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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安顺》乡人乡贤 怀念学书 2019年第128期(总483期)

 文化安顺 2021-02-05

怀念学书

袁本良

学书先生仙逝,倏忽已逾二旬。上月三十号下午五点过钟,我接到李生择红从安顺打来的电话,随即又看到学书的孙女恬恬发来“爷爷刚刚去世了”的微信。惊闻噩耗,悲怆莫名,自以不能亲往灵前吊唁为恨。因拟挽联一副,嘱请择红代书呈奠:

八十年守中敬一曾不负用世情怀学人品性 

九千里翥鹤乘云最难忘嘉朋契谊书舍风标 

是夜床榻辗转,“眷眷往昔时,忆此断人肠”,与学书相交数十年的旧境往事一一浮现心头。侵晨吟有一律,即寄学书家人致哀:

老去最伤零落事,又闻霜叶陨寒枝。

肠牵琼海难眠夜,梦绕娄湖共话时。

半世鸿仁怀老友,两行清泪湿新诗。

吟成寄与恬恬女,代我灵前奠一卮。

袁本良先生(左)和王学书先生(右)

我与学书是40多年的老朋友。上世纪70年代后期,安顺地区教育局从直属学校抽调几名教学人员到局里充实教研室(后改为教科所),这样,本来互不相识的学书和我便成了同事。这次同事的时间颇为短暂,我因为难以适应那种坐班、加班、开会、学习的工作,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跑回地处娄家坡的师范学校,继续教我的书;而学书则留了下来,成为教学研究和教育行政的专职人员,后来还出任教科所和教育局的领导。尽管是初识,相处时间也短,但我们却因此而成为可以倾心交谈、彼此都觉得任情适性的朋友。这自然是一种难得的缘分。

学书之于我,序齿为长,闻道在先,我向以学长尊事之,他对我也多寄关怀眷顾之意。记得80年代有一段时间,我因为参与安顺地区语文教学研究会的活动和地区中小学教师职称评定的工作,有较多机会与学书共事;公务之余,私下的走往也日益增多。90年代初,我所在的安顺教育学院合并到学书任校长的安顺师专,我们二人便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同事,彼此有了更多的接触和了解,我在工作和生活上也得到学书更多的支持和帮助。数年后我离开安顺,但学书还通过信件和电话,一如既往地关心着我各方面的情况。每当回忆起这些往事,我心中总是有难以表达的感念之情。

王学书先生(右)及其孙女(中)和袁本良先生(左)

学书是一位典型的文人。他虽然做了官,但骨子里文人的习性未改,这是我始终钦敬他的原因。我曾经在一篇文章中说过,像学书这样多年涉足官场却又能笃情念旧的人实不多见。官场上的人难免要说些官话,而学书在这方面总是小心翼翼,担心为此而得罪平素的朋友。他曾对老夏、世泽和我说:“我真怕说什么话伤害了你们。”我相信这是他的肺腑之言。正因为大家都坦诚相待,所以学书与我们这些布衣朋友能够始终保持友谊。

以前在安顺,每逢过年,学书必到舍下探访;我离开安顺后,值年节他也必有电话问候。此外于书信往还和诗词唱和,更无不寄寓深情挚谊。记得2008年冬天,我在湛江接到学书一封长信,倾述久违之思。我因有七律一首回奉:“鸿雁忽传锦绣辞,粤西闭户索居时。人生老去多怀旧,梦境常逢疑似痴。书案春光岚气远,吟边秋石畹兰滋。交如淡墨却相契,一样情肠两地思。”第二年春天,学书有《夜读本良守拙斋诗稿》见示:“郢声从来费探求,立意难为古城秋。诗里文章尽人事,句中道理任推究。笔下轻松涵玉影,纸上留心述隐忧。理群断想明贤序,此身自在便风流。”我随后步其原玉以为赓和:“六十光阴何所求,蛀书濡墨度春秋。文心昧浅自堪笑,诗律苛深竟未究。迂阔人生怀宿憾,凋疏故友有时忧。暖于布帛融融意,情谊绵长若水流。”拙作和诗有感于人生迂阔,故友凋疏,故而怅怀无限。此诗距今正好10年,当日的读诗人而今已经在凋疏故友之列,览而思之,不禁泫然。

王学书先生(前左)、袁本良先生(前右)和学生

我调贵阳工作后,学书曾两度到花溪来看望。第一次他还在任上,同来的有师专的其他同事。第二次是他退休之后,因为心脏的毛病,身体比较差,由家人和学生陪同专程而来。对此我十分感动。至今记得当时他说的一句话:“想念了,过来看看。”语短情挚,令人无限温暖。

我回安顺时也有几次去看望过学书。记得10年前第一次去他在凤凰城的居所,时当秋尽冬临,我即将南行避寒。学书得知我也时有胸闷心紧的毛病,一再嘱咐要多加注意,还拿出一瓶硝酸甘油,让我常备身上应急。我有一诗记述此次相晤:“老友吟怀里,新居楼树间。室盈馨墨气,人届古稀年。暂得浮生隙,共欣促膝谈。临行执手,珍重度冬寒。”

还有一次拜访是在2015年8月,其间学书让我看了他正在汇编的文集和诗集,还有好些本临写的书法,有他写的,也有他孙女写的。学书的孙女恬恬自小就非常乖巧,大学毕业后在贵阳机场工作。恬恬受爷爷耳提面命,一向好学上进,还喜欢文房雅事,至今临池不辍,其字颇见功夫。闲话中看得出来,孙女是爷爷心尖上的宝贝。一说到恬恬,学书的眼睛便格外明亮,脸上泛出无比嘉悦的神情。我因此也有小诗一首为记:“为文作字砚耕勤,秋石堂中翰墨馨。促膝颇多亲故忆,一言孙女倍忻忻。

王学书先生(前排左二)、袁本良先生(前排左三)和学生们

学书辞世前的11月25日,恬恬在微信朋友圈转发了贵阳龙洞堡机场获卫生机场称号的消息,学书为此留言:“将用短句举贺并记录。”我看到学书有如此的胜情逸兴,很为他高兴,不想几天后竟然遽归道山。我写的悼诗发出后,恬恬来微信致谢,并说会把这首诗念给爷爷听。我想,以我们相契相惜40年的故交之谊,拙诗中的怅惋之情和恻悱之念,学书泉下当能感知。

2019年12月21日晚于守拙斋

今日晨起读陶诗,至“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得欢当作乐,斗酒聚比邻。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 ”一首,不由感慨唏嘘。我友已逝,我身也衰。物伤其类,怫悒我怀。时不我与,其奈何哉!(22日再记,值己亥冬至)

· 作者简介

袁本良:汉族,籍贯重庆江津,贵州安顺人。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曾先后在安顺地区师范学校、安顺师专、安顺教育学院、贵州大学任教。退休前为贵州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教授、汉语教研室主任、汉语言文字学专业古汉语语法方向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语言学会理事、中国修辞学会常务理事、贵州省语言学会副会长。是享受国务院津贴的专家、贵州省高校教学名师。

2019年12月


值班编辑:王辉伦

电子排版:王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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