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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修女艾莲娜

 微微波澜号 2021-02-04

1950年5月底的一天,中午12点刚过,赊店天主堂小学的铃声骤然响起。放学的时间到了。

我随着放学的人流涌出大门同学们一个个欢天喜地,灿烂、幸福的笑容挂在脸上,银铃般的笑声洒满小巷
  这时,有两个修女从我身边轻轻走过。只见她们浑身上下全是洁净的黑色装束,使人觉得彷佛在上帝的慈光下得以洗净人间痛苦,还诸全然的平静。一袭黑色的修女服似乎把她们与尘世隔开,把她们衬托得是那样的圣洁,圣洁得沁入人的心脾,五脏六腑

 

这是一所意大利办的教会学校,镇上的人叫它天主堂。全校的教师都是清一色的意大利修女她们为镇上的孩子提供免费教育,深受镇上普通百姓人家的欢迎。上课时她们全是用英语授课,严谨认真,要求很是严格。从这个小学毕业的学生个个英语都是顶呱呱的,尤其是口语十分地道。
  其中一位女修道手拿十字架,看上去面容慈祥太阳光透过路边梧桐树的枝叶照在她脸上,一抹淡淡的忧伤在她的脸上轻轻荡漾,使她看来像……对,尘俗中人。
  在她身边紧挨着,与她并行的是一位二十岁出头的美丽女子,右手覆上左手虔诚地边走边祈祷,向前轻盈迈步一小撮没塞好的红发露了出来,好像一缕轻烟在她的圆帽边缭绕
  通常红头发的女人脾气都不太好,而这位美得叫人息的修女有点不寻常,至少她不似一般修女循规蹈矩,脾气更是暴戾。
  两个人轻声细语:
  “神是慈悲的,十字架前人人平等。”
  “我还不能上天堂与天父同住,我的心还有罪恶。”

二十几岁的美丽修女刚说罢,一瞥眼看到了正在走路的我,轻盈地弯下细腰说道:“Hello!  Where  is   your   home? Welcome   me  to  your  houseguest?”(“你的家在哪里?欢迎我到你家做客么?”)
  这位修女叫艾莲娜,是我的高小英语兼国文老师,来自意大利的米兰。高小有一个班,其它年级各有二至三个班不等。我们这个班虽说是高小,但每个学生都已经十七八岁了,看起来学生似乎比年轻貌美的女修道年龄更大些。
  她的人缘极好,日常与她交往的人中不仅有教士、修女、乞丐、麻疯病人,也有商人、学者、达官显贵。在意大利和中国,建立的教会学校拥有价值1000万美元的资产,而她个人则两袖清风,能称得上私有财产的只有几套换洗衣服。


  我正要向她问好,蓦然,小学三年级上课时的一幕在我眼前掠过:

天上午,第一节是国文课,女修道用流利的英语抑扬顿挫地讲着课,课文的标题是《纳木错湖之构成》。

    她用粉笔在黑板上书写两个汉字:


               湖        壺


  然后让同学们组词。第一个字同学们并不陌生,大家七嘴八舌地发言:“湖泊”,“湖海”,“江湖”,“湖南”等等,组第二个词时,声音就寥寥了。
  女修道用不太标准的汉语奇腔怪调地问道:“谁-还-有壶-这-个-字的-组词?”

  我忽发奇想,大声喊道:“夜壶,夜壶的壶!”

  一句话引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不止坐在中间的男生笑得前仰后合,女生们则捂着嘴在偷偷地“咯咯、咯咯”笑个不止。有几个后边的男同学甚至站了起来,吹起了口哨,脸上挂着怪异的讪笑。
  女修道的双颊霎时通红!无言以对的她手拿戒尺快步走下讲台,来到我的课桌边。
  我低头弯腰偷眼看了看她,只见她那美丽而又绯红的脸已经变得又黄又青又恼又羞的她,一下子恼羞成怒。

  猛然大吼一声:“Boy!  Put  your handsup(小伙子!伸出你的双手!)”她那尖细的声音就像一声炸雷隆隆”划过教室上空。
  我战战兢兢地伸出双手,雨点般的“噼里啪啦”声连珠豆子般响起,其结果是我的双手肿得像一对发面窝窝。
  平时,哪个同学上课犯了错误,严厉而又古怪的女修道仅仅是让其伸出他的左手,女修道下手并不很重之所以伸出左手,是因为要留出右手写字,免得两只手都打肿了,学生坐在那里犯傻,从而有理由不写作业。
  这一次不一样了,年轻的女修道令我伸出的是两只手,并且是玩命地打,直打得我额头汗水涔涔、泪水涟涟才作罢,不情愿地收起戒尺。


  这件事让我痛彻心扉,而且也勾起了我对她了解的欲望。“教人为善的她,怎么如此残暴?”
  艾莲娜祖籍罗马尼亚,有三姐妹和一个兄弟其父务农,同时经营一个食品杂货铺。据她自己回忆,她从小就有当修女、帮助穷人的愿望。16岁时艾莲娜发初愿,入修道院,离家进了米兰的劳莱德女修会,成为神的侍从。一年后发终身愿成为修女。艾莲娜曾先后在都柏林和印度的大吉岭接受培训结业后,她在米兰一所新式女校——圣玛丽女中教地理课程。当时只有两名志同道合的修女追随她左右。在极其艰难的情况下,米兰市政府同意把一座荒废的女神庙提供给她那里可安放100张床,供收留被遗弃的危重病人以使其善终。
  15岁时,他看到在中国工作的罗马尼亚耶稣会传教士寄往家乡的报告,一心想侍奉主并遵奉主的指示艾莲娜遂萌发去中国工作的愿望

到中国这个蛮荒之地布道,如今都有五、六年时光了。艾莲娜很是自豪,她自认为自己已付出全部心力灌溉在了这块古老而又充满朝气的土地上。
  愿意奉献己身的米兰年轻姊妹近些年来是少之又少,已经来此的修女们只减不增,由原先的十七名到现今的六名,但是她却乐此不疲,任凭豆蔻时光慢慢消逝。
  天主堂的高音喇叭打断了我的遐想,嘹亮的歌声响彻校园上空。

 看着艾莲娜慈祥、善良的目光,我心不在焉地答道:“MissAi.  Good-bye!What are things?   Okay! I’m   gone.(小姐,再见!还有事么?没事,我要走了。)”我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


  “神爱世人,世人也应该爱神,自动地来亲近神,信上帝得永生。”女修道修长的左手扬过了额头,向着我的背影慢慢在舞动。  

我和几个同学沿着弯弯曲曲石板路,穿过县城东边的寨墙,径直往家乡的方向快步走去

回头望去,艾莲娜已经变成了一个小矮人,她的苍老的身影在风中摇曳,她的手仍在挥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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