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昝丽苗 || 陪伴母亲最后的日子

 艺笋 2021-02-13


陪伴母亲最后日子

昝丽苗

新春佳节,念母心切!
故作此文,以此缅怀!
我清楚的记得,2020年11月20日晚上,我在厨房做饭,三姐打来视频电话。我接起视频电话,看到八十八岁的母亲,母亲笑着看着我,问我做晚饭没有?看到母亲半躺半坐在病床上输液,我吃惊的问:“妈,您怎么了?”
母亲前段时间在二姐和三姐家轮换着住,不论母亲在谁家住,每到星期天,我们姐妹们都会一起去看望母亲,和母亲聊天谈心。接到三姐视频电话的上个星期天,我们还一起去三姐家看望母亲,那时母亲身体也挺好的,今天怎么住院了?“没事,老毛病了,昨晚半夜我心口痛,你三姐给你大姐打电话,又给你小弟打电话,半夜三更开车把我送到医院。你三姐真没出息,当时都吓哭了”,母亲笑哈哈的说着,像没病似的,还说我在家里要照顾上学的孩子,让我别操心,不让我去医院看她。
母亲住院了,我怎么能不操心呢!第二天早上,我急匆匆坐上回县城的早班车,八点左右到了县医院。母亲见我回来,埋怨我说:“你怎么回来了?我没什么事,住两天院就回家了”,边说边我回去照顾上学的儿子。
平日母亲都是姐妹们照顾的,我很少照顾母亲。天气渐渐的冷了,我打算等母亲出院后,把母亲接到我家住,我家有暖气,住着更舒服些。
母亲和三姐都不让我在医院照顾母亲,我回家照顾上学的儿子。我知道三姐身体不好,三姐夫也刚做过大手术,家里还有两个年幼的孙子都需要照顾,我执意不走,因为知道三姐昨晚送母亲来医院比较仓促,于是劝她回去把家里的事安顿好,明天再来。
二姐听说母亲住院了,也早早的从老家赶来看母亲,上着班的小妹也请假匆忙赶来。随后大姐、哥哥、小弟、外甥和外甥女也陆陆续续赶来了。母亲坐在病床上,气色很好,我们坐在母亲的床边,有说有笑,其乐融融的气氛,感染了同病房的两位病友,本来躺在床上的她们,也坐起来和母亲聊天:“老太太你真有福气,儿孙满堂的,在农村像你们这样和睦的家庭不多呀!”两位病友投来羡慕的目光。“我家孩子多,都喜欢热闹,爱开玩笑、讲笑话,我在哪儿,他们就聚在哪儿,让你们见笑了”,母亲笑着说。
母亲状态很好,又能自理,我决定一个人留下来照顾母亲,让姐妹们都回家了。
下午四点母亲输完液,想要下床走走,说在床上躺的时间太长不舒服,于是我扶母亲下床,陪母亲在走廊里散了一会儿步,又回到病房。母亲半躺在床上自言自语说:“今天星期几了?小孙子什么时候星期天?”我知道母亲想小孙子了,说:“今天星期六,一会放学就来了”,“哎,孩子作业多,不来也行”,母亲嘴上说着不用来,眼睛却不停地向病房门外张望着,盼着孙子来。
下午五点左右,母亲刚睡着,弟媳带着七岁的小儿子来了,还带了很多母亲爱吃的水果和饼干。弟媳关切的向医生询问母亲的情况,医生说母亲岁数大了,心脏供血不足,先输两天液观察观察,之后,需要做心脏造影检查,看看能不能下支架。医生还说母亲的精神状态很好,如果能下支架,就能缓解心脏供血不足,于是我们就等两天后给母亲做心脏造影检查。
母亲睡了十多分钟醒来后,看到小孙子站在床边,一把把孙子抱在怀里,高兴的对小孙子说:“你想不想奶奶?奶奶可想你了!”“我也想奶奶,我想吃奶奶给我炖的鸡蛋羹”,小侄子边说边伸开攥着的小拳头,把攥得皱巴巴的十元钱给母亲看,说:“奶奶,这是哥哥结婚时我收的红包钱,要给奶奶治病用”,说着就把钱往母亲的口袋里装。母亲笑的合不拢嘴,同病房的病友也连声夸赞。
弟媳和小侄子坐了一会,母亲就催着让她们回家,因为母亲惦念着弟弟家的超市忙,需要弟媳回去帮忙。
弟媳和小侄子走后,护士来给母亲测血糖,每次来测血糖或抽血化验大多是刚来的实习护士,母亲总是很关心的问,上班多长时间了?多大了?天冷了,穿厚点,别感冒……语重心长的问长问短,还把自己爱吃的水果分给护士吃。遇到扎针经验不足的护士,母亲总是鼓励的说:“没事,再扎一次,我不怕痛”,医生和护士们都说老太太是个同情达理的人,都喜欢和母亲聊天。
其实,母亲最怕扎针,也怕痛,每次护士测血糖,母亲总是闭着眼睛不看,能感觉到母亲全身都在使劲,扎针的一瞬间,会本能的抖动一下。但当问到母亲痛不痛时,母亲从不说痛,还夸护士扎的好。
测过血糖,我和母亲一块吃晚饭。母亲饭量还不错,早、晚饭能吃一大碗,最喜欢喝粥。早饭是两个鸡蛋、一碗奶粉泡馍和一根香蕉,晚饭往往是甜汤泡馍,不爱吃炒蔬菜,爱吃咸菜,母亲也不爱吃面条之类的咸饭,中午如果做咸饭,就只能吃小半碗。
吃过晚饭,我陪母亲在走廊散步,之后又回到病房里让母亲躺下休息,我去水房打热水给母亲洗脚。
此时,同病房的病友已经入睡,病房里非常安静,偶尔能听到病友的呼噜声、走廊上行人匆匆的脚步声和街道上夜行车的鸣笛声,闪烁的车灯灯光透过病房的窗户照进病房,使病房忽明忽暗。
我静静的躺在母亲床边的折叠床上,望着病床上母亲熟睡的样子,思绪万千。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一直身体不太好,但母亲从没把自己当成病人,总是积极的面对一切,身体上任何的不舒服都能忍则忍,只会偶尔和儿女们提一两句,从不愿麻烦和拖累儿女。
我眼中的母亲,是一个历经磨难但坚强、不认输的女人。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患过肾炎、鹅掌风、风湿性关节炎、胆囊炎等不少疾病。母亲还摔伤过两次,一次是母亲七十五岁那年的冬天,不慎跌倒大腿骨折,还有前年不小心跌倒,胯骨骨裂。但每一次母亲都强忍疼痛,从不喊一声“痛”字。这就是我的母亲,平凡却伟大,普通又坚强的农村妇女。母亲把我们姊妹七个养育大,一路的艰辛和不易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也都成家了,可母亲却老了。
夜深了,我听着母亲的鼾声,看着熟睡中母亲安祥的面容,不由泪水湿润了眼眶……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睡着了,隐约感觉到有人给我盖被子,我睁开眼睛,看到是母亲,她说我的脚露在外面了。之后母亲把枕头竖起来,背靠着枕头坐着,上身左右晃动着,这个动作我知道是母亲后背疼了,我起床给母亲剥了个小金桔吃,准备给母亲揉后背,母亲摆摆手不让我揉,让我睡觉,“习惯了,晚上经常这样,坐一会就好了”,母亲压低声音说。母亲坐了一会,说不难受了,又躺下休息,但我觉得母亲没睡着,后背还难受,因为没听到母亲的鼾声。
零晨四点半母亲再次坐起来,上身还是左右晃动着,过了一会,我发现母亲满头大汗,着急的问母亲是不是不舒服,母亲说她太难受了,让我上床抱着她,说前胸痛,我就赶快把床头柜里的速效救心丸倒了六粒,让母亲压在舌头下。我去叫值班医生来看看,母亲执意不让,说医生上夜班太辛苦,不麻烦医生,说忍一会就好了。但我还是第一时间把值班医生叫来了,医生问明情况,给母亲吃了一些药,慢慢的疼痛消失了,母亲躺下后很快又睡着了。
早上五点多,大姐、二姐、三姐、小妹还有哥哥、弟弟等亲人们都打电话问母亲晚上的情况。三姐说家里的事都安排妥当了,上午来和我轮换,我让三姐等第二天母亲做心脏造影时再来,我一个人可以照顾母亲。
这个病房没有壁柜,也没有收纳箱,放东西不方便。大姐请医生给母亲换到了一个有壁柜的病房。吃过早饭,我把东西往另一个病房搬,母亲以为要出院了,(我没告诉母亲换房间)高兴的不得了,拄着拐杖往电梯口去,当发现我把东西往另一个房间搬时,母亲失望的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我好说歹说母亲才答应去另一个病房。
上午,大姐早早来到医院,向母亲的主治医生询问治疗方案,最后决定第二天给母亲做心脏造影。大姐刚做过心脏搭桥手术没多久,但为了照顾母亲,她拖着虚弱的身体,跑前跑后的没少操心。
母亲白天照常输液,亲朋好友们陆续不断的来看望母亲,一向乐观的母亲和大家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已到下午。
下午三点多,母亲的液体输完了。大姐和小妹又来了,我们姐妹陪母亲聊天,又陪母亲在走廊里散步,时间过的真快,不知不觉该吃晚饭了。吃过晚饭休息了一会儿,我给母亲洗脚,边洗脚边给母亲聊天:“妈,和我住在同一个小区的刘阿姨前几天见我还问您呢”,“哪个刘阿姨?”母亲疑惑的问,“你不记得了?就是那个比您大一岁的离休干部,说您长得像大官的刘阿姨呀!”妈妈迟疑了一会说“哦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人家才是大官,咱是老百姓”,母亲笑着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说来话长,有一年春天,父母来我家住,母亲是个随和的人,爱和小区里的老太太们聊天拉家常,也爱开玩笑,老太太们都很喜欢母亲。有一天,母亲和老太太们在一起聊天,刘阿姨说我母亲的脸型发型很像吴仪。母亲问刘阿姨吴仪是谁?刘阿姨拍着母亲的肩膀说:吴仪是大官!母亲乐得合不拢嘴,说:“咱是老百姓,咋能长得像大官呢!”在一旁的我也呵呵笑起来。今天我说起刘阿姨时,母亲有些激动,说她也想刘阿姨了,“等您病好了,还去我家住,去找刘阿姨聊天!”我一边给母亲洗脚,一边说,“好,我去你家住!”母亲笑着说。
给母亲洗完脚后,我想给母亲按摩脚,母亲不让按摩,说:“你不嫌脚臭?”我说:“不臭不臭,可香啦!”母亲被我逗乐了,说我没有一句正经话。
母亲爱吃小金桔和苹果,我给母亲剥了小金桔,又削了半个苹果。母亲在床上半躺着,我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对母亲说:“妈,我给您读一读我写的文章吧。”说着我把在“洛宁文友”平台上发表的《大姐》、《我的哥哥》还有《我的父亲》等文章读给母亲听。母亲听完后说《大姐》和《我的哥哥》两篇写的还可以,但是《我的父亲》这篇有些粗糙了。母亲的评价是有道理的,父亲生前在我们面前没少唠叨从前的人和事,可惜我从没认真听过,不是找借口离开,就是偷偷的溜走。所以,现在我能记得的都是些零碎的不完整的片段。
母亲对文章的指导我很认同,于是我对母亲说:“妈,您答应我,等出院了来我家住,给我详细讲讲父亲的事情,我再重新修改《我的父亲》一文,讲的时候您可不能偷懒哦!来,咱俩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边说边伸出小拇指去拉母亲的小拇指,母亲见状哈哈大笑说:“一边去,你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妈,我在您面前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妈,来抱抱我!”我说笑着弯着身子就往母亲怀里扑,母亲抱着我笑得前仰后合。
就这样,我陪着母亲拉家常。母亲提起我们姊妹小的时,说我身体最差,三天两头生病,有一次还差点送了命,所以父母都很偏爱我。还说我吃饭挑食,瘦得皮包骨头也不长个子,大家都喊我“小猫”,后来“小猫”就成了我的小名,到现在老家还有人喊我“小猫”。母亲说我最享福,上学时间最长,没干过农活,学校毕业就参加工作。母亲还说,那些年家里种着十几亩地,农忙时全凭二姐、三姐干活,两个姐姐出力最多,最辛苦。说那时大姐在城里上大学,哥哥在部队当兵,父亲是干部,经常不在家,家里的农活自然落到了母亲、二姐和三姐的肩上。母亲说那时种地、犁地、耙地她都干过,有一次,母亲在我家东坡大块地耙地,看到有个路人坐在我家地边休息,母亲不好意思再耙地,就等那位路人走后再耙,谁知路人坐着没走,还和母亲搭话说,他没见过女人耙地,想看看母亲怎么耙地。说白了,过路人是不相信母亲会耙地。母亲说耙地是个技术活,比犁地难,耙地时手得拉着缰绳站在耙上,还要保持身体平衡,没有一定的经验是站不稳的,也耙不成地,还会摔跤。母亲明白过路人不走的意思了,就二话没说站在耙上很熟练的耙了几个来回,过路人不得不佩服点了点头走了。
我静静的陪着母亲,听母亲讲过去的事情。时间过的真快,不知不觉已经晚上九点多,同病房的病友已经睡了,我也让母亲早点睡,医生安排了第二天上午九点给母亲做心脏造影。
母亲躺下后很快就入睡了,听着母亲的鼾声,我默默的为母亲祈祷,希望明天做心脏造影时一切顺利。
上午九点,母亲要做心脏造影了,家人们都早早的来到病房陪着母亲,三姐和弟弟忙着在医生办公室办理相关手续。本打算九点给母亲做造影,可刚好来了两个急诊,于是就往后推了。到了下午四点左右,医生才通知给母亲做造影,弟弟推着轮椅送母亲进手术室,我们姐妹们也陪在一旁。母亲进手术室后,我们都在手术室外急切的等待着。大约半个小时后,医生推着轮椅送母亲出来了,母亲很感激医生,临出手术室时还给医生挥挥手,说:“麻烦医生,辛苦医生了”,我们推着母亲回病房,一路上母亲和我们说话,精神不错。到了病房,母亲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说想吐,三姐把母亲扶起来抱在怀里,小妹和弟弟轮换着用纸接母亲的呕吐物。母亲又说肚子痛的厉害,二姐、三姐、小妹和弟弟又接着给母亲揉肚子,大姐和我赶快去叫医生。医生问明了情况,说是母亲的胃不好等一些原因。此时母亲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小妹和三姐轮换着在病床上抱着母亲。大姐又一次把医生叫来,随后又来了几个医生,他们似乎也诊断不出是什么原因引起的症状。
此时,母亲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半昏半醒时,母亲有气无力的喊三姐的名字,也许母亲以为自己在三姐家住。我们都围在母亲身边,看着虚弱无助的母亲,心头百般难受,大声呼喊着母亲,母亲微微的动了动眼皮。医生见状赶快让母亲平躺下,给母亲插上呼吸机。我们每个人都盯着监护仪上的数据,心跳波动显示越来越微弱,血压急剧下降,母亲已陷入深度昏迷。医生护士在忙着给母亲做心肺复苏的胸部按压。此时此刻,我们心急如焚,病房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奇迹出现,都在为母亲默默祈祷。然而,天不遂人愿,医生无奈的告诉我们:母亲走了……


医生的话就像千斤巨石一样砸在我的滴血的心上!曾经为我们操劳一生的母亲,就这样悄无声息的于2020年11月23日(阴历十月初九)20时28分,走完了她人生的八十八个春秋!
母亲就这样走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匆匆走了。这一切来的太快太突然,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无法抑制内心悲伤的我们,泪水夺眶而出,放声大哭。
曾经爱说、爱笑、爱热闹的、善良慈悲的母亲就这样走了,走得这样匆忙,女儿陪伴您还不到三天啊!妈,您答应过我,出院了要来我家住,可现在只留下我一个人,再也等不到您的到来了。
您走了,我们从此成了无依无靠、没爹没娘的孩子!再也没有温暖的怀抱!再也没有诉说衷肠的地方!再也没有遮风挡雨的港湾了!树长千尺不离根,我长百岁离不开娘呀!
女儿含着眼泪,轻轻的问声熟睡中的亲娘:您在天堂可好?您在天堂可见到了我的老父亲?
我们的母亲——常老太太千古!

【作者简介】昝丽苗,微信名:无名,一个“小女人”。人生理念:爱心持家,相夫教子,与人为善,真诚对待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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