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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晓娟:这片土地我搞不定啊 | 就读这篇

 原鄉書院 2021-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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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土地我搞不定啊

闫晓娟

土地是城乡交接处的一座院子。除去住房和门房以外的建筑,几条水泥砖铺成的小路,在院子里方方正正围了个圈,圈外是黄土地,圈内还是黄土地,这样的作品没有丝毫设计的意思,一看就是脑子随机一闪的结果。窄窄的小路和等着被种植的黄土地,明显是海洋与陆地的比例。突然拥有这块土地,在城里憋屈惯了的我们有点慌乱,生怕土地被水泥砖盖住受了委屈,都赞成让它们多接受阳光,接受我们的目光。这里的我们指的是父母和我,家里其它人主要工作是偶然回来度假,或者指手划脚上一番,然后离开,当然,也包括后来渐渐加入的我,尽管如此,仍会得到常住们欢喜雀跃的招待,常住是父母,他们是这土地忠实的主人,回乡建院是他们的心愿,因为他们要享受阳光,要叶落归根。

拥一座四方小院,养几只猫狗,种一园花草,安度余年。我也是极其渴望这样的生活,所以回乡建院,我也是主谋之一。

城里生活久了的人们都会有个梦想,那就是对土地的向往,对阳光的向往。几棵不妖不媚的海棠于院一侧独立成园,树下置一厚重古木方桌,喫茶饮酒嗑瓜子;方砖路两边搭建一组长廊,天然的木质随着日久年长,长出苔藓,长出沧桑。从架子上垂下密密的紫藤,或是洋气的欧洲月季王,在花香看扑鼻的长廊中坐、卧、行、思,好不惬意;地面是整齐的草坪,能光着脚丫子在上面撒欢的草坪,最好绿的让人望一眼便不想离开;再在院子中心搭一个古色古香的木质小亭子,不需要多昂贵,多讲究,可以欣赏到春花冬雪,夏风秋月即可。还有,还有,我这快乐农妇被金毛狗和一群鸡鸭鹅追着、围着要吃的,我满满地笑着,骂着,老着……,想到这里,我笑出了声。

出差一段时间,归乡时,那些被我规划好了的土地大变了样,要种海棠树的土地被种上了花生,要种月季和紫藤的路边被种上了葡萄藤,并被栽上了丑丑的用来绑葡萄藤的水泥杆。要放小亭子的地方被栽上了一大片蒜台。颇有成绩感的老妈,指着房屋前的那两块小空地对着哭笑不得的我说,“西边那两块地留给你,你自己折腾去吧!”我的亲娘唉!亏你还记得给我留块地。

土地,那可是能变出粮食,变出花朵,变出好心情,孕育出生命的土地哦!这两小块地,还是让我激动的不知所措,就像要在一张难得的白纸上做画,让拿着画笔好久的我不知道怎样落笔。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种草坪,一直想要一块绿油油的草坪地,松松软软的,踩上像地毯一样舒服,还能缓解长期看水泥混凝建筑物的视觉疲劳。平整地,选种子,播种,都不容易。在老公的帮助下终于顺利种上了草。妈听我在地里种草,直怪我瞎折腾,浪费资源。

从小到大,我的动手能力一直很差,但凡是需要动手完成的事情,总是做的一塌糊涂。不会画画,字也写的很差。但我还是喜欢画,喜欢写,写的时候,写正楷字;画的时候,画太阳花。我笔下的太阳花,是那种像手指肚一般,长圆花瓣绕圈的组合。小时候并没有见过这种花,也不知道叫什么,它们只是固执地代表着我心目中花儿的模样。看到了西藏的沿途格桑花才知道我竟画了这么多年的格桑花!我们的缘份从我童年时就已结下,格桑花就像是我的花。我把从西藏带回来的格桑花,种在了另一块地里。洒了种子浇上水,便又回到城里安然地朝九晚五了。

过了几周,妈打电话来,你不管你的草了,也不回来除除草?我本来种的就是草,还要除什么草?我哈哈大笑老妈的糊涂。但站到草地前时,我傻眼了,我的自留地里,除了我种的草坪外,还长了好多蒲公英、刺节、马齿之类的野草,它们明显都比我的草坪长势凶猛。草坪以外的野草们现在都很受欢迎,在城里人的饭桌上,茶杯里,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蒲公英利咽下火。刺节凝血消肿。马齿苋杀菌消炎具有“天然抗生素”的美称。除了我的草坪外,这些要除掉的杂草个个都有药用价值,一时间有点恍惚,竟不知该除去哪一个了!

我的草儿明显长高了,该是上割草机修剪整齐的时候了,这么点草坪买个割草机实在有点浪费,但不用割草机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买。离家时,念头很强烈,到城里一忙便丢脑后了,再一忙便彻底忘了。就这样一直没顾上去修剪它们。很快这片草坪早已不是草坪了,它们放肆地生长,速度超乎想象,几乎要成了呼伦贝尔大草原了。很快就结出了草籽,这下好了,草子草孙都要在这里扎根了。邻居们来参观院子,妈最不愿意引他们来这片结了草籽的地方,实在太让她觉得没面子,不光是她,我也觉得没面子,更没里子,因为是我在管理。我每次回来,仿佛都能看到草地上写着两个字“懒人”!可是这么高的草,让人头疼啊!我实在没有勇气扎进去草丛里与大太阳,与隐在草丛里的蚊子们奋战。

妈建议我把草坪换成花,她说花儿看起来让人心情好,好主意,她终于能欣赏了蔬菜以外的花草了。草坪不好管理,我也有意换掉。这次要慎重,不好管理的植物一定不能要。我忙着咨询、了解、查百度,最后确定了种三叶草,这是跟草杠上了啊!在网上买了白三叶草,此花期长,又长的整齐,好在还不用管理,真是为懒人而生的花。

眼下要做的是要把这些草铲除掉,给三叶草一片肥沃干净的土地。除草可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要除掉这些顽固的护坡草,当初光想着要让这些草们帮我守护宝贵的土壤,却没考虑到想请它们离开时要费多大的劲,选护坡草绝对是失策,是失误!

我发出了铲除的指令,我的臣子-锄头,唯唯诺诺地对着土地点头。而那些结了籽的草,充满了生命力,在阳光下金黄耀眼,微风吹来它们个个摇头晃脑发出哧哧笑声,它们的不屑,让我,这个昏庸的帝王和懦弱的臣子感到了力量的悬殊,还有些难堪。果不其然,又一个雨后,地上又密密地冒出了一层新绿,我们前脚还未除尽,它们后脚就又长了出来。那一个下午的奋战成了锻炼身体。可怜的,我那没涂抹防晒霜的脸和磨出泡了的手,还被砍出了豁的老锄头。

老妈慈悲,念及我来回折腾之苦,就没有再次通知我,搬个小板凳坐在这片地里,又继续与这些草们纠缠了几个下午,终于拔光所有的草。事后她喊老腰疼了好几天。我趁机迅速撒上了白三叶,我想新主的到来该是让草们有所收敛吧!   

院子里水土得当,格桑花也不认生,撒下种子后就开始认真生长,很快高过了我的个头,比在西藏长势更好。心想,这块地算是交待了。看到它们开出第一朵花时,妈说还真好看。等我看到它们时,各色格桑花已成片盛开,美的让人惊艳。在众花中穿梭,心里美美的。想待到它盛开满园时,就邀请朋友们来赏格桑花。花开满园似乎很奢侈,它们总是次第开放,所以园子始终不是我心目中的模样,顾忌到了它的不完美,也因为我那碎片化的时间无法整合,所以一直未邀请朋友来园,这个未实现的梦想最终成了念想,

谁知没几天妈的电话又来了,她的电话一来必是那些土地上的事,自从把地交给我,她是一百个不放心,总害怕我糟蹋了土地。你的格格花还是别要了,一棵棵像人一般高,黑不溜秋的杵在那里,夜里起来把人吓一跳!妈总把格桑花叫成格格花。中秋后,凉气逼人,花儿迅速枯败,没有花点缀时,它们一棵棵迅速枯萎,变黑变丑,像一个个狰狞的小丑。妈说,夜里出来时总感觉像有一群人站在那里,尽管清楚不是,但心里还是有点慌,常常把她吓一跳,换成别的花吧!你又不是天天在家,不用天天看它们,妈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忧郁。

如妈所说,秋后的格桑花远不如当初水灵,它们也显的极不自在,像是在为自己的老态内疚,其实内疚的应该是我,是我放弃了对它的守护,让它也遭遇了和草坪一样的命运。于是在这片地上我又一次面临选择。这次我的选择是鲁冰花,这个小众而冷门的花种。因为稀罕花的名字,喜欢那首曲子。“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夜夜想起妈妈的话,天上的眼睛眨呀眨, 妈妈的心呀鲁冰花!”好美,我希望天天陪伴着妈妈的花,是一种恒久陪伴,是一种亲情的相续。

一段时间后,在我种下的土地上同时长出了两种花,一种是我没见过的叶子,应该是鲁冰花。另一种便是那个让我恋恋不舍而又无可奈何的格桑花,和草坪一样,在我对其进行了坚决的铲除后,它们又像雨后春笋般顽强地长了出来。这两个新来的小主,在对地盘的问题上,它们丝毫不客气,冲破地平面后就开始往上蹿,长的欢实又茁壮。 如今我的那两块地里,同时长着鲁冰花、格桑花、草坪、白三叶,它们势力均等,旗鼓相当,它们争相邀宠,不甘落后。临时的铲除引起了它们更凶猛的反扑。这几个主,哪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而我这个挑起事端的主人怯怯旁观,无力面对这些花花草草……

傻了吧!你以为种花种菜是闹着玩得啊!老公调侃我。是呀!养护小院需要的不是梦想,不是激情,不是完美的规划,更不是十天半月的光顾一次,是要去除草,施肥,浇水,甚至捉虫;是要弯下腰去亲近土地,亲近蚊虫;是要在炎热夏天去亲近三十七、八度的大太阳。哪一样都是需要用汗水去浇灌的。那种摧残身心的劳作没几个人能受的了。而在我们朝九晚五躲在空调房惬意度日的时候,是我的父母淌着汗水在与这片土地亲近着,如果没有骨子里对土地的敬畏,是不会有这种激情与其周旋。在这片土地上,他们不会让大过拳头的土块存在。不会让哪一棵蔬菜渴的生了汗虫。不会让哪块土地干的地皮开裂。不会让乱爬的丝瓜藤蔓缠住挺拔的山楂树。不会让丝瓜老的无人瞻仰。也不会让熟透了的西红柿掉落在地,更不会让干了一辈子革命的将老之身,像无人耕种的土地任其荒芜。我点了点头,第一次没反驳老公,像他所说,种地,真不是那容易的事。

父母选择了土地,土地选择了父母,他们天衣无缝的合作便产生了大量蔬菜和水果,丰富了我们及周围人的饭桌。

我的那两块地充公了,继续由父母种菜。我呢,一边摘着茄子辣椒西红柿,一边在朋友圈里晒着父母的绿色无污染蔬菜,“看,我妈种的菜呵!”

作者简介

闫晓娟,鲁院电力作家高研班第一届学员,中电力作协会员,山西省作协会员,山西省摄协会员。因痴迷远处的风景,曾驱车前往云、贵、川、藏、新、尼泊尔等地,深入贫苦大众间体验生活,收集了大量的人文纪实类题材和珍贵照片,以图文形式将之精彩呈现,出版了个人摄影散文作品集《漫行散记》。文学作品曾在《北京文学》《脊梁》《黄河》等期刊发,曾在平遥国际摄影节上举办《伴》个人摄影作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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