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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麦子 我在一个晴朗冬日的傍晚，偶然经过莲花湖畔，与一大片冬荷迎面相遇。 彼时，正是云淡风轻，残阳如血。 湖水被周围大片的楼宇包围着，被一簇簇灰白的芦苇点缀着，静卧在硕大的夕阳之下，如待嫁的少女，红纱蒙面，又如从容的老者，细数沧桑。 那些个冬荷，是以一幅水墨画卷的模样出现在我眼前的，在那么宽阔的一大片水域中，那些灰褐色的枝干及褶皱着的叶子们，铺天盖地的、从四面八方伸展过来，突兀的让我有些猝不及防。 让我在一瞬间，有了一种梦里醒来身是客、不知此处是哪厢的迷茫。 是的，那是因为，我几乎从未关注过，在严寒的冬天里，那些莲荷真正的模样！在我的世界里，让我深深喜爱的莲荷们，每一次的出现，都是正当芳华、年轻茁壮的啊！ 初识莲荷，是在中学读书的路上。 北方少水，故而只有旱地，并无水田，但那个叫大交的镇子，却很幸运地拥有着一条不太宽阔的河流，从而拥有了一大片引水而得的水地种植莲藕，因我曾在大交镇中学读书一年，有机会在年少时节，便幸运地认识了莲荷。 记忆中，第一次看见荷田的时候，正值荷叶茂盛时节，翠绿翠绿的叶子们、如一个个大大的锅盖，一片一片热热闹闹地拥挤在一块，无论高矮，全都挺拨骄傲地立着，从我的眼前平铺出去，远的望不到边际；荷花或白或粉，或含苞待放、或娇艳盛开，个个儿都清雅脱俗、妖娆的带着一股子仙气，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一下子惊住了我的少年时光。 原来，这就是“莲叶何田田”、原来这就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原来这就是“出淤泥而不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间仙境、大美天堂！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几个同学，喜欢在课余时间，到小河里戏水、到荷田边追逐，直到荷花败落、莲蓬成熟，荷叶们不再翠绿茂盛，便被菜农连根挖起，收获了那些饱满的莲藕。再见时，曾经美丽如画的那些荷田，已是一大片普通荒芜的土地了。 再之后，漂泊到南方，南方水多，南方也多荷田，一年里，有很多的时间，我行走在路上，都可遇见大片翠绿的荷叶和娇艳的荷花。 因为多，便不再珍贵，我常见赶路的行人，折了荷叶，置于头上，遮挡火热的太阳；也常见娇艳的荷花，被行人一把把采在手上；到了收获季节，菜市场每天都可买到鲜嫩的莲蓬，轻轻拨开，莲子泛白，唇齿留香；而那些奶白色的莲藕，更是如小山一般，堆的到处都是，完全不是我记忆里的故乡，到了过年，才有机会享受一次莲藕的清香。 而后，我搬家，住在离莲花湖不远的地方，喜欢在忙碌了一天的傍晚和周末与友人约了去湖边散步行走，于是有缘与莲花湖众多的、形态各异的莲荷们成为朋友。 作为主题公园里的观赏荷花，莲花湖的荷品种众多，颜色各异，粉白、嫣红、米黄、天蓝，每一种都美的恰到好处，美的让人感叹。那些生机勃勃的荷们，单瓣的端庄秀气，复瓣的雍容华贵，居方圆五里之湖畔，得天然湖水之滋润，端的是引人入胜，自成奇景，所以在天气暖和的季节里，仅仅是为了看一眼这满湖的荷花，湖边每天都会游人如织，穿梭不停。 然冬季到来，湖边冷风瑟瑟，湿气渐重。慢慢地，莲花湖变得门可罗雀，人去空空，我也很早就窝在家里，再不喜出门。所以，一直无缘陪伴着莲荷们经历季节的变迁及容颜的改变。 直到这个偶然的下午，一件偶然的小事，让我路过莲花湖畔，像是冥冥中的注定，让我得以与这片严寒冬日的、完全超乎我想象的、不再年轻的荷们偶然相遇。 然后，一瞬间让我仿佛梦中。 这片让我猝不及防的荷啊！这片让我迷茫的荷！这还是我长长的记忆里，那些热闹非凡丰腴茂盛的荷叶吗，这还是那些亭亭玉立、轻舞飞扬的妖娆花朵吗，我无比喜爱的莲荷啊，才不过短短的一季，为什么竟让我看到了满地的繁华殆尽和岁月沧桑！ 然而，端端移步，慢慢行来，我却忽然一点点发现，那些被岁月的风吹皱的荷叶们，那些高昂着头的莲蓬，并无半点自怜自弃的模样。只见它们或静卧、或挺拔，或舒展、或妖娆，姿态各异，容貌非常，完全是一幅我自昂头向天笑，管尔东西南北风的从容和自如。再细瞅，它们一个个、一株株，在硕大的夕阳里，在粼粼的水波中，款款而立，顾盼嫣然的样子，竟是丝毫没有在意季节的变迁，以及严寒的考验，仿佛，这原就是它们本真的姿态，本就是它们该有的样子，只让我放眼四顾，但言苍茫，不见破败，只叹静美，未闻凄凉。 这让我忽然就想到了我认识的一群年长的阿姨，她们都是六、七十岁的年纪了，有些早已是白发苍苍，却把满头的发梳的一丝不苟，把五颜六色的衣裳穿的得体清爽，她们上老年大学，成立旗袍协会，活的生机勃勃、开心张扬，完全没有老年人暮气沉沉的模样。我听过她们的歌唱和朗诵、看过她们的舞蹈和出行，我一直感叹于她们那一颗颗年轻的心，感叹她们丝丝皱纹里透出的美丽，和举手投足间显示的大气和从容，从而想象着我年老的那一天，也能活成她们的模样。 岁月无情，只留刹那芳华，岁月有情，还你豁达从容。随遇而安、顺势而为，就像那些阿姨，无论年纪无论岁月短长，在每一段不同的时光里，都可以积极热情，从而活出自己不同的美丽。这，也是我们每一个人应有的心态和样子吧。 而那些阿姨丝毫不被岁月改变的的精神气儿，不正像我眼前这满湖满世界的冬荷吗，虽然，芳华尽处，再不见你翠绿挺拔轻舞飞扬，再不见你五彩饱满尽情绽放，但是，季节改变了你的容颜，却改变不了，你宠辱不惊、笑看云起云落的坦然，改变不了，我站在你们无畏严寒、夭夭而立的身旁，看到的这一片沉静安详、岁月静好的模样！ 平原麦子，山西运城人，现居江苏南京，喜欢阅读、行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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