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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9月、10月，南太平洋上盟军战机从莫尔兹比、蒙达等机场出发，几乎每天都在空袭日军拉包尔等基地。而中太平洋上，埃塞克斯级航母也在9月1日空袭南鸟岛初试刀锋。 南鸟岛的空袭只用了埃塞克斯、约克城及独立号等三艘航母，可刚下水的航母那么多，南鸟岛又被打坏了，于是美国人只好另找目标。 9月18日，CV-16列克星敦带着轻航母CVL-23普林斯顿及CVL-24 Belleau Wood空袭了马金岛跟塔拉瓦。 10月5日美军动作更大，由CV-9埃塞克斯、CV-10约克城、CV-16列克星敦三艘重型航母及CVL-22独立号、CVL-24 Belleau Wood、CVL-25 Cowpens三艘轻型航母为骨干组成的第14特混舰队再次出击，目标威克岛。 上面这些轻重航母中，最老的是埃塞克斯号，1942年最后一天列装，其余全是1943年上半年入役的新舰，都在练手。 威克岛空袭持续了两天，除了第14特混舰队之外，参与这行动的另有一艘潜艇扁鳐号USS Skate (SS-305)。这潜艇的任务不是攻杀而是救生，救援被击落的飞行员。 这是救援潜艇首次发挥作用。 前面有朋友说等着看老布什是怎么被救起来的，现在时间没到而且也不一定找得到，倒是找到另一个获救机组的经历，所以，这节就说说这事。 10月5日清晨，列克星敦号航母的简报室里坐着VB-16中队的机组成员，作战前简报的指挥官特地强调了一点：有一艘美军潜艇在威克岛海域担任救援任务，所以，战机不得攻击任何潜艇。 VB-16是SBD无畏式俯冲轰炸机中队，无畏式战机有机组成员两名，飞行员之外，另一名是无线电操作员兼枪手。这中队里，有22岁的枪手博尼拉（Paul Bonilla）与比他稍长的机师麦卡锡（William McCarthy），两人早在42年底就开始搭档训练。 5日空袭开始，来回都是巡航在500米的高度以避免被雷达发现，只在威克岛上空开始爬升俯冲。两人顺利完成任务。 6日，两人参加的是下午最后一次轰炸行动，战前简报中指挥员要求各人主意观察海面，因为已经有好几架战机被击落。不过，负责观察的博尼拉啥也没发现。 接近威克岛时，博尼拉发现一潜艇距离岸边超近的，想着不会有美军潜艇靠得那么近，他有点心痒。还好麦卡锡忍住了，因为那就是扁鳐，当时正在打捞被击落的Harold Kicker跟Murray Tyler。 再靠近一点，博尼拉看到岸上火光闪一下，潜艇边上就会有水花溅起。没犹豫，两人冲过去将岸上的火炮干掉。 回程的时候出事了。 距离威克岛80公里，博尼拉正处理卡壳的机枪时，发动机突然静了下来。一开始他没在意，以为是麦卡锡忘记切换油箱所以停机了，这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 但这次不一样了，不久麦卡锡高叫“迫降”，博尼拉赶紧把枪放回原位，准备迎接撞击。还好，战机不是一头栽到水里，而是平稳得浮在水面上。 SBD的两门7.62机枪是后射的，所以博尼拉与麦卡锡是背靠背的状态，机枪没固定好，松脱之后卡住了博尼拉，等他出来的时候，麦卡锡已经扶着机身站在机翼上，但满脸是血。冲击力过大，他的头部撞到了面板上。 博尼拉找到双人救生艇，充气之后爬了上去，这时战机已经沉没，麦卡锡正在十多米外挣扎，背上还背着伞包，救生衣也没充气。来不及找船桨，博尼拉趴着用手划了过去，终于在最后一刻，从水下将晕晕乎乎的麦卡锡拖上了小艇，而且，还抓住了从麦卡锡身上掉出来的钱包。 找到急救包，博尼拉给麦卡锡的鼻子上的伤口撒了硫铵粉，总算将血止住。 过程中，其他几架战机低飞环绕着两人，但抛下的救生筏都离得太远，够不着。两人最终拿到了一个救生衣，那是一架F6F的飞行员脱下来的。这举动相当危险，一旦他们在回航路上出问题的话，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其他战机陆续回航，最后离开的，是他们小队的队长R.N. McMackin。离去之前，他将战机拉上了数千米的高空，让舰队的雷达定位之后，才向160公里外的航母飞去。 坠机产生的肾上腺素逐渐消退，两人定下心来，知道会有潜艇营救所以并不惊慌。麦卡锡估计他们的位置应该在威克岛以东80公里处，而海流与风向，似乎正将他们带回威克岛。这当然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便将小艇往东北方向划。 盘点救生物品，两人有的只是一小罐肉干一小罐水，鱼线鱼钩、六枚报警用的冲天炮跟一枚定位指示用的烟雾弹。入夜之后，两人满怀信心地用拉响冲天炮，15分钟一枚，可五枚点完之后，海上没任何动静。最后一枚还是留着吧，等到适当的时机再放。 无尽的黑暗中，天穹上的星星格外明亮。麦卡锡好几次以为天边有船只的灯光移动，但细看之下，不过是星星而已，移动的是两人最后的避难所，这救生筏。 但有一次绝对没错，黎明前两人看到远处有探照灯亮起来，扫了360度之后又灭了，这一定是人造的灯光而不是星星。合计了一下，两人觉得那应该是威克岛上的探照灯，所以，最后一枚冲天炮还是留着吧。 赶快划船。 7日白天天气不错，两人划船、休息、看云猜动物加上瞎想：昨天没用那冲天炮到底是对是错？说不定那就是前来救援的潜艇，而自己错过了最后的机会，搞不好潜艇现在已经走了。 事实上，潜艇确实走了。 两人当然不知道，划船之外，找出鱼线鱼钩钓鱼。鱼没钓到，继续仰头看云，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虽然觉得潜艇可能走了，但两人都是比较虔诚的信徒，觉得自己终究会得救，比较乐观。 整个白天，两人只吃了一点肉干，嘬吸了一点淡水。入夜之后，两人体力不支，便轮流睡觉、划船，划的方向仍然是东北。 8日黎明前，跟昨天一样，两人发现又有探照灯扫了一遍，这次距离比昨天更近，但那究竟是潜艇还是威克岛的灯，谁也不知道。两人合计了之后决定赌一把，将最后一枚冲天炮放了出去。 然后就蹬着眼睛看，希望在第一时间发现可能到来的救援/杀戮。博尼拉看的是西边探照灯的方向，可麦卡锡看的却是东面。 第一丝曙光出现时，麦卡锡高叫道“有船！”。博尼拉麦卡锡方向望了一下，但啥也没看到，便纠正麦卡锡说探照灯在西边呢。片刻之后麦卡锡又叫了一次，博尼拉于是又看了一下，这次，他看到海天相接处确实有一个被橙色阳光映出的剪影，一艘潜艇。 博尼拉第一次没看见，因为他扭头的时候，小艇正处在波谷的位置。 拉响烟雾弹，两人忐忑不安地等待命运的宣判。退一步来说，被日军潜艇抓到，应该也比漂上威克岛被活捉强点吧？两人都这样想。 题外话就是这确实没错，日本帝国海军的暴行比陆军少很多，甚至有冒险出海救人的举动（第18节）。这是因为海军学的是英国，毕竟更文明一点。 潜艇越来越近，两人似乎听到了舰桥上的喊话，却分辨不出。博尼拉看到舰桥上的人似乎比较矮，而且有个家伙有点罗圈腿，心想“坏了“。 再近点，舰桥上的人全都用枪指着这小艇，两人更想着“这下完蛋了”。然后，他们听到了“摘下飞行帽”-------英语，也许是倍儿纯正伦敦腔的那种。 狂喜之下两人立刻摘掉了飞行软帽，舰桥上的长枪短炮也立刻收了起来-------日军的话，就算听得懂也得花点时间才懂吧？ 伤者先行于是麦卡锡先上，他在甲板上根本站不稳，一个趔趄几乎摔倒，还好两旁的水兵架住了。博尼拉看着挺担心，觉得低估了同伴的伤势。但轮到自己的时候，他也是一模一样的腿软，那根本不是什么伤势的原因，只是两人在水上漂的太久。 这潜艇居然就是扁鳐号。 原来，扁鳐离去大半天之后，有侦察机发现日军船队，这潜艇受命回头截击。本来，正常情况下扁鳐应该走Z形，但任务急就取了直线，非常偶然地在30公里之外看见了冲天炮。 而那探照灯，就是威克岛上的。 两人确实幸运。 扁鳐当天下午又救起一人，轻航母CVL-25 Cowpens上的中队长Mark Grant，这一次救护行动中，扁鳐共救起7名机组成员。但这不是没代价的，6日早上的救援中，23岁的中尉Willis Maxson被日机打成重伤，几天后不治身亡，获追授海军十字勋章。 扁鳐之后并没有截到日军船队，29日回到了中途岛，获救的各机组成员被空运回珍珠港。 珍珠港的酒馆里，哥俩愉快地喝酒聊天，买单的时候，用的是麦卡锡那钱包里的钱，反正是捡来的。 最后，麦卡锡命运如何不知道，但博尼拉不但活到了战后，而且活到了现在，2020年底，目前是98岁。厉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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