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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扁担

 松滋新镇 2021-02-03

图片来源于网络

我五岁那年,母亲去逝。我上面有三个姐姐,一个大哥,下面有一个弟弟。父亲尽自己责任的同时,还要扮演母亲这个角色——大大小小的“六条虫子”要喂。父亲说的那么调侃,语气又是那样的无奈。不说父亲怎样善待其他“虫子”,单说我三进考场三次失利吧。虽说父亲没有抱怨一句,不过我还是看出了他的担心,他希望我有一个好的前程。

1982年,我十六岁,第一次参加高考。对考场经验一点也没有,但我充满信心。因为只要跨过这道坎,前面就是我们向往已久的大学校园。从考场出来我一眼就看见了父亲,他混在人群里,怀抱里竖着一根白的耀眼的扁担,两眼不住的搜寻。我叫着爸爸,跑到他前面时,他才发现我。我和父亲一同到宿舍取了行李,父亲捆绑东西,我拿着扁担抚摩,扁担是新做的,做工很糙糙,上面的木毛扎手,我又用它和我的个头比一比,刚好一般高。一切就绪,父亲担着行李走在前面,我一路小跑跟在后面。父亲时不时地催我跟上。半个月后,我就晓得我没能如愿。

第二次高考是第二年了。父亲混在人群中就不那么显眼,因为那条扁担已成为灰色,父亲似乎也灰暗了。扁担上面的木毛没有了,光滑了许多,我们收拾好行李,路上并排而行,途中还歇了几次。父亲显得紧张,也不问我考得怎样?我很自信地告诉父亲考得不赖。他似乎轻松多了,笑起来很开心。结果令人难以预料,我又被挡在了大学校门外。

第三年参加高考,出了考场,我就清楚将来的出路在哪里。我瞟了一眼校外的人群,也不知道父亲来了没有,就静坐在行李上,垂着头。当一条乌黑油亮的扁担立到脚前,我顺着扁担往上看,看到父亲日渐苍老的脸,我的眼泪忍不住要流出来。父亲笑着说,以后,我下地看来不是一个人了。说这话时,父亲心里多少有点不平静。我忙转过身去弯腰整理书本,借势擦了一下眼角。

回家后,我帮父亲卸下担子,然后拿起扁担说,爸,这条扁担以后就交给我了。父亲说,明年我还想用他去接你一次,兴许能行。我说算了。父亲说,这可是超重荷的东西,你能行吗?我说您瞧吧,来年我用它去接我弟。

这条扁担从此伴我上街下地,风里来雨里去。累了把它往田埂上一横当坐垫小憩一下,困了也可用它当做垫褥子,躺下迷糊一会。每当此时,我会无端地生出许多感慨,扁担啊扁担,你在父亲的肩头由粗糙变得油韧;而父亲又是因你而光耀、而灰暗、而衰老。

父亲的六条虫子数我最“猪”。哥姐们先后奔出去了,后来弟也出去了,就我窝在家里,父亲跟我过。从那时起,我开始叩击文学之门,父亲和那条扁担自然成了我永久的素材。

有一天,父亲看了我胡乱“呱”的文章,对我说还是那回事。长这么大这是父亲第一次对我的肯定,还这么勉强。我心里有一丝快慰。

我成家迟,都三十大几的人了,儿子才七岁。儿子上学,又是父亲替我们夫妇接进送出,调皮的小家伙总是喜欢揪他老人家的胡子,父亲又总是咧着无牙的嘴,孩子似得笑,笑得那么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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