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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一本新书过大年

 松滋新镇 2021-02-03

  散    文  



一晃,就到了一年“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季节。紧接着,就是“糖瓜祭灶,新年来到。姑娘要花,小子要炮。老头儿要一顶新毡帽”的办年货的时辰了。
是的,新年来到的时候,无论是城里的大街小巷,还是乡间的山凹水乡,家家户户都要忙着办年货。磨豆腐,买鞭炮,做年糕,贴年画·····但不同的人,有不一样的心理需求,也各有各的庆祝方式。比如,隔壁的三老倌子喜欢抽毛把烟(即叶子烟),他就到处打听:谁家的烟有劲道?好一口酒的,就到处打听哪儿的酒好?能提起毛笔的,又要写“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的对联;喜欢读点书的人呢,无论如何都会去买一本新书回来,乐滋滋地过一个好年。
记得上世纪的1962年前后,我们生产队有一位读书有瘾的人——他就是戴上“右派分子”桂冠,而后从洪湖县遣送回原籍劳动改造的邹云享。他从洪湖的新堤回到我们乡下时,只有老母相伴(妻子和一儿一女和他从此分居两地近20年,以示和他在政治上划清界限),没有什么家具(那间住的茅草棚子,也是亲朋帮忙凑成的),但他却带回来一箱书籍,我曾借阅过不少,哲学一类的书居多。
有一年的年底,母亲叫他到小镇上去扯几尺布,做件新衣裳好过年。邹云享却跑到县城斗湖堤,径直走进了县新华书店。在书店里,他惊喜地看到了一套《鲁迅全集》,定价22元(文化革命开始后,就不能买到鲁迅的著作了)。但手中的钱,远远不够。最后,他花2元多钱买回来一本(我忘了是第几卷。但其中有一篇《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我读过多次)。他母亲也没有埋怨他。母亲总是很理解儿子的。爱读书的人,穿什么衣服,都不是那么讲究的。
让时光回转三十年、四十年,我们吃到白净净的大米饭时,往往会情不自禁地说一句:“今天像过年啊!”其实,“像过年”的感觉,读书人就常常有。你看,一个叫胡竹峰的就说过:“读书几乎是我的日课,说几乎,因为偶尔也会厌烦。书读烦的时候,我就读帖,读古今各类碑帖,读出一身喜气。岁末年关,屋子没有暖气。冬寒乏味,更懒得读书,越发热衷读帖。三三五五地打开,像小时候看连环画,摊额一地,提前欢欢喜喜过大年。(胡竹峰《墨迹》)
真正过年的时候,有些人不是那么热衷于吃吃喝喝的。他们还是放不下他们的诗书文墨,即使是在除夕之夜,有些人还在忙个不停。
《唐才子传》里写到诗人贾岛,说他貌清意雅,谈玄抱佛,痴迷于写诗,又写得相当清苦,自己描述自己写诗的情状,说“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每年除夕夜,他都要取出这一年所写的诗,放在案上,焚香,膜拜,说:“这是我一年的苦心啊!”随后,饮酒,吟诗。
明代画家文征明,在他的《甲寅除夜杂书》一诗中写道:“人家除夕正忙时,我自挑灯捡旧诗。莫笑书生太迂阔,一年功夫是文词。”
作为清代思想家、诗人、文学家及改良主义的先驱的龚自珍,曾写下“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喑究可哀。我劝天公重抖擞,不苟一格降人才。”他在除夕之夜,竟夜读《汉书》。烧蜡两支供红梅、牡丹各一支,也别有辞旧迎新的意味。
读《东京梦华录》的作者孟元老的一段“序言”:“目之曰《梦华录》······此录语言鄙俚,不以文饰者,盖欲上下通晓尔,观者幸祥焉。绍兴丁卯岁除日,幽兰居士孟元老序。”这就是说,在公元1147年的除夕,别人忙着过年,孟元老却在为自己的新书作序。
为了过一个愉快的春节,近些年每年的年底,我都要买一本新书过年。一是为了阅读的愉悦,同时也有辞旧迎新的意义。我喜爱汪曾祺先生的书,先后买回来的有:《汪曾祺散文》、还有他老先生的《无事此静坐》、《五味》、《故乡的食物》、《大淖记事》、《生活,是很好玩的》等书。反正,出版社变戏法地出版汪老先生的书,我这半个“汪迷”也就尽情地去买。只是一本《人间草木》,我谋了很久,至今还没有买到。 
前些日子,我和老伴一起来到福州女儿家——就在这儿过年。腊八节那天,我们一起去逛了一次书店。买到汪老先生的《人间草木》,我如获至宝。据说,郑振铎先生每每得到一本满意的书后,都会在题记中写下“大喜欲狂”、“为之狂喜”、“惊喜过望”这样的词句。我是很理解郑先生的心情的。
新书拿回家,我把它放在茶几上,有时候就用手摸一摸(还被一层塑料纸封着呢),再不,就拿起来看看,书的封底还有汪老爷子的一句话:“你很辛苦,很累了,那么坐下来,喝一杯不凉不烫的清茶——读一点我的作品。”多么温馨的汪老爷子啊!老伴嚷嚷起来:“要买,要买,买回来又不看!”我跟她说了起来。我们小时候,快过年了,爷爷(父亲)在街上买回来的红枣,雪枣、云片糕,还有花生、麻花什么的,一大口袋,母亲接过来就装在柜子里,说一句话,“这是过年吃的东西!”我这本书,也是过年读的书。
好的东西,总是要在适当的时候,慢慢地来品尝享用的。读书也该如此。徐驰先生在读汪曾祺的《蒲桥集》时,有过这样的记叙:“许多书,失败在书名不吸引人,这《蒲桥集》可为一例。偶从架上抽下的这本书,是作者之名还有点吸引力。在手边放了几天没有打开来读,没有料到书极有味。十来天了,只读了一半,还有半本未读,是舍不得读。怕一下子读完了便没得书读。读上快二三十页赶快停止,以辨别滋味,细细咀嚼,有所享受。这样的书现在很不容易见到了。其实这本书再杂碎也没有的了,但就是因其太杂碎,不少有味的内容,不想为了快我朵颐,不必一口气都把它吞掉。”《偶读<蒲桥集>》
除夕这天晚上,我洗完澡,换上新衣,就拥被而坐,打开我的这本《人间草木》,慢慢儿地读起来。
这个春节,我打算就读一本《人间草木》。                                               

江从群简介: 江从群,男 公安县人 中共党员 中学高级教师  1945年3月出生  1965年高中毕业于公安一中  因家庭出身不好被划入“该生不宜录取”之列,遂回乡务农,间或当过几年的民办教师、也在公办学校代过课。1978年,考入武汉示范学院咸宁分院,毕业后分到松木坪电厂子弟学校工作。先后任学校教导主任、副校长、校长兼党支部书记。系  荆州市中语会会员。 教书之余,在湖北大学《中学语文》、江西《读写月报》等报刊上发表70多篇 。退休后,奋力笔耕,有文字发在《中国电力报》、《湖北电力报》、《三峡晚报》等报刊上。2013年,出版有散文随笔集《大麦黄了小麦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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