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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真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行驶在呼和浩特到乌兰察布的高速路上。车载歌带里播放着草原歌曲《陪你一起看草原》，在微信里逐渐熟悉到热络的小学初中同学彼此聊着天，心情很放松。 清晨刚下过雷阵雨，云层由浓重变得柔白，快速地移动着。一部分蓝天从云层中露了出来，湛蓝湛蓝，天空光线散射，层次分明。远远地，草原从丘陵深处探出了绿意。 "这次行程一定满足你故地重游的愿望。但是来内蒙古，咱们还是要先看看草原"! 什么东西在我的心里涌动了一下。因为在故乡那里有一片名叫东滩的草甸子，不是草原，却如草原一样铺展在我心里。 “今天咱们去看的黄花沟，属于辉腾锡勒草原，因为遍地黄花而得名"。同学介绍说。 车子驰进草原，一片无边无际的绿原，如丘陵般起伏，微风吹过，一如大地在呼吸。晨雨过后，空气凉爽，远处白雾迷蒙，草原一派苍茫。 "看起来这片草原不小啊?“我问 “五十多平方公里呢"! 近些年推崇地方特色，草原文化也曰益渗透在不是蒙古族聚居区的各个层面了，这与我童年乌兰察布市的汉文化记忆略有不同。 我的童年被工作忙碌的父母寄养在姥爷姥姥家，一个距离集宁市十公里的平地泉小镇，十四岁回到父母身边。又过了几年，姥爷姥姥也离开并非家乡的这方土地，搬去与父母同住，从此以后与这里的联系就近乎没有了。 故乡，是一个温暖的词汇，就像婴儿于摇篮。故乡，不管是祖籍还是曾经长住多年的地方，他都不仅是一个空间，而是需要时间和情感来经营的。但如果恰恰是在你刚刚认识这个世界的时候它托养了你，那它就一定永恒地盘踞在了你的灵魂深处。 车子在黄花沟景区门口停了下来。朋友们决定不坐旅行车而到草原上自由行走。 眼前这片刚下过雨的草原显得辽阔苍润，无遮无挡，看得极远，草地上点缀着黄色，蓝色和紫色的野花，路边的木栏杆上绑着的蓝色哈达在风中上下飘动。 昔日的同学们年届花甲却依旧欢笑如少年，一会儿站立成排，一会儿散坐草地争相拍照，有人即刻转发微信，笑语喧腾。我的心中忽而从前忽而眼前，过电影似的在拉伸回忆和现实的镜头。这么多年以来的愿望这一刻简单和轻易地就实现了，百感交集。 我们走进了蒙古包餐厅，当年的同学为我准备了烤羊宴。几位身穿蒙古族服饰的服务生和歌手抬着烤得焦黄的羊背走进餐厅，他们要按蒙古族的礼节迎接我这位远方的游子。我按照古老的礼节，抛花，切羊背，双手捧起装满草原白酒的银碗，恭敬地饮下。盛装的姑娘们唱起了蒙古歌，在同学的欢呼声中我接过了哈达，太阳很大，阳光照在蓝色的哈达上泛起了光芒。很想跳一支蒙古舞。 我回到座位上，不远处即是故乡的土地，胸中涌动着一股股暖流。 我端起酒杯，感概万千。 一个健康的肌体，一定有鲜活的血液流动全身，循环往复。如果哪个肢体血液不循环了，那地方一定会坏死。曾经有许多年，我觉得我这个生命体的一个部分正在坏死，那就是童年，三四十年间无人问及，无人提起，没有往来没有影像，甚至记忆也在渐渐淡去。 直到网络和微信的兴起，我写的一篇《平地泉记忆》，经网友关注并帮我找到第一位曾经的同学，才让我有机会找回了更多同学；因为有了同学，才让我找回了更多记忆。才有了今天的回乡之路。 我在向在座同学述及此话时不禁泪流，惹得大家也跟着擦眼泪。 此刻真情实感。 我举杯一一谢过同学们，感谢你们放下手中的事儿陪我一起看草原，陪我一起寻故乡。 2 明日立秋，我在秋天的边缘，寻找着我的童年我的故里。 同学在一条窄弄边停下了车。 “应该就是这里了!这里就是原先的小学"。 我站在了疑是小学大门的地方往里看，那原来宽敞的操场现在也是一条弄堂，两边是一排排居民小院。如果这是学校，那西边的大路，东边的树林和修道院，院墙边的小路和远处的东滩，那平地涌动的泉眼，小溪和牵牛花呢，我急急地朝东朝西看，一切都不见了踪影。 有人向街边老者报出了我姥爷的名字，那人向北指了指，远处露出了半面白磁砖墙。 “原来的房子就在那儿"! 我转过身看过去，又是一个过不了一辆车的狭窄小弄，两边拥挤的住宅大门紧闭，在正午的阳光下，懒洋洋的一片寂静。 而我的童年里，这条街宽敝明亮，住房不多，街边院墙低矮，南瓜或豆荚藤蔓探出墙外，满眼绿色。姥姥门前的青石板又凉爽又平滑。 我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眼里噙满泪水，一位同学赶过来陪着我。我走到那个白磁砖墙边，见这房后便是另一条横向的窄路，问路边一小商店女孩，这路可是过去通向十字街口的路?她点点头说是。 如果这路是那条老路，那这房子就断然不是，因为姥爷家的屋后还有好大一个园子。 回头朝车子走去。用眼光前后测量总觉得距离不够。 同学劝说，这是个充满变动的时代，你记得宽敞的地方就有可能砌了房子，道路也可以挪动，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改变的。 好像不仅是房子多了，道路窄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是的，少了《从前慢》歌里唱的那种慢生活里透着的人性朴素、闲散和不奢。如今房子越盖越多，临街的二层商铺也密集杂乱，人口和经济的因素让这个小镇失去了许多从前的朴实与闲静。 又去探访了曾经的中学。 学校基本在原址，只是向东扩展了一些。不过教学楼，操场，礼堂统统是新建的。原先向西的校门现在是一排排新建的住宅楼群。 太阳出来了，照亮我们每个人脸上的皱纹，算一算已经过去了四十五年，近半个世纪，怎能期望一切都在原地等着你呢? 同学们陆续上车，向集宁驶去。是的，有这么多同学陪着我寻访童年，心愿已足，不可奢求，我对自己说。 3 席慕容曾经引用她一位老师的话说："故乡可以是一片土地，但更应该是那一群人，那些在你年少时爱过你，对你有所期许的人。"反过来说，那些你爱过，你有所看重的人，也是你故乡这一概念的应有之义。 回故乡，回草原，更多期待是见故人，对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来说，故人就是那些少年玩伴和同窗学友。 晚霞映红了天空。乌兰察布新区道路越来越宽阔，灯光越来越密集。城市建设的步伐是日新月异的。 过两天就是内蒙古七十大庆，市区到处张灯结彩，一派欣荣。 同学珍订了一个十五六人的大餐桌依然不够用，来了二十多位同学硬是加了好几个小凳子方才够用。尽管四十多年的岁月改变了每个人的容颜，但总能找到过去的特征与童年的印象相印证，反倒觉得十分有趣。 四周响声似曾熟悉的当地话，娓娓述说着的童年趣事。我仔细端详着每一张脸，默默搜寻着记忆中为我闪过的每一次感动。仿佛那些隐没的故事、情形、细节唤醒了时空中的形象、声音、气味，唤起了一种无边的温暖与亲切。 次日清晨，我被呼啸的大风惊醒。立在窗前，忽然觉得那风从岁月的深处吹来，打在窗棂上来看我，我推开窗户，好熟悉的风，那种又凛冽又迅猛的风!只一会儿，大风吹散了黑压压的满天乌云，清亮的蓝天现了出来! 那天，在乌兰察布，我们十几个人一同参观了白泉山景区，集宁战役纪念广场。 有了这次探访，激活了我童年尘封的记忆，我觉得我终于找回了一个完整的自己。 在飞机旋梯上回首，忍不住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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