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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娜尔古丽:彩霞(二)

 枸杞文学 2021-02-03
 上期链接:阿娜尔古丽:彩霞




该作品首发《民族文学》原名《女人的宿命》后在《西部》刊物头题转发,改名为《彩霞》,次年被《楼兰》杂志头条刊发,改名为《这里有彩霞》。之后,被《建国70周年中国少数民族文学家精品》收录。并翻译12多种国家语言, 菲律宾导演 : 德本·巴尔塔扎尔制作为电影《女人的宿命》。
                                   二


  霍果果站在东方老师家,低着头。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麻花粗的大辫子耷拉在胸脯前,整个人像一棵植物一样安静。东方老师的爱人拧着眉头问:你多大了?霍果果回答:13岁。她又问:周岁还是虚岁。霍果果回答:虚岁,周岁12了。她还问了句:你身上的那个来了没有?霍果果问:身上的什么?她说:女人身上还有什么,例假,血流过没有?霍果果摇摇头。东方老师的爱人说:抬起头来。霍果果慢慢抬起了头,看到东方老师的爱人穿着一身墨蓝色的长款毛裙,一脸严肃。这种骨子里的傲气,让人感觉很有压力。东方老师的爱人说:听说你的学习成绩很不错,按说像你这样的家庭,我们本来不应该收养你的,我们又不是有钱没处花,既然要来我家,以后第一条就是守本分、晚上回家除了上厕所之外不能出自己的房间,更不能看电视;第二条就是不许以后啃小拇指,要穿衣服要干净,学会自己用洗衣机;第三条就是不许你提到你的母亲,我怕恶心着我,我姓梅,你今后只喊我梅姨就好了。你能做到吗?霍果果点点头说:能。梅姨说:你以后不能姓霍了,今天你们东方老师为你办理户口去了,你从今以后的名字就叫东方紫霞了。霍果果点了点头。梅姨指了一下房间的门说:进去吧,那是你的房间。霍果果慢慢推开门,看到一张床和一张小方桌,方桌上放着一盏台灯。
晚上吃饭的时候东方老师回来了,他进门后换了拖鞋,然后提着水壶到阳台上浇花。阳台上摆满了花盆,大簇大簇的花朵开得诡异而妖艳。梅姨摆好了饭菜,大声对东方老师说:东方,过来吃饭。
东方老师冲着霍果果的屋子里喊:紫霞,出来吃饭。霍果果来到饭桌前刚坐下,身边的梅姨一下站起来,挪开了说:这孩子身上怎么一股烂韭菜味呀?东方老师说:霍果果,从今以后你就叫我爸爸,叫我爱人妈妈,你已经不叫霍果果了,你叫东方紫霞。
梅姨说:我不是她妈,丢人。叫我梅姨好了,猪肉贴不到羊身上,我说让我弟弟的儿子过继给咱们,你就是不同意。
东方老师说:你弟弟那个赖皮,如果要了他的孩子,我们早晚也是麻烦。
梅姨说:我弟弟怎么赖皮了?不就和你要10万块钱吗?她好,什么东方紫霞!她妈还是一个破鞋。
东方老师说:好了好了,吃饭,亏你也是人民公仆,什么话也说。
梅姨把筷子一摔说:你不就嫌弃我不能生育吗?我早就说过,不如离婚你找好的去,你偏偏不离婚,这样大的孩子领来,父母基因好歹不说,能和我们亲吗?日后和她妈妈一样怎么办?
东方老师说:抱养一个小孩子回来抚养多费心血,而且长大以后还不知道是不是傻子,再说,万一以后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和咱们生分了,紫霞没有父母不管什么时候也是我们的女儿,她学习又好,当然日后我们还得好好教育。
霍果果从地上捡起筷子,递到梅姨面前说:梅姨,你吃饭吧。梅姨浑身一哆嗦,如触电一般,很吃惊地看着霍果果。霍果果不愿意在这个高傲的女人面前流露出任何脆弱。东方老师拉了梅姨一把说:好了,你看孩子多乖。


 这样难熬的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梅姨的思维不见一丝活气,她很坚决地警告霍果果:在这个家里,只有卫生间和你的房间是你的领地,别处不能随便走动,尤其是阳台。霍果果点了点头,小声说:我好想到阳台像爸爸那样浇花。
梅姨断然回答:不行,万一浇死了怎么办,浇花是最有学问的。霍果果好想上阳台,哪怕不浇花只是看一看也好,但是这个想法无非是与虎谋皮。每次吃饭的时候,只有东方老师为她夹菜,梅姨端菜盛饭都是摔摔打打,霍果果容忍不下梅姨居高临下的施舍,但好像又没别的办法来解决。


 一天吃完晚饭,梅姨收拾着桌子上的盘盘碟碟,霍果果到卫生间洗澡,洗完澡然后正要回屋。路过客厅时发现客厅里没有人,橘色的灯光温柔而飘渺,灯光,给万事万物都染上一层奇妙而诱人的色彩。霍果果柔弱的身躯被宽宽的睡衣遮掩着,脚踝骨白皙柔嫩,就像《安徒生童话选》中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她一步一步靠近阳台,掀起窗帘。朦胧中她看到花盆里大团大团烂醉的花朵。也许爱花是女孩子的天性,霍果果慢慢伸出手,手指刚刚要触到花瓣的同时,一个尖利的声音问:你想干什么?霍果果猛地抽回了手,转过身,只见梅姨穿着一身睡衣挽着头发站在身后。没等霍果果说话,梅姨终于卸下浑身的盔甲,她获得了自如,人是需要强力的东西,梅姨抬手给了霍果果一个耳光,霍果果的身体撞在花盆上,叭地一声花盆掉下来摔碎了。
东方老师听到声音后,急匆匆来到阳台上问:你为何打孩子?梅姨说:她打了花盆。
霍果果爬起来说:爸爸,我只是想摸摸花。梅姨说:我就看不惯你装着可怜兮兮的样子,什么玩意儿,一分价钱一分货,便宜了就是没好货。
东方老师说:你在单位大小也是个领导,为什么就没有心胸包容一个孩子呢?我说过,这孩子可怜,需要我们的温暖。
梅姨大声吵着:她需要温暖你可以给她,今天晚上你们就洞房花烛夜,搂在被窝里你好好温暖温暖她。
东方老师过去扯住梅姨的衣领说:我一直以为你很有涵养,你真让我失望。
梅姨说:你的失望刚刚开始,我们之间是不允许有第三者的。
东方老师说:你疯了吗?她不过是个孩子,是你我的女儿,我们要供她上高中、读大学,有了她我们就有了奋斗的目标了。
梅姨说:她是小孩,但是终有一天她会长大吧,你是不是想过一妻一妾的生活?那样你比旧社会的地主、资本家还得意,你满口仁义道德,还不知道揣着什么心?
 东方老师这是个聪明又阅历的男人,他在学校有着很高的威望,在家里却有着难言的痛处。他说: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没见过你这样僵硬的女人,难道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都不能给予别人母爱吗?
梅姨说:好,离婚就离婚,别看我不会生育,那我也是很抢手的。说完,又指着霍果果说:都是因为你,你就是个灾星,天煞孤星,到了那里,那里都会遭殃。
说完披了大衣换了鞋子走了。
东方老师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离婚!结婚十多年来从来没有把它当做动词来看待。只把它当成一个虚词可有可无,他从来没有做过切实的感情准备,他从来也没有设计过退路,然而,离婚这个词语垂落下来,令他猝不及防、深受内伤。以前他们也闹过无数次别扭,每一次和好的背后都积累了新的隐患,这次彻底冰消瓦解。
 
一连几日,东方老师带着霍果果在学校的食堂吃饭,晚上只回来睡睡觉,阳台的几盆花都枯萎了。这样冷战了一个月,东方老师接到了法院的传票,梅姨起诉离婚,也许是假戏真做了。很快他们办理了离婚手续,没有孩子的婚姻就是雪城沙堡,经不起岁月的考验。
东方老师和梅姨就这样分开了,没有惊心动魄的争吵,没有眼泪和解释,没有索求和赔偿,一切如雨水湿润沙漠,无影无踪。
东方老师离婚没几天,就带着本校的一个单身女老师来家里,这个女老师是教《生物》的,叫舒柳。舒柳老师不是那种长得漂亮而漂亮,她是那种有几分妩媚相的漂亮,有的女人一看就妩媚,天生的。舒柳貌似亲热地摸着霍果果的手放到自己脸上摩挲着说:东方紫霞,我家也有一个小妹妹,以后和你住在一起,你喜欢不?
霍果果点点头。舒柳对东方老师说:东方,我也是做母亲的人了,你放心,我会爱紫霞的。
夜里,舒柳没有回去,和东方老师住在了一起。霍果果静静地躺在床上,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母亲,想到了布谷那张满是粉刺的脸。霍果果只觉得脸颊滚烫起来,她下了床来到东方老师的卧室门口,只听到舒柳一个劲地喊着:东方城,东方城……东方老师一个劲地答应着:嗯,宝贝!嗯,宝贝……
霍果果回到自己屋子里,不大一会儿,舒柳进来,拉着电灯看了看出去了。都这个年龄了,难道他们还玩"一见钟情",不过舒柳确实没有梅姨的气质好,从她大惊小怪的谈笑中很难看出她是坐办公室的。致命的就是她的颧骨过高,古往今来都被认为克夫的相貌。
 第二天早上,舒柳早早起来做了早点,吃完饭东方老师用自行车前边带着霍果果后面拖着舒柳去了学校。从那夜以后,舒柳每夜都过来,每次过来都表现得特别勤快的样子。他们的激情一经激发,便势不可挡,海誓山盟、同生共死,仿佛要把宇宙燃烧成赤地不可。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东方老师和舒柳结婚了。那些纷纷飞扬的红色纸屑和他的热泪融为一体,在他洗心革面的誓言里闪闪发光,到处游走。有些事情是缘分,缘分来了,就和蝴蝶飞到鲜花上一样从容。
舒柳的女儿叫霞霞,改名东方亚霞。霍果果改口叫舒柳妈妈。东方亚霞9岁了,长得桃腮凤眼,十分可爱,但尽管她是个孩子,却带着一种不沾烟火气息的忧郁。舒柳每次买东西都是两份,一份是东方紫霞的另一份是东方亚霞的。生活在这个时刻里,一切都是完美的。霍果果下了决心,她从此就是真正的东方紫霞了,以前的霍果果已经灰飞烟灭,永远死翘翘了,东方紫霞决心要把要把霍果果彻底从灵魂深处驱赶出去,让她成为孤魂野鬼。


东方亚霞和东方紫霞睡在一张床上,她们手挽着手,有些悻悻相惜的味道。紫霞问东方亚霞:你以前住在哪里?
东方亚霞说:我以前住在奶奶家,奶奶在沙城,是董存瑞的故乡,我的爸爸去年患急性喉头炎死了,以前也是一个老师。
紫霞问亚霞:你喜欢这个新爸爸吗?亚霞长叹一口气说:今日不知明日事,走一天看一天吧。这话简直石破天惊,根本就不像从一个9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紫霞感觉到害怕,这个9岁的亚霞对付她这个13岁的紫霞是绰绰有余的。
东方老师很快就投入到新的婚姻当中,舒柳缠绵的柔情,放大了感情的美好。中年人的爱情厚重而饱满,他体会到找一个成熟稳重的女人不如找一个肤浅奔放的女人,道行越深的女人,心越无情,以前的婚姻生活简直就是浪费时间。他感到生活中有了舒柳突然快乐起来。
以前梅姨是从来不让丈夫下厨房的,现在一下班舒柳就有说有笑地把他拉到厨房,俩人一起做饭,生活味极其浓了。
舒柳是调情圣手,每日都把东方老师折腾得格外兴奋。一年不到,梅姨的影子被驱赶得无影无踪,她的衣柜连同她的照片一起被舒柳扫地出门,梅姨的阳台已经成为一座失守的城池,惟一的守军倒下去了,那些残花败叶被舒柳清除干净,安装了一个晾衣架。这个家被舒柳打扮得花枝招展,也给东方紫霞和东方亚霞创造了平等的机会,给东方城带来新的展望,他暗下决心把接下来的路一丝不差地走下去。(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阿娜尔古丽,党员,维吾尔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协会会员,国际写家协会终身签约作家。出版长篇报告文学《踏着春天的脚步》;出版长篇小说:《红盖头》、《花轿》、《秋蝉的嫁衣》、《柳如是》、《压寨夫人》等。长篇报告文学《森林城市的崛起》由中国绿色时报连载。长篇小说《森林中的红盖头》由《生态文化》连载。《守林世家》由《生态文化》连载,已经出售影视版权。中篇小说:《糖水玛娜》被中央财经大学阅读课本录用。参与十余部影视剧。在国内期刊:《西部》、《飞天》、《地火》、《上海文学》、《天津文学》、《民族文学》、《青年文摘》、《浮玉》、《中国林业》、《国土绿化》、《生态文化》、《世界华人》、《华人》、《半月谈》、《共富天地》、《塔里木》、《读者文摘》、《楼兰》、《老爷山》、《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华北信息报》、《共富天地》、《河北教育》、《东莞文艺》、《中国绿色时报》、《新视野》、《南方周末》、《黎都文苑》发表小散文四百多万字。




秋,不仅给我们带来了凉爽的风,还给我们带来了丰收的喜悦。原野上的小草,不再像春天那样娇嫩,夏天那么柔软。草尖泛起了一片片鹅黄,牧童正悠闲地赶着牛群在放牧。田野上到处春华秋实、生机盎然。沉甸甸的棉桃压弯了枝头,似一个个铜铃铛。火红的高粱低下了头,好像在向我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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