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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兰河传》:12岁童养媳遭婆婆滚水烫身,善良最怕遇上愚昧

 晓读夜话 2021-02-04

“众人看热闹似的看着团圆媳妇被剥光抬进大缸里……大缸里是热水,是滚熟的热水。她在大缸里边,叫着、跳着,好像要逃命似的狂喊。她的旁边站着三四个人从缸里搅起热水来往她的头上浇。不一会儿,浇得满脸通红,她再也不能够挣扎了,她安稳地大缸里边站着,她再不往外边跳了,大概觉得跳也跳不出来了。”

在萧红的《呼兰河传》中,这是相当触目惊心的一段叙写,再现了一个年幼的童养媳在传统风俗与冷漠人情面前的无力与挣扎。在小说中,这个被称为团圆媳妇的女性是一个年仅12岁的童养媳。她为人勤劳质朴,善良隐忍,却因为婆婆的压迫和愚昧,年纪轻轻就枉送了性命。

除了团圆媳妇以外,萧红在这部作品中还塑造了冯歪嘴子、有二伯等性格鲜明的普罗大众,这些人生活在东北呼兰河畔的一个闭塞小城里。他们卑微寻常的生活,在波澜不惊的表象下,装点着别样的风俗人情,也埋藏着日复一日的麻木与因循守旧的愚昧。

在这部长篇小说中,萧红站在一个孩童的视角,还原了20世纪20年代,人们在这座北方小城中的酸甜苦辣、生老病死。通过这些鲜活小人物的一生,萧红用细腻的笔触记录了自己对家乡的点滴回忆,其中有对小城平静生活的追忆,也有对愚昧俗众的批判。

从宏观上来讲,《呼兰河传》既是一部再现旧中国风土的宝贵民俗记录史,也是一部批判封建、体察小人物命运悲剧的人文主义小说。站在后者的角度,小团圆媳妇的悲剧一生里便寄托着萧红对传统女性群体的关照。

《呼兰河传》:12岁童养媳遭婆婆滚水烫身,善良最怕遇上愚昧

在《呼兰河传》中,团圆媳妇最初在一片喜庆与热闹之中出场。她初到胡家做童养媳之时,“院子里的人像看西洋景一样都跑过去看她”。那一年,她年仅12岁,由于怕人笑谎称14岁。其实在她8岁时,胡家二儿媳就相中她,付了定金,直到12岁将她接回。

在萧红笔下,团圆媳妇是个名不自主的卑微女性,卑微到甚至没有名字。父亲早早地就卖了她,小小的她还不知丈夫为何物,就要开始忍受婆婆的威风。在小说中,团圆媳妇活泼开朗,待人总是笑呵呵的,但是在其他人眼里,这种乐观和活力成了“不知羞”;生活中,团圆媳妇懂事听话,手脚勤快,但却常常因为多吃了几口饭,落人口舌。

在封建传统中,女人应当含蓄,应当慢条斯理、笑不露齿,而团圆媳妇的活泼、大方反倒显得格格不入。于是婆婆开始打她,骂她,拧她。小小的团圆媳妇开始哭,闹着要回家,可是婆婆打得更厉害了,还不分昼夜得打,书中写道:

“做婆婆的打了一只饭碗,也抓过来把小团圆媳妇打一顿。她丢了一根针也抓过来把小团圆媳妇打一顿。她跌了个筋斗,把裤子跌破了一个洞,也要把小团圆媳妇打一顿。总之,她一不顺心,就要打小团圆媳妇儿。”

一方面,在婆婆潜意识中,她一直认为这就是媳妇儿该受的。年轻时的经历告诉她,规矩是“打”出来的。媳妇儿就该被打骂的,哪家媳妇儿不受气呢?一天打八顿,骂三场是要给媳妇儿一个下马威,是为她好。

另一方面,在一个传统的父权社会当中,女性的社会价值往往就是传宗接代。因此,媳妇服从丈夫,孝敬公婆,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几乎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家庭规则。同时,根据传统的“尊长”家庭制度,家庭中的长辈享有绝对的话语权,晚辈只能服从。

《呼兰河传》:12岁童养媳遭婆婆滚水烫身,善良最怕遇上愚昧

胡家就是传统封建家庭的缩影,一家四代,“男主外,女主内”,女性最大话语权都在婆婆身上,婆婆的愚昧控制,团圆媳妇的无力抵抗,男性家庭成员在此间的沉默不语与推波助澜最后造成了婆媳矛盾的爆发。

在婆婆过往的生活中,她受过丈夫的打,受自己婆婆的骂,她也有满腹的怨气无处发泄,可是自己儿子她又舍不得打,其他人她不敢打,打猫怕猫会丢,打狗怕狗会跑,打猪怕猪掉斤两,打鸡怕鸡不下蛋。当生活中经年累月的苦难和不快无处发泄,她如今只好将这发泄到比她更弱的媳妇身上。

于是婆婆打得毫无压力,打的手段也更加各种各样了,用鞭子抽,用烙铁烫,用手掐,用脚踢……婆婆觉得她对团圆媳妇还是很好的,她没有狠打的,她是为她好。即使有时候打狠了,把人打晕了,泼盆冷水不就醒了吗?没啥事儿的,就是打出血了还会给她搞点鸡蛋清子擦上去,她对媳妇儿多好?

只是这种婆婆认为的好对儿媳妇来说未免太过沉重。直到把团圆媳妇打病了,婆婆这才慌了,而各种各样的偏方也随之而来:跳大神、用被子捂、吃草药、烧替身、脱光了用开水煮……而最后一种方式则直接将团圆媳妇推向了死亡。

在小说中,团圆媳妇被众人扔在一个倒满滚水的大缸里,几个人轮番用烫水浇她的头,然后又抬出来给她淋冷水,后来再抬进去,先后重复了三次。这些人一致认为这样能治好团圆媳妇,他们是为团圆媳妇好。

这些共同将团圆媳妇推上不归路的人,他们身上更多体现的是一种集体的愚昧。这一悲剧的源头,正如萧红所言“个体的愚昧,也许只会带来自身的危机,群体的愚昧,却总是招致灾难。”这群体性的愚昧最终让团圆媳妇买了单,她被活活折腾死了。死后胡家为她办了丧事,只不过没有人伤心,人们吃得嘴唇发光,丝毫没有死亡的悲哀。

《呼兰河传》:12岁童养媳遭婆婆滚水烫身,善良最怕遇上愚昧

如果说婆婆是团圆媳妇之死的刽子手,那么无知愚昧的旁观者就是冷漠无情的递刀者,“天下最可厌可憎可鄙之人,莫过于旁观者。”这些旁观者怂恿婆婆打媳妇,她们毫不同情团圆媳妇被打的那么惨,反而热衷于看热闹,跳大神是有意思的,各种偏方是有用的,于是这些都可以招呼到团圆媳妇身上。

对她们来说,小团圆媳妇的死活并无挂碍,饭后她们能闲聊,能看看热闹,出出主意才是最重要的。

“逆来顺受,你说我的生命可惜,我自己却不在乎。你看着很危险,我却自以为得意。不得意又怎样?人生本来就是苦多乐少。”这是呼兰河城群众的真实写照,他们对生活抱着麻木不仁、听天由命的态度,对生命抱着漠然冷淡、置若罔闻的态度,他们用所谓的“善意”操纵着别人的死活,这是一个吃人的社会,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无人可逃。

在小团圆媳妇的人生悲剧中,我们也能看出,婆媳矛盾只是悲剧的一层表面。小团圆媳妇之死,死于延续千年的男权思想,死于一种群体性愚昧,更是死于那些受压迫而不自知,反而成为施暴者本身的女性。

在《呼兰河传》中,这些底层女性未受教化,于是沦为了传统的囚徒。面对习以为常的苦难,她们反而开始以一种自我麻痹的心态,从中寻找快乐。她们把瘟猪肉说成淹死的猪肉,对多人摸过的油污污的麻花说句“真干净”,照样吃得心安理得。不管是看投河而死的女人还是看跳大神、团圆媳妇洗澡,她们切切察察,兴奋不已,将别人的苦难作为自己兴奋的谈资。

在一个又一个轮回的无休止运转中,这些女性不再探索自己的生存意义,也不再追求独立自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环境左右,丧失了价值判断力和追求。

《呼兰河传》:12岁童养媳遭婆婆滚水烫身,善良最怕遇上愚昧

萧红曾说:“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而身边的累赘又是笨重的!”其实,这里的“累赘”指的就是传统、以及传统掩映之下的集体无意识。因此,《呼兰河传》在某种意义上可以是一剂药,用以唤醒女性的独立个体意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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