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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神榜：哪吒重生》是2021年春节档七部新片中，唯一一部敢提前点映的电影，通常来说这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明白自己竞争力不足，想提前“偷跑”多赚一点是一点，要么是对自己的品质有信心，想依靠优良口碑多赢得一些排片等先发优势。老实说，之前我一直对此片兴趣不大，反复翻炒的封神题材以及略显怪异的画风，都导致了它“卖相不好”的第一印象（相信不少观众都有这种感觉）……可看完后，我只想喊：真香！这部融合了历史、科幻、奇幻等各种类型元素的动画电影，造就了国产片罕见的视觉奇观，令人目不暇接，即便在叙事方面还不够完善，但光凭物超所值的设计与美术风格，就足够我吹爆了。观看《新神榜：哪吒重生》（下文简称《哪吒重生》）的第一要诀，就是得忘掉这是一部关于“哪吒”的电影，因为你一开始几乎看不到任何“封神”相关的要素。除了开场那一段颇有后现代风味的机车比赛，《哪吒重生》初看上去更像是贫富差距巨大的民国画卷：老上海破旧又充满烟火气的平民区，连接富人区的钢铁大桥，仿造上海百乐门的夜场万乐坊，以及身姿绰约歌声甜美的歌女喀莎等等，不禁会让人怀疑看错了片子。随着剧情的不断深入，影片的类型元素越来越丰富，相互之间的融合也开始自然起来。《哪吒重生》的故事发生在封神大战后3000年，东海市的一方豪强——“四大家族”之首德家，其实就是改头换面的东海龙宫，龙王敖广以镇海兽与混天绫控制了江河蛟龙，同时也掌控了整个东海市的供水，德家挥霍淡水，百姓民不聊生……我愿称之为“封神魔改版民国风的未来赛博朋克”。单就出场元素来看，《哪吒重生》确有赛博朋克的意思，除了霓虹场景、技术产品和社会结构等要素外，广泛的义肢使用也是一个典型标志，包括敖丙的机械脊梁（让其死而复生的新龙筋）、敖广的金属右手、喀莎的机械右腿等。可说实话，这部电影的类型风格是很难界定的，更多时候，它是在以当代以及未来的科幻画风，重构我们脑海里的奇幻景观。这一点在“新龙宫”上展现地尤为明显，德家老巢表面上看是黑道家族的豪宅，其实是龙宫的伪装，地板是珊瑚礁、壁灯是夜光水母，更别提后院的水瀑和大厅的龙渊了。而深海里的另一处龙宫也很别具一格，以水母外形为基础，添加了大量电子机械原件改造，既传统又现代，还有孙悟空那个更加“机械风”的水帘洞，确实能令人耳目一新。此外，《哪吒重生》的角色形象设计也相当亮眼，比如东海水下摩托一般的虾兵蟹将就很带感。全片中我最喜欢的人物设计，是敖广派去刺杀李云祥的第一波杀手——一个以浮空小姐姐露面的水母精，和一个以蒙面壮汉示人的深海鮟鱇怪（也就是我们常叫的“灯笼鱼”），这两名海族杀手的形象充分借鉴了原型生物的特点，前者美丽、飘逸，还带有麻痹毒素，属于走流线型的唯美风，后者则笨重粗野、势大力沉，具有浓浓的废土朋克气质，甚至还带点扎古的既视感……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把速度型和力量型的特征巧妙呈现在了一起，让我眼前一亮（可惜找不到剧照）。相比之下，龙宫管家海夜叉和石矶娘娘后人彩云姑娘的形象设计就没那么突出了——但相应的，他们出色的动作戏算是另一维度上的补分项。遗憾的是，《哪吒重生》中几个戏份吃重的角色，比如李云祥、敖丙、敖广等等，就只是身材修长、眉清目秀的帅哥了……倒不是说不好看，只不过在这部整体风格设计都比较“大胆、妖气”的电影里，如此美型反倒有些普通了。所幸，影片把最酷的一个设定留给了这些主要角色，即如同式神/召唤灵一般的元神。且不提敖丙的水蓝色龙三太子和敖广的黑龙，全片里最帅气的元神当属李云祥的火红色三头六臂战将哪吒，威风凛凛、不可一世，果然“火系”是最适合耍帅的……顺便提一句，《哪吒重生》的配乐也是一绝，很懂得与高潮戏结合烘托气氛、刺激肾上腺素分泌，并且几乎都是现代电子摇滚乐，即便是孙悟空元神现形时用的《小刀会序曲》，也同样“电子机械化”了，着实上头。花了这么多篇幅去聊影片的设计表现和美术风格，我认为是必要的，因为动画是“画面先行”的艺术表现形式，视觉感受永远是一切的基础，《哪吒重生》的表现可以用惊艳来形容，它让我找到了年少时看《铠传》《一骑当千》《最游记》等日本动画时的感觉：剧情怎样都不说，铠甲帅、人物美型配上颠覆式的改编，就容易博得先天好感……没办法，人多数时候就是这么肤浅的视觉系动物。下面就来说说剧情。影片的故事虽不新颖但也不至于老套，叙事不够出色却也没拉胯，算是差强人意吧（这次没用错词）。故事背景沿用了真实的封神榜，然后进行重新演绎：嚣张跋扈、连铸大错的哪吒引来四海龙王逼宫，宁愿自刎也死不认错，其一缕残魂遁入轮回，不断在人间转世重生，3000年后，正值封神榜即将重新排位之际，东海敖家再次发现了哪吒转世的李云祥，为绝隐患，他们打算和从前一样将开始觉醒的李云祥灭口。影片的主要矛盾点是李云祥自幼不受管束、连连闯祸的火爆做派，进而带来了一个诛心的问题：哪吒天生就是为身边之人带去灾祸的天煞孤星。这个指责看上去是有道理和依据，但其实也有偷换概念、避重就轻之嫌——就拿李云祥破坏德家的水管来说吧，他这么做的初衷是看不惯小女孩无法打水的凄凉，但此行为却导致了东海市数日停水，乍看上去是李云祥好心办了坏事，可又是谁在如此苛刻地限制日常供水呢？李云祥的觉醒成长过程较为典型地分为了三段：发现并逐渐接受自己是哪吒转世、开始学习掌握力量的“我是哪吒”；认识到哪吒曾经作恶多端、自己也牵连父亲兄妹受灾，不想再重蹈覆辙、活出自我的“我不是哪吒”；力竭战死后获得元神认可、重新融合为一力挽狂澜的“我是哪吒”。这也正好对应了我们常说的“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的人生三大境界。当然，说起来像模像样，可实际观影中还是存在许多问题的，比如人物性格不够突出，角色偏多偏杂，而且戏份配置松散等等。最关键的是，《哪吒重生》的叙事体验相当程度上是依靠视觉奇观推动的，一旦露出疲态，上述本来被观众忽略掉的毛病就都会浮现出来。这里点名要说的就是影片最后一部分，由于后半部内容的玄幻风比例越来越高，此片招牌式“元素融合”带来的新鲜感已经消耗殆尽了，偏偏又不能在动作戏和曲折性上做出进一步弥补，最终就导致李云祥打败敖广的高潮戏欠了一口气，不给劲也不过瘾。更可惜的是，《哪吒重生》没能把最出彩的角色——伪装成面具人/六耳猕猴在人间避世的孙悟空——塑造完整（大概已完成了80%至90%），只要再加一点背景介绍和行为表现，这个潇洒、强大、怪诞、亦正亦邪的避世导师形象就成了，想来还是整部片子塞太满导致的。话虽如此，影片存在的瑕疵并未改变《哪吒重生》是一部成功改编《封神榜》作品的事实，它不仅遵循原作点明了阐教截教互相厮杀的现实，也创新地开始抛出摒弃新封神榜排位的超脱思想，既传统又新鲜。这是最理想的改编模式了，拆解、消化、反刍、吸收、再创造，也只有这样，存在多年的传统剧本才能焕发新的光彩。说到这儿我不免想多嘴两句，不少人总觉得国内反反复复拍封神榜、西游记等几个大IP造成了审美疲劳，是缺乏创意的表现，其实改编剧本和原创剧本是两条路子，没必要非扯到一起（好莱坞满世界搜罗剧本的行为也比比皆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好素材就放在那儿，为何不用呢？关键还是看改编的水平，况且，站在巨人肩膀上真是有先天优势的。就拿追光动画这几年的动画长片来说吧，前三部《小门神》《阿唐奇遇》《猫与桃花源》无论口碑和票房都不理想，直到第四部《白蛇：缘起》才扭亏为盈，让追光品尝了一番名利双收的滋味。这其中，风格转型（更成人化）、作品质量提升固然是主要原因，但故事题材的因素也不能忽视——同样是取材自传统民间神话传说，小白、小青两位蛇妖的知名度和观众缘，可要比神荼、郁垒两位门神高太多了……我们一方面抱怨翻来覆去地看一些老面孔，可另一方面又架不住许多观众就爱看老面孔的现实，无论是新瓶装旧酒，抑或是旧瓶装新酒。说回《哪吒重生》，它也有同期的竞争对手，虽然在叙事节奏和故事完成度上比不过《哪吒之魔童降世》，可若是讲先锋性的类型风格尝试和系列IP作品的持续性输出，追光动画的作品恐怕是要胜于彩条屋的《魔童降世》和《姜子牙》的。对于观众来说，这是一件大幸事，有比较、有竞争、百花齐放的创作环境才能诞生更多优秀的作品。《新神榜：哪吒重生》已经用它丰富多元的类型设计与出类拔萃的画面表现征服了我，相信下一部作品也不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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