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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丽茹 “是谁在晃我？为什么这么晕？” 她还不是太清醒。这个夜晚太长了，感觉像过了好几个世纪。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满是黑色的霾，只有各种嘈杂的声响，看不清他们的脸。睡得太久，她浑身有点酸痛，头疼，眼睛还不想睁开。 真不想醒来啊！ 醒来又能怎样?交通微信平台天天发布雾霾预警，从黄色、橙色到赤色，爆表后又分出了紫色和黑色预警。曾经网络段子上的调侃都变成了现实。交警说了：请不要随便出门，你会找不到回家的路；请不要随便下车，你会找不到你的车；请不要报警，因为我们也找不到你。 这不是玩笑，自从邻居小张出门买早点就再也没有能回到家里，小区里的人们就再也不敢随便走出家门了。所以，她跟男朋友也已经很多天没有见面，好在有微信，只能每天聊聊。人们天天窝在家里。每个房间都放了10个空气净化机。这不再是名星的专利，政府发放，每家按人头免费领用。窗户外面是一片黑灰色，分不清昼夜。万能的太阳已经射不透这厚厚的霾了，更不要说月亮...... 她揉了揉眼睛，终于感觉到了异样：眼皮红红的，暖暖的。她记得，这是阳光的感觉，小时候她常常仰起头，闭上眼睛，朝着太阳的方向。 她慢慢地睁开一个缝隙。阳光，就那样肆意地射进她的眼眸。光线有点强，眼睛有些不适应，又闭上了。 更奇怪的是，居然有鸟鸣。 “叽叽——喳喳——啾啾——” 怎么会有阳光呢？怎么会有鸟鸣呢？自从雾霾的黑色预警拉响后，没有了蓝天，没有了阳光，树上的叶子渐渐地掉光了，所有的鸟儿似乎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道去了哪里，人们也过起了闭户不出的日子。真应了唐代诗人柳宗元的那句诗：“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叽叽——喳喳——啾啾——” 确实是鸟在叫，不，准确的说是鸟儿在唱歌。她能听出这鸟鸣声中的喜悦，就像小时候河畔柳树上那两只和鸣的黄鹂，觅食归来停在树枝上休憩的时候，就是这样美妙动听的声音。 慢慢适应了强烈的光线，她终于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几只可爱的毛茸茸的小鸟。它们瞪着圆圆地眼睛，歪着小脑袋瞅着她。两只小黄鹂相偎站立在树枝上，还有一只彩色羽毛的小鸟，扑棱着美丽的翅膀，上下飞腾。 原来鸟鸣声是真的！真的有小鸟！ 她抬起头，迎着强烈光线的方向。是阳光，暖暖的，透过绿叶子的缝隙，照射在她的脸上。她眯着眼睛，享受着久违的阳光。天空那么蓝，树叶那么绿。一阵风吹来，空气那么清新。深深地吸了一口，就是这个味儿！就算呼吸了十几年的霾，她也不会忘记这个味道。 她又贪婪地吸了好几口。 可是，太奇怪了！怎么会有灿烂阳光和清新空气呢？怎么会有大树和小鸟呢？ “雾霾来时居高处”，开发商也抓住雾霾商机，适时地打出这则在雾霾的日子里最有吸引力的广告语。楼房越盖越高，越高的楼层，房价越高。她家住在第100层，成功地逃脱了橙色预警时的霾。可是没有几天，当黑色预警敲响，100层也没有用了，窗外一片黑茫茫。100层的高度，早已经把大树啊草坪啊远远地甩在了低处。 她起身，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她竟然在一个大大的笼子里！而这个笼子，就挂在高高的枝杈上！ 怪不得一直在摇晃。 她低头一看，更奇怪的是，自己根本没有穿着衣服，而是披了一身树叶。头上顶着一支大大的荷叶帽，绿色的叶片一层一层地粘贴在身上，还有用枫叶缀成的裙子；脖子上挂着一串桃核链子。 那几只小鸟调皮地朝她叫着。 她赤脚慢慢地走向笼子边上，朝那几只小鸟张开手。那只彩色羽毛的小鸟就轻轻地落在她的手臂上。 “你终于醒了！”一个声音传来。 小鸟们扑棱棱的分列两旁，一只老鹦鹉站在树枝上，它居然还戴着一副老花镜！孟兰认得，那是祖母的老花镜！ 原来它就是祖母养的那只聪明的鹦鹉，当初祖母把它带回家的时候，还是她给它起的名字——“你这么聪明，就叫元方吧！” “元方，元方，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一切太不可思议了，她急于想知道真相。 元方长叹一声：“小主人，你整整昏迷了十年啊。” “那场黑色的雾霾，席卷了大地，地球经历了一场劫难。地面上生物都无法呼吸，大批大批地死去了，人类也没能幸免，几乎灭绝。反而是鸟儿们奋力飞翔，终于冲破了雾霾，又见到了蓝天。也有一些树木，努力向上朝着阳光的方向生长，也冲破了雾霾，成了我们鸟类的新家园。地球已经重新洗牌，现在是我们鸟类统治地球，地球上仅存人类100多个，你们现在是濒临灭绝的特级珍稀保护动物。为了保护你们安全，也为了便于观赏，才把你们养在笼子里，挂在高高的树上......”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在雾霾中昏迷过去了。” 她摸到脖子上挂着的怀表，打开，上面清晰的显示：2037年1月6日。她记得这块表是祖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一直戴着。明明睡前看的时间是2027年1月6日，这一觉，睡了十年吗？醒来，却已经是改天换日？ 元方继续说： “对，你睡了十年。我每天让鸟儿们衔来浆果给你喂食，饮露水，才慢慢解掉了你的霾毒。看着你的脸色渐渐从暗黄转为红润，我就知道你快要醒来了。” 元方拿翅膀推了推眼镜，指向远方，“你看那里！” 顺着它指的方向看去，那几十棵高大的树上，都挂着一个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养着一个人，像她一样，披着树叶；离她最近的木笼里，是她的男友，还没有醒来，蜷缩在笼子里。 再往下看，高大的楼房已经长满了苔藓；工厂里高高的烟囱，不再汩汩地冒出黑烟，上面密密地长满了翠绿的爬山虎；废弃的街道上，一辆辆汽车斑驳生锈，不管是路虎还是奥拓，都无声息地停着...... “给她喂食！”元方吩咐着其他小鸟，然后飞走了。 那只彩色羽翼的小鸟给她叼来几颗松子；还有小黄鹂居然给她衔来了一枚小小的红色浆果；一只白色鸽子在她手心里放了一条绿虫子。 虫子软软湿滑的身子慢慢地蠕动，吓得她哇哇大叫：“我不要吃虫子！我不要吃虫子！” 白鸽居然说话了：“哼！以前你们人类吃我们的肉，我们的蛋，现在，你们是我们鸟类的玩物，你得听我们的。快吃！” 忽然，其他可爱的小鸟也跟着白鸽狰狞起来，瞪着圆圆地眼睛，用尖尖的嘴巴啄她的手臂，血汩汩的流。 又飞来一只大雕，它盘旋几下，大喊：“滚回到你们地面去吧！”几下就把她挂笼子的树杈啄断了。 她使劲抓住笼子的木棱，背脊顶住，半蹲，如同电梯下坠时安全自救的姿势。可还是和笼子一起快速下坠，下坠...... “啊！不要——不要——” 她挥舞着双臂，腾地坐起来，一下子惊醒。 原来是一个梦！ 汗水已经湿透了她的睡衣，她手里紧紧握着那块怀表，上面显示：2027年1月7日上午10点。窗外，依旧是黑茫茫一片；打开微信，是男朋友留言：蓝，今天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三周年纪念日，很想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元方的笼子，依旧挂在窗前。它站立在笼子里的横木上，哑着嗓子不停重复：雾霾黑色预警，雾霾黑色预警..... 顾丽茹，笔名蓝天，唐河文学协会会员，初中语文教师。工作闲暇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主要作品有散文《红果飘香时》、《梅》、《年味》、《丑包子》，报告文学《路在脚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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