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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月雄:悟爱 | 原乡文学奖征文(散文)

 原鄉書院 2021-02-09

悟爱

刘月雄

01  爱的留言

父亲节那天,我的投稿《父爱:众里寻他》文末,有一大段闺蜜的留言。

她说:“写父爱你终究不是情之所至,不及母爱写得感人,感觉大话太多。”我有种心灵相通的感动,心坎里有冒出泪来的冲动。

她是我从初中黏到现在的闺蜜。她样样优于我,大眼顾盼,活泼灵动,身材玲珑,班主任和班上的男生都喜欢她,除了我,班上几乎没有女生跟她好。我们天天在一起,上学放学甚至休息天,我常走好远的路去她家:一座两层楼的洋房,她还有个很疼爱她的父亲,浓眉大眼,常常带着宠溺的眼神,笑眯眯地看过来。当时愚钝无知,现在想来,我原来和她共同享受了那份宠爱,怪不得那么温暖,怪不得我要不辞辛苦去她家。

02  爱的忽略

想来,爱于我很吝啬,我是爱里潦倒的孩子。

小时候的记忆有着断崖式的空缺。奶奶走的那天,看她直挺挺地躺椅子上,我还走过去,很俏皮地拍了拍她的脸。这个画面一直占据在我的脑海里,成了我对奶奶最初且唯一的记忆。

记忆为什么如此贫瘠?四岁的我,不懂生死,不懂悲苦,难道也不晓害怕?是我太呆傻?多年后听妈妈愧疚地说:“我们对不起你,那时每天忙于修大寨,早出晚归,你奶坐那儿动不了,只能看着你躺摇床上哭哑了嗓,一天饿下来,屎尿眼泪糊满嘴脸”。我顿时黑脸:“你们不是已经有儿有女了吗?31岁和38岁的高龄,感情又不好,为什么要生我?体力精力估计智力都是最糟糕的遗留给了我,为什么?”“你奶还想要个孙子。”却没想到我是女娃,人生的开篇如此狼狈,让我怎不生沮丧?也许记忆自动埋葬了那段不堪。

我对家有限的记忆,大多被父母激烈的争吵割裂得支离破碎。总是因为父亲打牌输钱赊账,这个男人只顾自己吃喝玩乐,供职单位由县城的电力局会计到矿产局到乡下某所,他无所谓单位好坏,只要有牌局可组就开心。他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但是个游手好闲毫无担当的父亲。听说父亲的父亲也是如此,奶奶辛苦了一辈子,又为她的宝贝儿子物色了一个勤快媳妇:在她女婿家帮佣的乡下女,然后就有了我们兄姊三人,奶奶帮衬带大了他们,落下了我。我那可怜的妈妈,成了奶奶的接盘侠,里里外外忙个不停,还要骂骂咧咧恨着她的男人。她哪有余暇顾及我爱的缺失?

03  爱的寄居

我仿佛仰着头接雨水的穷小孩,渴望甘霖雨露的滋润。上天安排了我和闺蜜间的彼此熟识喜爱,我于是寄居在专属于她的父爱里,她公安局工作的父亲,一直作为底片,存于我心的暗室里,在我的文稿里影影绰绰。聪明如她,也许早就知晓我羞于启齿的爱的挂靠。

我关于父爱的文稿,不过是编辑的邀约:要有情深大爱。所有的记忆局限了我的深情,我无措得只会在朋友深深哀思里寄托我的向往,在别人的父爱里“众里寻他”罢了。

闺蜜看出了我的困窘,“此刻我想我能与你心有灵犀,一句'得之我幸'的长叹也掩藏不住胸口那隐隐作痛的不甘”。我泪奔。

我这样的人啦,是个爱的穷人,对爱有种近乎偏执的渴念,像块铁,磁石的一丁点靠近,就全身心地吸附过去;像尘土里低伏的小草,雨露春风不经意的沾拂,眷恋就此蓬勃生发。善良如我的闺蜜及她的父母,一直毫无罅隙地视我为家人,呵护我对她们发自内心的倚赖。

04  爱的迷失

多年以后,在没有闺蜜的城市里,我带着穷人的饥渴,不停地寻找,渴望获得爱的富裕。就像一档节目里所说:“穷人思维,就想着一夜暴富,越没越想,越想越被骗,越骗越穷。”在这个人人爱好钱,谄媚财富的时代,除了马云说:“我对钱不感兴趣”,谁不想富有呢?谁没做过一夜暴富的梦呢?如我者,被爱忽略的穷人更是如此,越想越被轻贱被伤害,依然贫穷如洗,徒增伤感迷茫。“还有我呢,我爱你,你所有的烂事,我都关心。”闺蜜的话,让我如饮甘露。曾经与之共享的甘洌清泉般的爱,连着去她家走过的街巷,更在我的梦里无数次地重播回放。

05  爱的错放

“其实深究父母的爱都不在他们有多伟大多高尚之中,而在一次生命的给予、一段成长的陪伴、一句嘘寒问暖的话语、一个期盼回归的眼神中”,闺蜜留言中的这一段,我不能假装视而不见,开始了翻箱倒柜地寻找。我想起了我和父亲为数不多的几次聊天:“爸,你年轻的照片蛮帅的呢,你老婆怎么就看不上你?”“我也不中意她,我那时有个相好的,一起去听过戏。”“哦,那怎么不在一起?”“你奶喜欢你妈,我是孝子,要听话。你妈是好人,就是太势利虚荣。”试想父亲的情投意合若得成全,会有什么样的人生?我妈呢?倘若她不事事趋利,如何应付生活的艰辛?父亲母亲是两个被爱错放的人,一个想着逃离,一味玩乐,一个拽着错误,怨气冲冲。就那么倔强,彼此从不放下是非恩怨。

其实哥姐三人,我是最像父亲的,不止相貌,我还女承父业,当了一名会计,也讨厌一切虚伪势利的喧嚣,在世俗的社会里时常的不合时宜。可我并不喜欢父亲,尤其厌恶父亲爱好的麻将赌牌,因为我旁观了妈妈太多的辛苦。

这场爱的错放,让我们彼此陷于混乱,流离迷失。

06  爱的释然

岁月渐老,母亲中风偏瘫又不能言语,已经两年有余,父亲也不大外出打牌,他们和护工在一起,守着各自的残暮时光,岑寂无声。我每次去看望,老父开门探出头,喊着我的名字,咧着无牙的嘴笑得很是灿烂,母亲总是握紧了我的手,嘤嘤呜呜地哭。看着他们,因为扯不断的亲情纽带,因为他们的老去和病痛,我的心很疼。

我想起二十年前,我结婚回老家办酒后离开的那天,老父居然哭了,哭得很伤心,哭得我莫名其妙,很是诧异:“这是舍不得吗?没见你爱过我呀。”当时我觉得滑稽,不以为然地笑了。现在想想,父爱虽然浅淡,也有一丝温暖。

随着父母老去,他们的半生恩怨像面蒙尘的镜子,一再提醒我:不能执念于错爱得失,记得随时擦拭。闺蜜说:“我希望你理解父母子女的缘分,并感恩互有缺点的我们和父母彼此接受,忘记所有的道义,责任,担当,真正的放下,才会不觉得父爱的贫瘠。”她的话更是重锤敲打着我。

父母的错爱,成了他们彼此的牢笼,我们何苦执念于此,困自己于其中呢?

如纪伯伦说,孩子不是父母的孩子。孩子是借了父母的土壤生根发芽,无论肥沃贫瘠,都是生命的成全,除此,还有阳光雨露的滋润,飞沙走石的侵扰,风雨飘零的洗礼,经了各种度化,灵魂才得以丰盈。这就是人生,何苦沉溺于此?学会从容面对,坦然放下,如罗曼罗兰所说的英雄一样: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岁月沧桑,爱不可或缺,找到爱获得爱是此生的幸运,不然就学会去爱,多些体谅多些慈悲,慢慢放下,再抬头看看,天空多明朗,生命多美好!

谢谢你们,我的父母,我的闺蜜,我的爱人,我的孩子!

作者简介

刘月雄,女一名在南京多年的湖北人,一枚会算账的写作者。“不务正业”,最热爱的不是数字,而是文字,有多篇作品见于报刊及各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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