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柴扉别集（46） 张国领 乘电梯是生活在现代社会的人们，难免会遭遇的一种尴尬。 因为经常要在最狭小的空间里，最贴近的距离内，与你熟悉和不熟悉的人，直面相遇。 在入住太平里小区之前，我住过楼房，但都是不超过六层的楼房，这种多层建筑是不够装电梯标准的。而等我在小区分到楼房，心中想着可以每天乘电梯上下楼时，我分得的却是一套位于一层的住房。 楼房虽有电梯，但我住在一层是不需要乘坐电梯的，为了显示我住的也是装有电梯的楼房，有时自己会去乘乘电梯。那时电梯里有专门负责开电梯的司梯员，我们那幢楼上的司梯员，是个来自安徽的小姑娘。我一进轿厢她就问我去几层，我说最高层，等到了最高层她看我还不下，又问我去几层，我说最底层，她说最底层可是地下室了，我说那就去地下室吧。就这样从一层到十六层上上下下，再到地下两层走两遭过过电梯瘾。惹得开电梯的小姑娘笑着说我“叔叔真逗”。我这哪里是逗啊，我是住在最低层想享受住高层的礼遇。 人就是这样，对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充满好奇。 没有电梯的时候，我对电梯有许多向往，想象着轻松自若地走进电梯，不知不觉就到了自己要抵达的楼层，然后有人把电梯门打开，我悠然自得地走出去，免去了爬楼梯的苦和累，那该是多么惬意。 一年之后我从三号楼搬到了二号楼，从一楼搬进了十六楼，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天天乘电梯了。 开始时，每当走进电梯，我就感到很兴奋。在电梯里无论见到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主动打个招呼。因为都是住在一个楼上的人，也算是邻居。 二号楼是一座二十层高的塔楼，每一层住着九户人家，除去一层不乘电梯，也有一百七十户人家使用电梯，整座楼只有两部电梯，平时还好些，到了休息日或上下班的高峰时，乘电梯的人空前增多，电梯里也就成了非常拥挤和热闹的地方。 等电梯时，熟悉的人会打个招呼，或不疼不痒地聊几句工作或天气之类的话，因为这是公共场所，什么人都有，不可能聊很私密的事。不熟悉的则会点个头，不是要讨好谁，而是住在一座楼内，不吭声不点头只眼巴巴地等电梯，也不是不可以，但彼此都在同一机关上班，都是有身份和文化的人，枯站不语就有了几分尴尬。 电梯来了，站在前面的先上，后面的后上，上不去的，会自觉等待另一部电梯。 进了电梯之后，大多不再说话，按下自己要到达的楼层号，便把目光盯在显示屏上，等待电梯停了赶紧走出这拥挤的空间。 我住在十六层，不是最上层，也不是最下层，所以，进了电梯不动声色地看着一个个低楼层的走进来又走出去，看着高楼层的人们继续向上运行。我知道我是这样看待别人的，别人也是这样看我的，人的心理，大致如是。 进电梯的，有男人，有女人，有大人，有孩子，大人在电梯里是安静的，偶尔会说几句话，若是有小孩子，一下子就变得吵闹起来，有的孩子上来后，先不按自己的楼层，而是把所有的楼层按钮都按下，大家只好看着电梯不管有无人上下，一层一停。如果是有几个孩子同时上了电梯，动手动脚，打打闹闹是常有的，父母在身边的会喝止他们，但无论多么严厉的喝斥，只要楼层不到，打闹便仍会继续。好动是孩子的天性，越是在公共场所，他们就想把动静弄得更大，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显示他们的价值和存在。 由于乘电梯的各色人都有，电梯里就常常有各种味道散发，女人的香水味儿，男人的汗味和口臭味，吃东西的食物味儿，还有手提垃圾的酸臭味儿。有的从超市买东西回来，手里提着的有鱼，有虾，有臭豆腐，有榴莲，有大葱当然也会有鲜花，所以，百味交际的电梯轿厢，很难避开你不喜欢的味道，因为你不喜欢的，也许正是他人偏爱的。 这种味道倒不是主要的，我平生不爱养动物，但有的人又特别喜欢养动物，小区养狗的居多，还有养猫的，养兔子的，养鸟的等等。养动物的人，一般都会避开乘梯高峰带动物上下梯，但住户多了，什么素质的人都有，有人专门在乘梯高峰带着他的宠物下楼，在电梯里还和他认识的人说话，话题自然是围绕着他的宠物。他们都给自己的动物起的有名字，那名字也全是和人的名字相似，有的干脆不叫名字，直接称儿子、女儿、宝贝儿等，听着这样对动物嗲声嗲气的叫，我身上就起鸡皮疙瘩。真不知道他们的儿子女儿听到了作何感想。 在城市，狂犬病时有发生，但并没有使养狗的人减少，我住的楼上就有不少养狗的，养泰迪之类的小型狗还好些，有的人养的是比较大的狗，所以，经常会在打开电梯时，里面站着一个牵狗的人，遇到这种情况他们都会说进来吧，不咬人，但我还是不会进去，自觉乘另一电梯。他的狗也许真的不咬人，但它是会咬人的东西，什么时候咬人不是人说了算，是要看狗的兴趣。所以，只要看到电梯里有狗，我都不进电梯，因为我是人类，不愿与狗们同乘一部电梯。 不熟悉的男女一起乘电梯，沉默的多，说话的少，虽然少有人说话，但心理活动却不曾停止。人与人之间，站位都保持一定的距离，有时人太多，不得不挨着站立，但能明显感觉到都在提防着什么，偶尔会有人说句玩笑话，以消除彼此的不自在。 电梯是个流动的空间站，是个瞬间聚散的小社会。社会上流传着许多电梯里的故事，有的是恐怖的，有的是搞笑的，有的还是演绎人与人之间上与下、尊与卑的复杂关系的。 前一段听说在一电梯里，同时进来男男女女一干人，其中就有一位公司的总经理和他的职员，电梯在运行中，总经理一时无法控制放了一个屁，也许是吃的过于营养，屁味也就特臭，臭气在轿厢里瞬间扩散，引得美女们纷纷掩鼻瞪眼一脸怨恨。站在前面的总经理自然不会主动承认是自己放的屁，总经理后面的职员看女同志都在看自己，赶紧声明不是他放的屁。 这时站在最后的一个年轻职员大声说了一句话：“不好意思，昨天晚上吃红薯太多，肠胃运动剧烈，请大家原谅。”既然有人站出来承认是自己放的屁，怨气顿时消了许多，总经理带着感激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会说话”的小伙子。 到了第二天，这位公开承认“吃多红薯”的小职员，被直接提升为部门经理。那位不敢在电梯里承认放屁的职员想不通，去找总经理理论，问自己进公司时间更早，为啥这次没有提职。总经理说：“你连屁大点的事都不敢担当，还能当经理？” 这可能是个笑谈，但乘电梯的人身份千差万别却是不争的事实，进了电梯的表现各有不同。有人进了电梯往边上一站，等待别人给他按楼层，有的进了电梯直接站在按钮旁，主动给大家按按钮，有的人进了电梯不管后面有没有人，都站在门口，有的人进了电梯会站在角落，把更大的空间留给他人。 小社会里的人形形色色，有人摆谱，有人主动服务。而主动服务的可能就是主政一方的“人物”，端着架子等待别人服务的，却极有可能是个不自信的小角色。而最和颜悦色的那位，也许正是你望而敬之的大师。 天天乘电梯，遇到不同的人，吵架的，生闷气的，秀恩爱的，装陌生人的等等，还有乘电梯生情而成为恋人的。正是看透了这个小小空间里，人们需要一个专注的视点，有商业头脑的人便在电梯里做起了广告。各种商品、代言人的图片，一周一换，不知广告效应如何，倒使乘电梯的人进了电梯不再目光呆滞，会盯着广告一直看到出电梯。 电梯不但使人省却了爬楼梯的劳累，也使人多了一个观察他人的窗口，如果不信，当你再走进电梯时你会发现，我说的这些现象，都会在你的眼前真实再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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