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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写给妹妹） 妹妹，今天是新历2021年2月3日，农历庚子年腊月二十二，节气立春。从前年霜降日起，我以《倒计时》为文集名在每个节日的当天写文，百分之九是以书信形式写的，写给不同的人。写完了大寒，2020年的春节也将到来。一天早晨，杭州的天气是冷风冷雨，我接到了你的电话，你说你在湖南韶山毛泽东故居，你哭着诉说了你的千万痛苦。其中你有说到你没有钱，坐在一处熙攘的人群里数着你手里的钱给我听，几张一百、几张五十、几张二十、几张五块、几张一块、以及几张五角。隔着屏幕，我能清晰地看见当时你的一切，我的心啊，比天冷还要冷，可我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电话里，我俩没有争吵，没有赌气，但最后，我俩都是失望地挂掉了电话。你说你准备回家，你问我知不知道你嘴里的“回家”真正意思。我当然知道，但我没有正面回答你，只说了句，每个人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任何人都是拦不了他（她）的。而他（她）的要求别人无法答应或满足时，不管她（她）用什么样儿的威胁手段和如何虐待折磨自己，也都无济于事。人一旦成了人，他（她）就有他（她）全部的权利来决定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他（她）没有任何权利决定他人，包括父母妻儿，否则，他（她）就是侵犯了人权。 电话挂掉后，我给你微信转了1000块钱，你到今天也没有收。钱转过去后不一会儿，我给你微信语音、信息、电话，显示都是拒绝。那时，我站在窗口望着外面的冷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感觉到，生而为人，这世界上，不止只有你我有冬天。 那次电话，是你我兄妹的最后一次通话。两天后，武汉疫情爆发、封城，随之除夕到来，湖北全省封城，紧跟着全国封城。在杭州一人的我算是安全的，尽管家庭给了我寒凉绝望，但无论是从血缘上，还是人道上，我对困在疫区中的你们还是担心着的，我给你微信语音、电话好几次，你一次都没有搭理我，至今也没有搭理。后来，我给母亲发微信，给她转了一笔钱，并说了一长段话，她也没有理。你微信朋友圈一直屏蔽着我，我看不到你的任何生活记录。那时候我仍有着一颗童稚的心，想着，母亲带着你的女儿、小姨母子，四个人从广州回到湖北，加上你，五个人挤在你工厂宿舍的一间房里，外面到处都封闭了，日子怎么过？心情肯定不好，虽然她们一直没有把我当人看，但我始终还是认为，血是浓于水的，就算再恨我，也恨不到这种程度，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就流了出来。那时，我在微信里对母亲说，不管因为什么，都叫她暂时忘掉恨，湖北是疫情重灾区，若你们有困难，不能得到居委、街道及时解决，就找我，在远安县城，我还是认识一些有影响力的人的，等把这场疫情熬过去了，你们再恢复对我的恨，我不会说什么。然后，给她分两次转了钱。叫她先用着，不够告诉我，我再转。钱她没有收，信息也没有回我。 封城的日子，我得不到你们及所有亲戚的消息，虽然我没有像其他亲人那样为你们日夜担心，但担心还是有的。当我还在为你们难受时，不经意间，在抖音里看见了你拍的抖音，视频里的你们都很快乐，蒸包子、花卷、唱歌、跳舞，其乐融融。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很难受，是因为高兴喜极而泣？是妒忌？是真难受？还是凉透了心？我不知道！反正，那时的我所有的思想全部都麻痹了，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思想。 2020年，远安1月25日封城到武汉4月8日解封，我没有接到家里任何人的电话、短信、微信。解封后到今天也没有，这是我感到这些年从未有过的轻松。爷爷婆婆分别在2018、2019年离世了，那时候，这是给我最大的打击，但是，自疫情爆发后，我又很兴奋，认为他们离世不仅是对他们自己，还是对我，对你们，都是幸运——善良的人终归是善良的，老天知道。倘若两个老人还活着，2020年的春天，毋庸置疑，我一定会和两个老人一起死掉。这其中答案，读者会莫名其妙，但你绝对知道。所以，我认为，我这一生命比黄连还苦，但我没有做过一天恶人，关键时刻，老天给我留了最后一道做人应有的尊严。 说到做人，说到尊严，我又想到了你对我说的话，这里我不写出来。我不知道现在的你过得如何，但我想，物质应该比以前好了，精神上估计还没有。至于做人、至于尊严，倘若你还没有得到，且没有放弃的话，那么，这个你不妨真的可以学一学我。在人格尊严上，我始终自信地认为，我比家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成功，我的这份尊严并不是靠什么父辈、母辈、祖辈、身份、地位、权威、金钱、学历得来的，而是我骨子里有着你的名字“梅芳”之傲骨与芳香，这两个字给我自己在他人面前的坚贞和散发给他人的气味。这本来是你理所应当具备的，然而…… 关于你我的幼年、童年、少年、青春、青年、成人、成家后的点点滴滴不堪回首的往事，这里没法说，不便说，更没有必要说，因为，过去的无论悲喜都是过去时，过去时是覆水，覆水难收，说得再多都没有用，搞不好还会伤筋动骨。我想说的，是现在进行时和未来进行时、将来过去时，这些都是我们现在正在走的路和未来要走的路以及未来对现在的回忆。倘若你真的想让自己过得幸福一些，那就认认真真、冷冷静静地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为什么这么不幸福。你我在张家冲生活的日子，我从4岁开始，17岁结束，你从0岁开始，12岁结束。一起生活的日子，我俩有相同的经历，也有不一样的待遇。无论从侧面还是正面分析，只要你理性，你就会承认，我俩兄妹享受到的待遇有相似，更多的是天壤之别。 我希望你不要再说一些让我听了想去自杀的话，说我读的书比你多，说你童年的孤独我没有经历过。我读了多少书你比谁都清楚，论在校时间，以年为单位，你比我还多读了2年。你童年的孤独在那座山冲，我比你大5岁，4岁住进张家冲，12岁童年结束，12岁那年是1995年，1995年家里发生了什么，这个不用我说，你自然知道。接下来，是我短暂的少年和几年青春期，那几年我所在的环境和受到的待遇是什么，除爷爷外，你是最有权力和资格说话与证明的人。你应该知道，我身上有一种难以启齿的病就是那时候得的，到今天越来越严重，那时候我也还是一个孩子，可直到今天，家里有谁知道我身上有病呢？他们，包括你，连我有什么爱好，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除婆婆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我说这些，说了这么多，不是在跟你争什么，也不是诉苦，而是仍然围绕着你说的在他人面前的人格与尊严。现在的我虽然活成了一个人，且穷、在家人、亲人们的眼里、嘴里是一个贱人，恶人。我连吃饭、住房都很困难，但我从来没有去靠拢或企求任何一个亲人，连联系都不联系，在面对外人时，不管他（她）是谁，我在他们的眼睛里和内心里，是一个挺着胸膛直着腰杆行走的人。作为亲妹妹的你，如果你承认，又渴望拥有我的人格之尊，你可以用谦卑的心来找我索要秘方。只要你是带着诚心而来，我保证全部给你。我最大的不幸就是我太重情，我最大的希望，是希望你能放过他人，让自己彻底幸福起来。毕竟，过去我俩都受到了太的委屈和不公，今生今世，往后的日子，若能对自己好一点就尽量好一点，我们都已经不再年轻，生命的日子在一天天地缩短。 好了，就说到这里，最后我要说的是户口，2019年4月我们仨在派出所发生的那一幕，我想，我到死都不可能释怀，这是你在重蹈2003年我在村委的那一出戏，不知道这是不是古人说的风水轮流转。那次我俩在派出所别后，就再没有见过面。之后，我离开远安，过了一年十八层地狱一样的生活，现在，我释然了，只要你喜欢、只要愿意，到时候不怪我，我同意我俩的户口分开，今年四月我回来一次，一起去派出所签字。至于财产，我什么都不要，只需要你写一份保证书，请村委或派出所盖个公章后给我，保证那个地盘以后无论以后发生了什么，都不要来找我就行了。 另外，我回来后要拿一些我的书，希望到时候你能帮开一下门。谢谢了！ 往年的立春都是2月4日，今年提早了一天，今天也是你唯一的堂（表）弟阳历20岁生日，我知道，你是很重感情的一个人，他了，也成人了。我们没有真正的亲伯伯和叔叔，也没有亲舅舅，只有两个亲姨，叫的却都是姑姑。所以除了我这个亲哥外，你还有一个亲表哥和亲表弟，也算是堂哥和堂弟，数量少得可怜，可是尽管这样，我们这几个兄妹也还是缘分浅薄。未来的日子，我只希望你们能亲如兄妹，经常走动，不会因各自的父母老得不成样子后，你们而感到孤独。 此信是我俩成为兄妹以来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应该也是最后一封。同时，也是我“倒计时”二十四节气中的最后一篇，去年立春日正是疫情爆发期，我就没有写，留到了今天，却做梦都没有想到，竟然是写给你的。 除夕、春节马上就要到了，就在这封信里，我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吧！ 往后的日子，一定要好好爱自己，爱家人，爱身边的人！让自己活得轻松一些，人格尊严上，不求做一个优雅高雅的人，学学哥哥这样做人，也是不错的。 哥： 2021.2.3（农历庚子年腊月廿二）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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