是编订户册,四是重定等则,五是明定征费;在统税中,一是严加取缔通商票,二是取消俄商手约小条,三是试办出产税,四是确定俄商贩运货物的行程,五是严加监督包税商;在杂税、印花税中,一是要积极推行,二是认真调查,三是中央政府多留税票;在物产中,提出官产之意。
    2、新疆“物产之丰,甲于寰宇”,农田膏腴,畜牧原野,森林参天,工艺囤积,矿产遍地,渔业滋长,但因交通梗阻,“开发无由”,“外人觊觎,勃发野心”,因此,谢彬提出筹集巨资,兴筑铁道,便利交通,竭力经营,并指出,“不出十年,新疆富力,心埒全国”。
    3、新疆地域辽阔,当时却仅有210万人口,仅设五道、43个县及县佐,一县所辖,“动辄千里”,政府行政难度极大。因此,谢彬提出,应统筹全局,广纳移民,并兴垦牧,增加县治。
    4、新疆幅员广远,种族纷杂,文/化各异,交通滞阻,备受强邻英俄的虎视眈眈,“防务稍疏,立召危亡”,因此,提出扩充兵额、统一军制、编练各县警队警/察,足兵额、精军械、退伍屯田等,并提出整治卡伦(哨所)防守、沿边设防等措施。
    5、“有坏官而无坏百姓”。对于行政司法廉明,谢彬提出了对官员增加俸禄、绳以严法,以保障行政司法的开明和廉能。
    6、对边防事宜,谢彬提出要重新与英俄勘定北、西(与俄)、西南(与英属印度)国界,增设驻俄领事,以保护居留俄界的新疆省华侨利益,同时清查在新疆的英俄籍民等。
    (二)改阿尔泰直属中央为归属新疆省。
    阿尔泰地处中国西北部,当时直属中央政府管辖。这里土沃水深,“为我国最良好之殖民地”。由于孤悬新疆之外,又与新独立的蒙古、俄国交界,“俄人觊觎,已非一日”,幸好当时俄国内部革命,阿尔泰得以孤悬于外蒙、新疆之西、之北。正如19世纪俄国一位军人、中亚探险家普尔热瓦尔斯基在中亚腹地4次探险后上书俄国上层的一份报告中所说的:“只要你不是腋下夹福音书,而是囊中有钱,一手拿钱,一手拿马鞭,那么,在这里(指中亚新疆)你就可以通行无阻”,俄国早已想象吞并我国伊犁44万平方公里土地一样侵吞阿尔泰。
    对于归属新疆后的阿尔泰,谢彬在实地调查并“审其形势”后提出设置布伦托海(即今福海)、布尔津、哈巴(即今哈巴河)、青格里河(即今青河)、布尔根(今富蕴)、吉木乃等县,引蒙(古)哈(萨克)由游牧渐进为居民、就近招徕维吾尔人耕种并发展矿业、商业以及加强边防等事宜。如此,“十年内外,则阿山(即阿尔泰)旷野,必能渐成新疆现在局面矣”。
    (三)发展交通。
    新疆交通实属艰难,以谢彬当时乘坐的古老交通工具马车、骡车、马、骆驼来说,从星星峡至迪化、伊犁、天山、南疆四缘、奇台、塔城,就是现代的先进交通工具汽车在日行日游中也得一月有余,而谢彬仅用了5个月,且每日仅行数百里地,可见新疆大山、沙漠阻滞交通之一斑。因此,切有体会的谢彬提出了发展新疆交通的迫切意见:
    “(新疆)交通迟滞,不第欧美各国所无,即在本国行省中,亦属鲜有……近幸俄国多故,无余力来经营我……苟延残喘,得保岁月,否则,久为波兰、帕米尔之续矣!”如不改变新疆的交通状况,“道路迢遥,交通阻滞”,实在是“坐以待亡!”因此,谢彬提出:“便利交通,为开发新省第一要务”。
    (四)新疆的发展前景在于“对外开放”。
    自乾隆再次统一新疆后,命在伊犁的格登山顶修建格登山记功碑,并亲自题写碑铭:“……勒铭格登,永昭亿世”。实际上,清政府将伊犁将军府(当时的新疆最高军政机关)设在伊犁惠远城的目的就是意欲发展西疆,而谢彬则提出了伊宁“将与香港、上海诸埠并驾齐驱”的预见,因为,俄人多年来一直存在着“取我伊犁全部归其版图”的意图,而向西“开放”后,经济发展了,国力强盛了,则国泰民安。(遗憾的是,现今的伊犁在西部大开发的进程中仍似一头睡狮)
    (五)民族平等。
    我一直不大喜欢用“少数民族”这个词组称呼除汉族以外的民族,而喜欢用“兄弟民族”。谢彬不带滤镜地对汉族、新疆的兄弟民族进行评判,并对当时新疆省内的民族之见提出了批评,为兄弟民族打抱不平。他一再指出当地兄弟民族是吃苦耐劳的--“人谓缠民(“缠民”这个词本身就是汉人对新疆维吾尔族的一种蔑称)愚陋,岂尽然耶!”民族无论大小、人口多寡,均为平等民族。谢彬所到之绿洲田野,男耕女织的兄弟民族的吃苦耐劳给他深刻的印象。
    (六)屯田。
    新疆的屯田起于汉武帝时代的轮台,在今轮台县策大雅、阳霞一带,现在这里是荒芜的碱滩。
    谢彬考察新疆时,全省仅210万人,众多的河谷、绿洲地带极其适宜耕种。在他的眼里,移民屯田是巩固新疆边防、振兴新疆经济的有力手段,因此,他以传统的“屯垦实边”的边政思想提出将新疆原有的43个县扩充为74个(与现今新疆的87个相差无几),并提出设立山(天山)北、山南两省,与东三省并驾齐驱发展的思路。
    (七)歧路介绍。
    作为爱好旅行、爱好地理的人来说,我最喜欢研读的是谢彬对交通要镇分离出来的歧路的介绍,尽管我的足迹未能到达某些歧路,但却从他笔下了解到歧路上闻所未见的历史、地理、民俗知识。如他对汉玉门阳关古道中的北、南道;哈密至包头、外蒙古乌里雅苏台;鄯善至阳关、罗布泊(即大海道);温宿扎木台至绥定(今霍城水定镇,即夏特古道);若羌至敦煌、至青海;奇台至外蒙古科布多、至归化(今内蒙古呼和浩特)、至哈密等歧路路程、民俗、动植物等的描述。上述歧路是谢彬本人在当地向官府、百姓、骆驼客了解后并参考了古籍书判定的,尽管他未曾走过,但却给后人以明确的方向和里程确定。
    (八)地名介绍。
    新疆的地名来源复杂,一个地名就是一段故事。而谢彬不仅对西域三十六国原有的都城地名、历史沿革进行了研究和表述,还对一些乡村地名进行了搜集。对于我这样的对新疆地名有浓厚兴趣的人来说,无疑是在旅行中了解民俗地名的好帮手。
    比如“星星峡”这个地名,谢彬便证实“峡中乱石错落”,乱石在夜间向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又因处于两山峡谷中而得名,而排除了远古这里有猩猩出没的说法;如库尔勒边上的孔雀河,相传是汉代班超西征时曾在此饮马,见有孔雀栖息其上,故名孔雀河。如库米什,是因丝绸之路上的“银山道”,为突厥语的“银色”之意。等等。
    (九)“黄河重源说”。
    “黄河重源说”是一个千古臆想,但却表现了中国人极富想象力的思维。
    “我疑黄河翰海地脉通,何以戈壁千里非青葱”。这是古代一位地理学家对黄河翰海地脉相连的定义。几千年来,黄河源自昆仑、流入罗布、潜入地下,在甘、青交界的积石山重新涌出的“河出西域”的黄河“重源说”一直蛊惑着人们的思维和想象。也正是,不见头不见尾的塔里木河后来去了哪里?有人说,塔里木河与黄河在地脉相连处的罗布荒漠幽幽相会了几千年了。
    在谢彬的《南河北河辩》中,他也提出了这种说法并非无根无据。不管“黄河重源说”中的黄河瀚海“地脉相连”无稽与有稽,其所反映的中国山河一脉相连的观念是可敬的。
    (十)关于民俗介绍。
    谢彬督察新疆财政时,新疆的兄弟民族约有10余个,蒙回维哈等属人口较多的民族,十里不同天,民俗各相异。如谢彬从天山巴音布鲁克下到库车的康村时,那里桑树成行,极其茂密,而树下有很多维吾尔人在纳凉啖食成熟的桑葚,他便写下了“南疆饶有瓜果、桑、葡萄之属,从夏到秋,累累遍原野”的文字;在和阗,谢彬正赶上维吾尔族新年,男女老幼皆穿新衣,集合在大礼/拜寺,诵经开斋,各家各户也是相互道贺,街市顿显热闹景象;对于现今塔里木河下游的阿拉干这个已被沙海埋没而废弃的村庄,本人曾三次在枯干河床边的坍塌房屋间驻足,四野人烟绝断,河道淤积干沙,而谢彬路过此地时,尚有税局、驿舍,村庄仅离河岸百米远,哈虻(一种牛虻)众多,水草丰茂,胡杨成林,民风甚俗。
    三、
    《新疆游记》是今人详细了解过去时段新疆史地民俗的重要书籍,但29岁的谢彬在新疆“工作”之余兼游历的5个月中的所见所闻并非无局限性。
    1、道听途说并无实据地记载了民风民俗;
    2、有闻必录,未加透彻理解便下断语。
    然而,作为游记,每个作者都不可能在短暂的游历过程中对所到之处有详尽的了解和记录,更何况当时的新疆对于世人来说除了欧洲探险家刚刚的足迹便是一处闻而未解的荒凉之地,她不像交通便利的通衢大道边的市镇乡村那么显摆在人们面前。因此,我们不能因此而说《新疆游记》的不完美,反而,我个人迷恋这本书中的历史、人文、民俗甚至财政、金融的原因,正是它记录的翔实和不加评判的客观记载,而由我自己在读书与行走的过程中再予深入了解。
    就谢彬来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做到了,而他高瞻远瞩的开发新疆交通、阿尔泰归属新疆行省管辖、加强边防、发展工矿业、商业贸易等,似是今天西部大开发的前奏预见。
    正如孙中山所序言:
    “(谢彬)奉公万里,风尘仆仆,犹能从事著作……以引导国民远大之志,是亦大事业也。”
    《新疆游记》,谢彬著,杨镰、张颐青整理,新疆人民出版社2001年6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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