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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读这篇 | 小小贝:故乡的一对石狮

 原鄉書院 2021-02-09

故乡的一对石狮

作者:小小贝

北方的秋已是深秋,树木的青绿开始慢慢褪去,早晨的院子里零散落着些许树叶再也正常不过。从山头往下看,半山腰的村庄一座座青瓦土坯房拥挤的坐落在一片平台,显得有点错乱杂章。对于我们来说,这些人家的小巷子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路上几个坑,走几步是谁家。每次回家,都会经过村中心的那对石狮子,就静静的端坐在那,仿佛我们都是习以为常的来客和归人,不声不响,而又目不转睛的观望着我们。

农历每月中旬的前后,月光总是格外明亮。月光撒在青瓦上,像披着一层白霜,透过房檐,将村庄分割成豆腐块,要不是村东头房子稀少,我想有点“八阵图”的味道。我从小生活在这里,能够步履阑珊的时候,我就和小伙伴一起在村中心的石狮那乘着月色捉迷藏,或者我们白天周围堆满捡来的瓶瓶罐罐,会围着石狮有序的排列分布,俗称“拜八仙”。

石狮是全村人一起集资雕刻的,两个狮子端坐在村中心。石狮的眼神相互微微看着对方,前蹄微微抬起,尾巴向上翘着,一股威风八面、君临城下的庄严迎面而来。我不知到它们有多少年的历史,从我父辈起,那里就是孩子们的聚集地。大集体时期,以公社为劳动单位,每天早上天一亮,队长就站在石狮那里敲锣,各家陆陆续续的扛着撅头、铁掀等工具懒散的来这里集合开始一天的劳动。傍晚的时候,太阳的余晖还在山头,人们便在石狮那里端着饭或坐,或蹲的的吃着晚饭。在破坏力最强的文革时期,这对流传下来的石狮子居然能够安稳的原封不动。我想不光是它在村里有着历史的厚重感,而是人们习惯的在没有电视等现代传媒的时代,那里更是拉拉家常、相互调侃打发时光的好去处。

都说对狮子是通神灵的,从被安放在那开始赋予神的灵性。那时候,我们一起的小伙伴因为身体从小不好,家里到处求医问药还是没有好转,便被先生说,要不给孩子“许保壮”,其实说白了就是让孩子在未满十二岁之前由神灵保佑,祈求无灾无害。我们村是有信奉的神灵,但是大家更愿意将石狮作为孩子的“看护神”。整个仪式在什么时候开始,需要准备什么,这些都要先生告诉主家。通常会挑个好日子,在石狮面前摆好祭品和香蜡白纸,孩子会跟随先生的吩咐磕头拜祭,直到整个仪式完成。俗话说“有始有终”,等到了年纪,家里便会“抽保壮”,也就是现在我们说的许愿之后的还愿。这可是全家乃至全村的大事,杀猪宰羊,甚至办酒席,请羊皮鼓舞,这些都是必不可少。小时候特别喜欢这样的日子,其实我们没人在意仪式礼仪,只是知道会有好吃的,对酒席的喜爱不亚于过年时节。其次,就是羊皮鼓舞,这种带着远古巫文化和强烈宗教色彩的原始舞蹈能够带给人们久违的欢乐。

  

等到夜晚,月亮慢慢生起,石狮前的广场篝火早就点的旺旺的,火苗红彤彤的划破村庄,也照映围着的人群。羊皮鼓舞据传,最早起源于商周时期姜子牙执掌封神榜,弟子们都想许愿得到神位而编演的古羌族舞蹈。对于这些,我都是听老人们说的,真实性也许早就无从考证。形似蒲扇、用羊皮蒙制的羊皮鼓套有九个铁环的鼓把,也叫“三环九扣”,清脆响亮地发出“唰唰”的声音让人们倍感亲切悦耳。等着耍鼓的时候,几个人围着一个人边敲边唱,一个优秀的鼓手往往一个人可以耍六张羊皮鼓,并且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鼓不沾地,比起那些魔术把戏更加让人叹为观止。那一晚,所有的一切活动仪式都是围绕石狮展开,最后用挂红绸的方式戴在石狮的脖子上,这项仪式才算完成。我一起的长大的几个孩子都有这样的经历,也很健康的长大,我相信那时候石狮是有灵性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事活动,总是摆脱不掉原始劳作的习性。我的祖辈骨子里流淌着古老的敬意,丝毫不会马虎,这大概就是几千年农民心里崇拜和向往,也是更古不变的传承,更是对生活美好的喜悦与期盼。

许多人和事,哪怕是不会言语的石狮,一旦对他们熟悉,就会在内心达成默契的约定,一种相互守护的默契。后来,随着外地人走村串巷的人多了起来,我们村也被卖弄小物品的货郎、补祸修碗的匠人、用衣袜兑换头发的换客经常光顾,当然还有外地的古董商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谁家的几块门匾和几把太师椅卖出不错的价钱,还是有用心不良的金钱诱惑,居然在邻里间传出有人合伙准备贩卖石狮。对于平静很久的村庄,这个消息顿时炸开了锅,饭后很多人自觉不自觉的走到石狮前面的广场,说着今天谁听到具体是谁,谁又说能买多少钱。这些都是流言,最后的结果是哪怕再多的钱,没人同意敢把这对石狮贩卖出去。也许是那段时间风声太紧还是我们村都对古董商贩的抵制,这件事也就随着时间慢慢淡了,也很少有人再提起,只是石狮依旧在风霜雨雪里凝视着村庄。

我经常会想,是什么能让一生农事劳作的父辈们紧紧的在联系在一起,大概只有石狮和它前面的那个广场。我的这些父辈们都是老实巴交的脚穿布鞋、浑身一身土腥味的庄稼汉子,但他们会在秋收季节身穿红黄长褂、腰缠丝绸的在石狮前焚香祈祷,一齐祭拜。平日里即使勾心拌嘴也会在这时候一起和和睦睦的操办仪式,多数有隔阂人家会在仪式后,两家人依旧和以前一样,房前屋后的共同生活,好像以前的不愉快都成了风轻云淡的故事。如果遇到谁家有红白喜事,石狮这里又是热闹非凡。大家一起坐在石狮前,商量着将这家的事情办的圆满,都会在前广场各自分工,井井有有条的完成所有环节,即能显示出全村人的团结,也能给足主家的面子。石狮仿佛一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依旧威严的坐落在哪,默默的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不管是满意还是失望,它都能够选择用包容对待村里的每一个人。

今年,我们村被政府列为新农村建设规范村。我在千里之外听到村委会将石狮列为文物保护项目,并且在周围设置护栏加以保护的决定后,我很高兴。对于一对超过百年的石像,我更愿在多年后能听到茶余饭后邻里乡亲坐在石狮前广场拉家常的纯朴方言;更想看着孩子们围着石狮做着儿时的古老游戏;更想我能够将这里的记忆深植土中,慢慢发芽。

作者简介


小小贝,本名赵琳,95后在校大学生,《诗刊》子曰诗社会员、全球汉诗协会会员、中国诗歌网认证诗人。有作品在《中华诗词》《诗词月刊》《中国诗词》《鸣弦诗词》《南英诗刊》等近百家家刊物发表,并入选《诗海》《中华诗词优秀作品选》等十余种书籍。喜欢行走,喜欢写写文字,散见于《原乡书院》、《行参菩提》、《萝卜文学》等自媒体及网络文学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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