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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大戏考·老生部》诞生记①

 lsjxs 2021-02-14

目录

本期内容速览

 1    钻针与钢针

 2    编纂过程中的年代考证

 3    乐队考证

 4    灌两遍的唱片

 5    余叔岩说话什么动静

 6    重录中保留报头的唱片

 7    重录中的孙菊仙、汪笑侬等人唱片

 8    重录唱片对唱词的考订帮助

 9    唱片中保留的时代烙印

本期嘉宾

何毅

中国京剧老唱片网站站长

 马  = 马玢                 = 何毅

 马 :戏知的各位观众,各位听众,大家好!欢迎您收看(听)本期节目。本期节目的嘉宾:中国京剧老唱片网的站长何毅老师。欢迎何老师!

 何 :大家好。

 马 :看我一个人多么样的热烈。最近这个有一桩大事发生,就是最近出了《大戏考·老生部》。何老师您是最主要的……这叫什么?也不叫主编。

 何 :写的是“编著”。

 马 :反正何老师是最主要的编纂者,为这个下了很大的心血。今天我们也很有幸请何老师来聊聊《大戏考·老生部》。

图|《大戏考·老生部》扉页

钻针与钢针

 马 :今年头一个,头一炮。听说好像出了有好像900多(张)?

 何 :一千多张,用张算。你要是用面算的话,就等于两千多面,乘以二嘛。当然了这也不太绝对,因为有单面唱片,比如说孙菊仙的大唱片,有些是单面唱片。是不是能到两千多段,我是没一段一段数过。真要有买到CD的,您可以自己数一数。我觉得差不多两千段左右。

因为这次出唱片,原本计划是最开始好像70多张CD,后来变成80,后来改成85,最后扩充到90。可是扩充到90你还不可能穷尽,你绝不可能说把所有的唱片,你能见着的、听着的全把它收进去,不可能。所以怎么办呢?就是干脆找一个稍微折中点的方法,把那个最不常听到的先出。

 马 :单面的是钻针片吗?

 何 :不是。钻针片没有单面的。钻针片主要指的就是百代那一期是钻针的,还有一批就是高亭出过一批是钻针,我说高亭就是1925年。您比如咱们常见的陈德霖的《彩楼配》,最开始都是钻针的。您再比如说罗筱宝的高亭唱片,最开始都是钻针。钻针片一般比较大,12寸的。这么想来,我还没见过10寸的钻针片,但是我见的少,可能有人见过,我没见过10寸的钻针片,都是12寸的。因为这里边牵扯一个容量问题,当然可能是有点跑题,但是这个是稍微解释两句。因为钻针片,一般的唱针咱们用的是钢针,你可以把它磨得很尖,但是那个钻针就不是,它前面是个圆头的,所以它相对比来讲,唱片的纹路也粗一点。你看咱们比如说听老百代,举个例子,比如就说谭鑫培的《洪羊洞》,最开始就是12寸的,可实际上它(时间)并不长。您再比如说李顺亭那段《青石山》、另一面《凤鸣关》,(时间)都不长,都两分多钟不到三分钟,可是他都是12寸的。为什么?因为它纹路粗,纹路粗就把面积占上了。你这样的话,实际上他也这一面没多长时间。

其实钢针和钻针(相比),可能钻针还要稍微晚一点,钢针可能还稍微早。你比如说早期的那种小天使的,以前咱们看文献记载的就管它叫德商的,后来翻译成克莱姆峰。那种的唱片,小唱片有7寸的有10寸的,那种唱片其实就是钢针的,1903年、(19)05年最早咱们听的。有些比如说像什么,比如说孙菊仙的《卖马》,他那《卖马》“好汉站在大街口,说一个里里外外听从头。”反正就说那一期的唱片,这个是有小的,那会就已经是钢针了。钻针一般来讲都是百代,那一期是钻针的,它都是12寸的,比较大。

图|孙菊仙

再有后边是等后来出10寸的时候,比如说您看物克多的唱片,10寸的唱片,当然物克多的12寸就能到4分钟。可是您看老百代钻针的,刻字的、红公鸡的都有钻针的,您看他唱片都不过3分钟。可同样面积、同样大小的物可多的,后来是胜利的,它都能到4分钟。您比如说咱们听孙菊仙能到3分半、3分50秒,有的甚至于能到4分钟。您听汪笑侬的《喜封侯》、《骂阎罗》,都能到将近4分钟。

所以,唱片钻针的双面的多,因为这个百代跟高亭的都比较晚,双面的多。而钢针的早期的特别大的唱片,有单面的。你比如我刚才说孙菊仙的就那样的,是钢针的,是大的。包括后来出过一批,他又再版过。一批片号是48开头系列的,也是大片子。在故宫的时候我见过。这种48系列的多,早期的那种的4位数的什么9100孙菊仙的这《奇冤报》什么的,那是10寸片。

 马 :就好像我记得有一些片子明显后来再版的时候剪了一块,像什么马连良的什么《铁莲花》《盗宗卷》,然后和梅兰芳的《宝莲灯》……

 何 :《洪羊洞》、《乌盆记》、《打渔杀家》。

 马 :都是剪了一块是吧?他其实最早出的也是钢针,是吧?

 何 :他最早也是钢针的,百代公司出过一期这种大唱片。但是这一期并不多,尤其涉及到京剧的也不多。您比如说咱们原来听过的就是马连良、梅兰芳的这两期,再有一个同时期的王泊生的。上次您听的《鱼藏剑》,这次咱们见着的人家中唱上海中唱出的模板,基本上把王泊生的(唱片)都出全了。你比如说之前很难见到的是《粉妆(宫)楼》,二六流水很难见到。王泊生的唱片是全了,您再说再能多找出半面的恐怕也不大可能。

 马 :所以那期是已经挺晚了,已经(19)31年了,马连良那批片子。

图|王泊生剧照

编纂过程中的年代考证

 马 :您网站上写(19)31年,应该错不了。

 何 :这个是时常更新的,尤其这年代问题时常更新的,这也不能一概而论。您比如说有时候我网站上写生卒年的问题、灌唱片的日期,其实有些也不是很准。因为这有的时候一开始可能是推测的,有的时候是见过部分文献,等真正见到具体文献的时候,再更新网站的时候,可能更新的就没有那么及时。包括这几年我一忙之后更新的就越来越慢,您这一说倒提起我这尘烦来了。

 马 :老唱片网还是期待您更新,这已经..……

 何 :一阵一阵的。可是您说这是王泊生,王泊生是(19)34年的。这次是上海中唱提供的当初灌片的日期1934年4月11号。因为4月份的王泊生到上海,荣记共舞台,到上海共舞台演三天戏,他是4月中旬演。可实际上他刚到上海的时候,上海就开始约他灌唱片了,等于说灌唱片在他演出之前。所以他11号这一天连续灌了《大屠宫》(实际上是《逍遥津》),还有什么《子胥逃国》《鱼藏剑》《打金砖》《四郎探母》《捉放》《粉宫楼》。可是这里边有一个是后灌的,就是补灌的,就是《四郎探母》,很少见这张《四郎探母》。他唱的“老娘亲请上受儿拜”那一段,很少见。而且他是补灌,他是过了四五天之后重新补灌。

同样还有情况,比如说这次也是发现的。比如谭小培第一期百代,(19)23年的百代,他跟谭富英一起灌了几张。比如说他最早期的一开始让他说续着他父亲,续着谭鑫培灌《四郎探母》,完之后他把后头“见娘”一块唱了,那是7月份灌的。可是在8月份的时候又让他补灌了一张,那一天只灌了他一张唱片,《失街亭》好像是最后那天灌的。

这些日期都不是您说能从报纸上能查,因为有的报纸有的记不了那么详细,像这临时过来补录一张,记不了那么详细。所以说这只能看人家百代公司的原始记录。你说听着音质能听出什么区别?这一期基本上是一个音质。您如果不见着原始资料的话,绝不可能对他灌片的日期能够那么确定。

您再比如说杨宝森《桑园会》也是这个问题。最开始说37年。后来咱们断代又是38年,《桑园会》跟高华那一期。等后来又有说39年有说4月份的,现在您人家拿出来原始资料一看3月底灌的,这很清楚这日子。之前说查半天,当然最后说了还是以原始的灌片的记。就像这种情况很多。

图|杨宝森《桑园会》剧照

 马 :最后哪年呢?最后说是(19)39年是吧?

 何 :(19)39年3月底。

 马 :对,有原始记录肯定是最有谱的,别的记录都是二手。

 何 :对,还有些情况,你比如说.....也有一张唱片,我忘了是谁的了,是马连良是言菊朋我忘了。当时也是人家报道上记录的是比如说“日昨”所谓就是“昨日”,昨天灌的。可实际上他报道的他写这个东西可能是他说说是昨天灌,可实际上给他发表的时候还是按照“日昨”发表的,可是不一定过了多少天。可是这样的话也没办法,只能说就先用他写的“日昨”,就照他这发表的头一天暂时性地先把它写上,我忘了是谁了。可实际上这样你要对片号的话肯定有问题。因为他片号的话,在他的片号底下,有些人的唱片有准日子,灌片日期在他前面。可是没办法,因为咱们限于文献的这情况,咱们只能说先忠实于文献。

 马 :所以这一次出这个《大戏考》,其实您也考证了很多年代的问题,看了很多的文献。

乐队考证

 何 :一个是年代问题,一个就是场面的问题,场面乐队的问题。因为你场面乐队这人员也不好界定,场面乐队,你比如说在我的前言有一个《<大戏考>考》,怎么念都行,“大戏考考”……

 马 :听着还挺肉头。

图|《大戏考·老生部》内页

 何 :那里边我就写过。当时很多年前了那会儿,到李佩卿的公子李志良李先生那去,因为他也是拉琴的,他一直傍最开始傍什么万小甫、傍于世文、傍谭元寿谭先生傍过很多人。到后来他拜的徐兰沅。他跟李志良李先生跟李慕良李先生跟徐兰沅三个人有一张合影,徐先生坐前边,这二位李先生站在后头。我还见过,当时没管先生要。我当时问过,我说您父亲灌余叔岩唱片,他父亲是李佩卿,您父亲灌唱片的其他乐队人员,您知道不知道?当时随口一问,可是这话你得问得对,他得答得好。

他要是干场面,他对这个特别在意。他说:我问过,这事我知道啊,月琴是曹二爷、三弦是李善卿、大锣是罗文田、小锣是王振刚。当时给你说出来。我说:这几个人您都考证过吗?他说:我没挨个走访过,但是这文武场我都问过。杭子和他问过,那杭子和他肯定赶上了。还有一个李善卿他问过,弹三弦儿,曹二爷他说他见过,他当时没问过。可是李善卿告诉他那是曹二爷。咱们现在包括您看小豆子他那个网站专门写这人物的。

 马 :“梨园百年琐记”。

(注:https://history.)

 何 :对,您看里边您查曹湘石,“湘”就是湖南的“湘”三点水,“石”就是石头的“石”,他是谁呢?他是曹心泉的儿子,二儿子,所以大伙都管他官称叫曹二爷。我们先生当时李先生也说是曹二爷,所以您看他那里边写的曹湘石那底下写弹月琴,久傍余叔岩。所以就说明先生李先生当时他去问的这些参与录制的人,这些个人咱们现在回头去看历史文献,也是有根据的。

 马 :曹二爷等于就是说,曹世嘉先生的二大爷是吧?

 何 :我想想这个人物关系。对,我觉得应该是。

 马 :好像曹世嘉先生的父亲是曹三爷好像是。

 何 :您查查什么,回头您的话他找你,他可不找我啊。怕挨揍。

 马 :我刚查完。要错了找小豆子,他弄网站的。

 何 :没听说过!人家招谁惹谁了。所以包括场面,您再比如说谭富英百代,最开始那百代,你比如说什么《战樊城》《战蒲关》《盗宗卷》那谁拉的?您看的话现在说是迟家的,迟家谁啊?迟景福拉的。迟景福是谁?迟景福你可以对比,后来给时慧宝拉琴的请的迟景福。这个是我见过两份报道,都是说的。但是有一份报道写这写的是“迟劲...”什么我忘了,这是名字不对,有一份报道写的是迟景福,没错。我也觉得是一个。包括一对比出来之后发现没错,准是迟景福拉的。

您再比如再说一个也是亲身经历的人,李毓芳李先生。说李毓芳跟这惯唱片挨得上吗?挨不上。她没赶上过灌唱片,但是你说她没赶上,是因为她没录过灌唱片,可他见过灌唱片。他跟我说灌唱片大伙坐在那,厚的布帘子,这门帘子特别厚,完了这屋里头暖和。我说您上哪见的?(她说)我父亲拉琴灌唱片的时候,我就坐那地上玩。我说那是哪?这给谁灌?给言菊朋灌呢。

你再问,您父亲拉的哪一段呢?我还会唱呢。我说您唱一句,我听听。“未开言不由人”。她就跟我说,她说我坐在地下玩,后来因为她说唱片公司给的她父亲唱片,她一直在家留着。她说直到文革才从那顶柜上下来给拿下来给砸了。她说那时候我特别爱听言派,我说为什么?(她说)我父亲拉的。

 马 :是不都记载的是章梓宸。

 何 :这一期不是。您说章梓宸拉的不是这一期。

 马 :不是(19)35年百代吗?

 何 :不是(19)35年是胜利,是章梓宸。(19)35年胜利,我印象《朱痕记》是吧?《朱痕记》《梅陇镇》《御碑亭》,那是章梓宸拉的。

 马 :嗯,那这个百代呢?

 何 :百代(19)35年这一批就是李润峰拉的。35年1月,所以说我认为她说的可靠,第一个她说屋里暖和,大厚门帘子。这一期《让徐州》是(19)35年1月16号灌,《让徐州》《戏凤》《回龙阁》,就跟新艳秋一起灌的。我就认为李毓芳李先生说的没错,因为她说的几点都对得上。并且她还跟我说了,她说因为她也不是出了个什么声,重新录了一次。我说您到底哪张唱片的事,她说:我不知道了,我太小我不知道了。我说你那屋有多大,她说我那会也不到10岁。

图|何毅(左), 李毓芳(右)

 马 :这岁数是没错。

 何 :我想李毓芳李先生是属虎的,1926年。这灌唱片这年是1935年,她说她不到10岁,差不多。日子也差不多,太具体了。因为当时那年我问她的时候,我还不知道具体是哪一天灌的唱片,我当时还没有这么详细的资料。可是问起她来的时候,她当时说出来是很自然,这种话,她不是编出来的。而且她说完之后咱们包括日子可以对,包括她说的事儿也对得上,所以我认为她说的可靠!

包括比如再举一例子,这个你查文献你也查不着,您包括咱们说上次说马连良《南天门》跟言慧珠。我有一次偶然得很的一次机会,我采访黄天麟黄先生,他是黄玉麟(绿牡丹)的弟弟。我说灌唱片您灌过吗?他说有啊,我解放以后....我说解放以前呢?他说:“有啊!”我说您灌过谁呀?你看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以前我还记得有人跟我说,说绿牡丹唱片都是他拉的,他说:“不是。那不是我拉的。我哥哥那会唱这灌唱片,我没赶上过。我傍我哥哥都是日本和日本以后时期了。”后来他主要他是傍的是言慧珠。他就跟我说《南天门》那一期之前没对过戏,因为那天灌的是《南天门》和什么来着?胜利的(19)42年的。

 马 :有《宝莲灯》和《汾河湾》,对和言慧珠的《汾河湾》。

 何 :1942年8月3号灌了一个《南天门》,灌了一个《汾河湾》,人家新闻报道,报纸上报道很详细:马连贵大锣、陈文兴小锣、胡宝立铙钹都没问题。没写过二胡是谁,因为为什么?这二胡是傍着黄天麟的,包括黄天麟在报道上也没有。

 马 :黄先生他那会太年轻了,才18岁。

 何 :太年轻了。我就问他,我说当初您灌唱片的时候,谁给你拉京二胡?(他说)杨大爷的儿子。我说杨大爷儿子谁?杨深泉呢。这就是他亲口跟我说的。我说那会儿您二位是一块合作?“合作过一段时间”这是原话。我说:什么当时灌唱片的时候有什么情况吗?他说:有啊,你没听过唱片?我说:我听过。他说:你注意没有,最后(也就是《南天门》两张四面,最后一面第四段)流水,我们当时去,当时排,没有之前排好了。他说之前跟家里对,就跟言慧珠对了对。临到灌唱片的时候,咱们叫统排一遍。统一过一遍的时候,第一遍打的时候,乔三爷乔玉泉打的鼓,后面“八月十五把寿拜”,就是第四面里边的最后一段流水“八月十五把寿拜”。第一遍打的时候,乔三爷打的是普通的【闪锤】。第二遍,他打了个双收的。对,您会打大锣,这我就不跟您这面前班门弄斧了。

他说:我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你听杨深泉也跟我一块拉的,他二胡跟他一起起的,我当时要求重新灌,包括录音师、马先生、言先生说,就这一遍唱挺好,就不重新灌了。他说:实际上是我遗憾。

灌两遍的唱片

 何 :他说的这个事,就是刚才说的话“应典”,回来一听唱片以前没注意过,回来一听唱片就是这么回事。我还听了几版都是这样,没找着他说那版之前对了的那一遍。现在就说对了一遍,到底录没录过?不好说。

 马 :就是啊!

 何 :也很有可能录了。您为什么我敢说这句话很有可能录了。是因为只有在这一次的时候,人家上海中唱找出来的模板,金少山、陈少霖的《断密涧》,拿过来这个模板录音我一听,因为那会小时候常听这个,有印象。诶?一听着怎么不一样,有几个地方怎么该张嘴就没张嘴或者不该张嘴。比如说金少山有地方有语气助词。这个就是跟以前(比)听不一样,还是我这个印象听错了,找以前的听听以前的特别干净,没有这么多哩哩啰。这一遍听,哦!这是两版,同样是(19)42年的唱片。

图|金少山《断密涧》剧照

 马 :同样同一个月没差几天,甚至可能是一天。

 何 :不是!就是一天!先录一遍试试行不行?第二遍再录一遍。这两版录音就咱们要说从场面上来讲,就从乐队上来讲,包括从尺寸上来讲,肯定有瑕疵的是第一遍,有人你要抬杠说你凭什么说那是第一遍,我就认为有瑕疵的是第一遍,没瑕疵的是第二遍。尤其乐队方面就能听得出来,包括你琴各种地方可能想圆着收了,你打鼓的可能想散着收。可是到第二遍的时候就没有这种情况,两个人合的特别严。可能刚才哪儿不合适,问一下您那想怎么收?我给你一楗子你就收,这种情况太常见了。所以同样是这一期(19)42年的胜利唱片,你看金少山他就录了两遍。

我相信很有可能就是黄(天麟)先生他的记忆里边之前对一遍可能也是录的。其实这是这个问题,因为唱片公司来讲,你们对的时候咱们就说好了,大概从哪儿到哪儿,先把(《南天门》)这四段先择干净了。至少说打鼓的,你【住头】打到哪儿?或者说拉琴的收在哪儿?说好了之后咱们先来一遍,之后咱们第二遍才正式录。那么最后比这两遍,哪一遍觉得行,您觉得不行的删了。

您让我听,我觉得金少山的第一遍状态好,不是说这一版大家没听过,所以说他状态好,不是!我认为它确实状态好。第一个“冲”。第二,有些腔使着没有那么拘谨。

 马 :这次老生部里收录这张盘了吗?

 何 :有啊,我两遍都放了。

 马 :你两遍都放了?那太好了。

 何 :我还特意把我重新录的,就是出做成唱片的那一版是我后来重新录的。

 马 :您录的是您觉得那个状态好的不常见的是吧?

 何 :不是,是第二遍录的,第一遍录的人家可能没出版。

 马 :哎。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听着,使我很好奇。

 何 :这不可惜。对很多人都听着了,就是您一个人还没听着。别着急。

 马 :对,快让我听听。

 何 :这个行话您得“盆得住劲”。你想想这字的到底用哪个“盆”?

 马 :“盆腔共鸣”的“盆”估计是。

 何 :我觉得是二他妈妈那“盆”吧。

 马 :哦,一样啊!

 何 :金少山《断密涧》头段最后一句“倘若唐童把仇记,南牢之事怎脱离”第一遍唱的就款式,第二遍唱的就觉得有点拘谨。包括最后陈少霖唱的“似狂风吹散了满天云”两遍唱的也不一样。当然里边不一样的地方太多了,包括有语气助词也好,包括我刚才说的叫板的地方都有小区别。那就是在第一遍录的时候发现:嚯,闹半天咱们差这么多呢,咱们重新对吧!

 马 :哈哈哈。不合适的地方肯定是多的,尤其是对儿戏肯定更多的。

 何 :第一遍刚碰的时候是问题最大的时候。包括他这种录两遍的唱片,我这回在前言《<大戏考>考》里面,光把老生给整理出来。要是旦角里边也有很多,等明年要有旦角卷的时候,咱们再说。包括小杨月楼的唱片,比如说麒麟童、潘雪艳的《投军别窑》,那几年我还记得第一次刚出的时候,我那会正跟网上铁杆戏迷聊天,就是上海的穆校长。很有威望的先生。当时那会儿聊天的时候,刚刚出《周信芳全集》。我说:不对,我怎么听那是两版。听唱片的时候就习惯的看一眼自己整理的唱词,怎么会有不一样的地方?再找之前那个版本,是我之前听错了,还是真的不一样?

因为当时没有说这个两版的概念,心里头没有这种想法,结果一听真是两版。所以这次周信芳的《投军别窑》也是选了两版,包括高庆奎的《汾河湾》也是选了两版,尽量能把它都放在里边。当然说说的就是咱们手头有唱片的了,手头有唱片也好,或者是手头有录音的也好,尽量放都放在里面了。

图|《大戏考·老生部》内页

 马 :太好了,太珍贵了!而且这真是第一次听说、第一次知道这个说法。不过第一次接触还是余叔岩的金鼓和国乐,才知道他录唱片会录两版。

 何 :那就比较晚了,这次金鼓的也选了。那不叫“金鼓”,主要就是太平跟国乐两个是有不一样的。包括国乐公司也有这问题了,地区的问题了,你像天津收藏片的人,管这叫国“乐”。比如说你像那会儿我见着朱先生、刘先生跟他们聊天的时候,我说:国“乐”( lè)唱片。(刘):什么?我说:这不是余叔岩那个《沙桥饯别》和《伐东吴》什么的。(刘):哦,国“乐”(yuè)!我想了想国乐(yuè)有道理,国乐( lè)没道理。

 马 :啊对,这毕竟是一出唱片的公司。

 何 :到现在刘先生当时那个表情,那身儿黄毛衣,去过刘先生家,好多人都有印象他一个土黄的一个毛衣,坐那聊天。“国乐(yue)!”我在现在还记着他那口型。

余叔岩说话什么动静

 何 :当时我还印象中我还问过刘先生,我说余叔岩平时说话什么动静?

余叔岩说话?

跟唱片一样不一样?

不一样。他声音粗粗,还有点还暗,还有点哑。

那跟灌唱片一点都对不上。

就是对不上啊。

可是你说说包括咱们后来在看文献,余叔岩就常说这句话嘛,人得有第二条嗓子。你得练这嗓子真假声的结合。所以咱们说你这听着百代也好,高亭的时候也好,就余叔岩早期的唱片,有些低音的时候,就能够听出来他确实有喉音很重的这部分。

我问刘先生,我说您跟余先生说过话没有?他说没说过。

我们那会儿好像还得绷着点劲,我这个印象可能有偏差,我记得是表姐结婚,余叔岩的司仪。余叔岩里外帮着张罗,余叔岩还“您来了”什么的。刘先生还给我学两句,余叔岩怎么说的“您来了”我现在学不上来。我日后要找出那天跟刘先生聊天的录音,我就发给您。他学两句余叔岩说话,他说大概就这个味。我说有没有跟唱戏完全一样,就是你一听他唱,你就知道他说话什么动静的?有啊。您比如说马连良,您比如说杨小楼,包括梅兰芳,我现在想一想,大概就是亮嗓子的人说话,跟演唱基本差不多。

重录中保留报头的唱片

 何 :你比如说马连良说话声音,解放以后常听,比如说电台有他讲座、教戏。可是解放以前您听蓓开公司一期,“民国十八年约请马君连良唱《安居平五路》,唱《火焚绵山》”。全是马连良自己报的名。所以我这次书上面特意把这些是他自己报名的人,都写出来了。比如言菊朋,百代有这么几张是自己报的名。有几个地方我拿不准我没写,但是说出来供大家参考。您比如说百代的《天雷报》是焦宝奎报的名,可是《卖马》就是言菊朋自己报的名。因为很明显有念白嘛,你一对就能对得出来,这些好办。但是我个人认为,蓓开那一批也是他自己报的名,但是我没写,因为还是有点吃不准,听过言菊朋说话的人都没了。

 马 :是。

 何 :比如说1929年那一批《战北原》《四郎探母》很有可能也是言菊朋自己报的名。谨慎起见我没写。您再比如说余叔岩这个问题,因为当时也是加上认识刘(曾复)先生,也认识李(志良)先生,当时特别爱问关于余先生周围的这个事,我说那个报名是谁?刘先生说那个报名是李玉安。所以我这次上面我写的是李玉安。你要说这个来源就是刘先生告诉我的,什么“高亭公司请余叔岩老板唱《搜孤救孤》”。李玉安,说个有名的人,李玉安收了一个很有名的徒弟,就是管绍华。

图|管绍华

 马 :哦,管绍华的师父。

 何 :管绍华下海唱戏,拜的就是李玉安。

 马 :这李玉安先生在哪个班社里?

 何 :余先生啊,他是余先生管事,后来还给别人当过管事,当时查来的,我后来就没单独(放)。因为我每一个人前面都单写一个人物介绍,可是这里因为李玉安没有单独灌唱片,我也不能说把余先生唱片都整理出来,百代的、高亭的,收到一个里头单列李玉安一栏,我没列。可是有些列了,比如说赵金年,因为赵金年唱片不少,《玉堂春》《祭泸江》这些唱片,所以单给他列了一个。另外单列了一个王和霖,因为王和霖对于后世来讲比较重要,像朱宝光先生,都是他的学生。王和霖的那张跟程(砚秋)先生的《三娘教子》,前面那里边那个老薛保是王和霖的,但是唱片报名报的是“中华戏校学生”。

这次这个唱片为什么单独把这些谁报的名写出来?就因为这次保留了报头了,跟以往不一样。我看有时候他们就说,是不是炒冷饭,把以前弄的又出了一遍?不是。以前出的您没听过有报头的,这次出的基本上带报头。有个别唱片是说当时没有报头,或是可能没找着有报头那一版。但是这次重新选的,包括我重新录的,都有报头。

重录中的孙菊仙、汪笑侬等人唱片

 何 :这次孙菊仙整个都是重新录的。孙菊仙里边最要紧的一张,很少见,孙菊仙的《杜十娘》。您说网上臭了街了,《杜十娘》跟冯子和,署名叫小子和,对不对?对,很常见。可是这《杜十娘》可是两版,一版是12寸的,一版是10寸的,这次呢两版全选了,而且还都是拿原唱片重新录的。

 马 :这挺珍贵的。

 何 :唱词也不一样,唱法也不一样,你别看孙菊仙就那四句,有名字,是特殊腔。就这四句孙菊仙两版唱片也不一样。为什么孙菊仙傍他(小子和),这个太有道理了。这个本儿就是孙菊仙的本儿,他给了小子和了。包括后来荀慧生荀先生用的本儿,也是这个本儿,它只不过就是谁用谁再稍微改改,大概的架子全是这个本儿。

之前看有些文献说,孙菊仙来的是县令。不是,您要是真找着这个本子。后来我跟南方老师学本戏的时候,老师给了我一个《杜十娘》的本子,就是他们冯家流出来的。我一看唱词、饰演的人物,都是我见了那个本儿我才知道的。他这本子上,您比如说孙菊仙来的这人是光嘴把儿的,叫柳遇春。我最开始好像网站上写的也是县令,这都是当初推测的剧情,根本就没有后边县令的问题。他这个人,杜十娘是给柳遇春托兆,倒数第二场。

 马 :是,柳遇春,李甲的朋友嘛,对杜十娘有恩,他们……

 何 :对对对。包括后面这个小子和唱这几个唢呐二黄的词,也挺费劲听的。我得这本子也得了十多年了,好像我网站上这个词,就是当初看过这个本儿才得出来的。我传《杜十娘》的唱片就是因为纪念当时老师给了我这么一个本子,毛笔手抄的一个本子,给了我一批。他说当时这本子留下可不容易,因为这包括有些什么运动啊,留下就这么几个本儿了,他说你要要你都拿走,我当时都拿过来。有小子和的《杜十娘》,还有一出戏,就是最早荀慧生的 “梁祝”,我印象叫《蝴蝶缘》,好像有这么一个本儿,里边有【五音联弹】。还有什么戏都是这一期那位老师给我的,包括《婚姻魔障》什么的,这也是早期的《樊梨花》,后来南方再编成全本的《樊梨花》,那是八本《樊梨花》,里边最开始前四本就是叫《婚姻魔障》。咱们这说南派戏就远了。

孙菊仙的《杜十娘》,这个两版的录音很少见。当然你要搜集,越早的越不好搜集,越晚的越好搜集。这里边就是比较重点的,咱们说画个重点吧,各位甭管谁听的时候,您注意一下孙菊仙的这张。而且他署名是孙处。

 马 :为什么署名孙处?

 何 :孙菊仙灌这唱片,你让我现在来想,就以咱们后人的这种很浅薄的意识去猜想前人,大概是因为这本子是他给的,所以可能他来一个虽然这个戏里很不重要的一个角色柳遇春,但是就是纪念一下他把这本子给了小子和了。所以这两版录音,一个10寸的,一个12寸的,很少见。一个是我录的,一个是他们上海找的,这都是重新录的。

还有重新录的,比如说汪笑侬这次百代的唱片,第一个是带报名,第二也是重新录的。汪笑侬、刘鸿声、白文奎、小寿仙,这些唱片都是重新录的,有钻针的、有钢针的。您比如白文奎这个唱片很少见,原来白文奎常见的几张,《葫芦峪》什么的,好像是那个唱片。这次选的是《清官册》跟《举鼎观画》,两张百代的。这两张百代的以前没有,网上你也找不到这两个。白文奎,哥伦比亚(克纶缏)录过的唱片太多了,网上也有,百代的网上原来也有。这次特意就选了两张网上没有的,找的这张就是《清官册》跟《举鼎》,这一张两面,很少见。

再比如像孟小茹,常见的是《洪羊洞》那张,这次选的是《空城计》这张。虽然唱词上我可能在这书上都列上了,是因为有些唱片好找,常见。不常见的就是《盘关》和《空城计》,所以就出了《盘关》和《空城计》。当然这种情况也很多了,其他的也很多。

图|《大戏考·老生部》内页

重录唱片对唱词的考订帮助

 何 :有些名人还得出全,你比如刚才说刘鸿声,这几张老生的唱片还得出全了。可有些刘鸿声的音质,您上网去听,有些音质就是不好。这次咱们出的《辕门斩子》《斩黄袍》,用的是模板,非常清晰。但是《御碑亭》《空城计》《完璧归赵》《探母》,都是重新录的。跟以往您所有听到的都不一样。而且最好的一张就是《敲骨求金》,之前《京剧大典》出过,包括电视两面都放过,带报名的我也传过,不带报名的我也传过,我好像先后可能传过两次录音。这次又重新录了,录完之后才会发现,唱词有问题。您比如说,“见白骨天地间三光照顶”,就是《敲骨求金》头一句。第二句咱们叫“原板”,因为它【夺头】起的嘛,就管它叫“原板”了,“出家人喜的是慈悲为本方便为门”。紧接着下一句,一般您看网上的词,包括我网站原来的词都不对,我是这次录完了之后重新听,我才听明白的。原来是什么词来着?

 马 :“撇下了流尸尸骨摆定”。

 何 :哎对了。不是啊,你要听着这次的唱片很清楚的,人唱的是“攀下了柳枝十字摆定”。《牧虎关》有这个,“就地画一双十字”,攀条柳枝,拿一个柳树枝下来之后画一个十字儿,摆一个十字儿。这是一般道家很常用的一个方法。所以这种情况要不是原唱片转录,或者不是唱片的品相很好的时候,这种唱词听不出来。尤其钻针唱片年代比较远,听不出来。

同样这唱词问题,比如说汪笑侬。汪笑侬这次百代的钻针唱片是重新录的,《马前泼水》,太熟了吧这戏。大概今天晚上您要做梦,可能哼出唱词来都不会错。诶,有点小问题。头一段的最后一句,有人写的“牛郎织女分离两边”,有人写的 “一旦之间分离两边”。无所谓您怎么“分离两边”都没关系。您要听着原唱片的时候,它就很清楚了,人家唱的是“伯劳飞燕分离两边”。

 马 :噢,“伯劳飞燕”,这有典故。

 何 :有典故啊。当然汪笑侬这儿自然他是有点学问了,第一个是要保证对这个戏比较熟,第二个就是你要保证你的唱片确实品相要比较好,否则的话这些东西很难把握。

不是说因为我列举出这几样,我这个书就是权威,到不了那个份上,也绝不可能。咱们现在能做到哪一步是哪一步。哪怕仅是四个字,人原来写“牛郎织女”,现在咱们改成“伯劳飞燕”了。那么其他错误有没有,我相信也有,没关系,一步一步做。我把我知道的先写上,等日后有人再做的时候——当然了,最好的就是我个人来讲,之后等我能够出一修订版——咱们把这些发现的错误再纠正过来,也是好的。就一步一步往前做,尽量把唱词它做精准。

 马 :是,越来越准。

 何 :再比如刚才说的《杜十娘》唱词,以前的话,没拿着本儿,您听小子和唱那几句回龙原板,听不出来。为什么?它里边又有唢呐,又有胡琴,当然还有三弦、月琴这些乐器,小子和又调面儿唱,没有本儿,你不可能知道他唱什么呢。当然可能有老先生保守的一面,人不愿意把这唱词录那么真着。

 马 :小嗓听着唱词就费劲一些,比大嗓费劲。

 何 :对,我现在心里头也发怵呢,下一批做旦角的时候,尤其早期的物克多、哥伦比亚,像什么郭秀华、薛瑶卿啊,薛瑶卿《孝义节》,一共两句,这两句也够我一听的。

 马 :是,根据老本子连蒙带猜。

 何 :对。咱们回到刚才说唱词上。孙菊仙唱词都好找,比如《奇冤报》“家住在苏州城阊门以外”,这大家都知道了。但是我原来的网站,我网站上写的,比如《搜孤救孤》的词,那是最开始,朱(家溍)先生带我看的升平署的本子,里边我抄的词。到后来我见着全本了,以前就是抄这么一段,我当时才知道孙菊仙唱的什么词,就说这话都01年的事了,都快20年了。我好像网站上一开始传的孙菊仙这段,就用的是这词。比如说像 “背转身来自思忖,刀刺肺腑箭穿心”,这原来都是查的升平署的本子,咱们听唱片一字不差。包括后来“卖一个眼色把话论,公孙老儿听分明”,这都是当年我从朱先生那儿抄来的词。现在来说,升平署的本子不叫新鲜了,可是以前真是一点一点抄啊。

图|孙菊仙

像孙菊仙的《鱼肠剑》“子胥阀阅门楣第”,听孙菊仙,你怎么也听不出来是这词,后来看《东周列国》,他用的是原词,“子胥宋郑身无依,落魄天涯有谁知”。大概是这个词。

当然小地方也有。你比如说这次重新录的《黄金台》。说《黄金台》这个戏有问题吗?有点小问题。“听谯楼打四更月正东上,为国家哪顾得昼夜奔忙”,这词都能听出来。“西梁国欠我朝……”,“江阳”到底,一般写“三载贡饷”。要不是这词的话,可能也是大差不差,江阳的。唯独孙菊仙这个词,非得要对着升平署听,“西凉国欠我朝三载贡进”,他唱的也是“进”,本子上写的也是“进”。整段江阳到底,怎么就到这儿出了一句人辰呢?

 马 :一般第一句原板很少换辙口,因为中间可以,上句可以变变,但是第一句原板,一般有腔嘛,一般就还是要按照原辙口走。

 何 :对,他这个好像这回就给你来点岔样儿的。这种情况还很多了。我相信我这书上可能也有不对的地方,您要是对着这次出版的唱片来听的话,有很多新发现。

唱片中保留的时代烙印

 何 :再比如说谭鑫培,谭鑫培的唱片以前出版过,这回出版说能有什么新鲜的?诶,真就有点新鲜。新鲜在什么地方呢?这次《四郎探母》用的是模板录音,模板录音听了简直就是谭鑫培就站在你耳边唱。那胡琴每一个打音都听得出来,他就能清晰到这种份上。

 马 :太好了,不过那个胡琴拉得不怎么样。(笑)

 何 :但是他有他这个可取的地方。谭嘉瑞,比如说像《桑园寄子》后边,他接的那【哭皇天】,跟别人接的都不一样,但是他的还真顺。一般接不了这么顺,尤其您再听现在这个,一般现在都是愣起,他那不是,他是圆着接的,他有讲究。

还有其他几个地方,包括《战太平》他有几个小地方,或是梅雨田就这么转,或是说当初可能是一个当年比较流行的拉法,他保留下来了。

包括刚才说这个《四郎探(母)》,《四郎探(母)》“杨延辉坐宫院”,这段里边有几个地方,有没有发现他这打音跟人家不一样,不知道是学的呀,还是说就是他一个人这么打。有几个过门,有两个小地方他是这么接过来的,就他一人这么做,还是说别人都这样?不好说。可是还得这么说,他是一个时代的拉法。确实有拉得特别不合适的地方,因为有些是碰的,有些人是这回唱灌唱片临时找的。可是你说他有原则性错误吗?比如说尺寸上、速度上不合适吗?不是啊,速度尺寸挺合适的呀。你说他拉的是偏慢吗?不一定啊,他要是偏慢的话,一个是打鼓的,一个是老谭,两个字就能给他拽起来这速度。您听《四郎探(母)》他可能您感觉速度偏慢,可是他《战太平》可不慢,他不是快不了。所以这个值得研究。

而且这次把物克多这几张,《田单救主》《黄金台》《秦琼卖马》《洪羊洞》就是谭小培代灌的这几张,有模板的全出了。可是有一个小的遗憾,这模板都是10寸的,就不是刚才最开始咱们说那是大唱片,这是缩成小唱片儿。比如说像《秦琼卖马》,他最后一句可能就没有“摆一摆手儿牵去了吧”。为什么这次还要出他这一版,为什么不能找张唱片咱们重新录?就是因为他这是模板录音,非常清晰。您再怎么用唱片去录,有的时候还是比不了模板的录音。

 马 :那肯定。

 何 :包括《黄金台》也好,包括您说的咱们说现在常听,尤其一说到《黄金台》《田单救主》这问题了。现在老说这个戏,说“尉迟恭”那个“尉”字,您说说应该念什么?真有专家学者,包括我们上学那时候中文系也是,有这个不能念“校尉(wei)”,得念“校尉(yu)”,古音啊。以前的人都是,尤其以前包括清朝的,人家有校尉,这个字都应该念“yu”,讲究的。远了不敢说,咱就说清朝人。您要听谭鑫培,就是谭小培跟金少山,就是谭小培代灌的这张谭鑫培的《田单救主》《黄金台》,金少山念的是“校(xiao)尉(wei)”。对呀,到现在京剧舞台也念的是“校(xiao)尉(wei)”。可是说这话,这唱片哪年灌的?1908年,可还在前清呢。所以说有时候说听这唱片,有时候听一遍,脑子里过一遍,没有叫“校(jiao)尉(yu)”,都念“校(xiao)尉(wei)”。前清的人他当初留下录音了。有的时候说后人自我做古,说古董还有做旧的,有没有这个?有。您说这个是不是这样?我说不是。

 马 :对,这有根据。

 何 :比如说翻到这谭鑫培下一篇三麻子,三麻子这里边也是。《徐策跑城》这次用的也是模板,非常清楚,两面都用的是模板,有两面用模板的时候您就知道,包括后面原板里头以前有些唱词就不是很准。当然说即便有了模板,是不是唱词我都听出来了?没有,我还是有一句没听出来。日后您各位有听着唱片的也好,拿着书也好,在您这期节目底下留言,咱们征一下这个三麻子《徐策跑城》,“还有寒山夫人女裙钗”后边那一句唱的什么?模板录音很清晰,回头我发给您,把这二段,您放这儿大家听,哗啦啦打开咱们大家看。

 马 :太好了。

图|《大戏考·老生部》内页

 何 :再比如说这回没放的,比如说《三搜苏府》没放,为什么没放呢?因为我手里也没唱片,他们也没有模板,所以后来我就没搁。因为都是网上有录音的,咱们一般还是说大家都能听得着,就不放了。可是话说这里边有没有小问题?有问题。为什么特意要写成《三搜苏府》呢?现在好多人写“三搜索府”,写索额图那个“索”,“索取”的“索”,这是问题。这个戏徽班里边都念“苏”,传到京班到40年代了,40年代之后周信芳二度搬演的时候才改的“索”。就是说有人好像是说考证过了,好像是影射索额图,但他这个苏府是苏柏美。可是说施士纶去搜苏柏美的府去了。可是您学过这个戏都是“苏府”。我见过两三个先生提这个戏,都是苏府,没见过提索府的。而且前面大段流水了,前边刚一上来“朝堂内来让我施不全”,从这之后所谓108句流水,这没有108句,大家唱的都不一样。但是我现在想了想,是不是把大家唱的所有版本凑在一块可能是108句。

 马 :没听说过。

 何 :有这种情况啊,你比如说咱们常常听的《取荥阳》,《取荣阳》, “国家将兴天降瑞,麒麟出现凤凰随”,就这个,您把所有人凑在一块,大概也能凑出个108句来。因为每个人唱都有词不一样,都有所取舍。头些日子跟人聊天我还聊起来了,我记得我们先生还有那么一句,到谁那儿我也没听着这句,《三搜苏府》里边,“爷坐在八宝轿内我好似(亚赛)个神仙”,这个戏好几句这种腔,还都说是三麻子留下来的。包括后边也有“众百姓赠我万民伞”什么的,后面好几句都带这个腔,我这个戏还正经的不是学过一回,我还学过好几回这个戏。单有一葛腔儿。

所以那会刘先生就说过,我记得跟刘先生问《沙桥饯别》,因为是刘先生自己编的嘛,刘先生后来帮着陈大濩整理的,他就说其实编腔有一个规律性,就是每一出戏它都有一个现在叫主旋律了,每一个戏都有那么一个很固定的腔。你比如说听《搜孤救孤》“老天爷不绝我的后代根”,他那个腔在后边的法场上它也有一个腔,只不过“后代根”这个,“后代根”的“代”字他在上头唱,在法场上唱的是低的,可是也是类似的这么一个腔。都是二黄原板,但是它的处理各方面不一样,你会在这方面也发现。

台湾的高美瑜,唱女老生的,那会儿就做过一阵电台。我给过她我的这个《三搜苏府》的本子,当时我学的时候这么个本子,当时我看见这本子我就老想起来我们老师教“爷坐在八宝轿内我亚赛个神仙”,老有这么个腔,这腔我就印象特别深。

 马 :老腔儿这个是。

 何 :单这么个老腔儿,你说这腔儿怯不怯,都是怯的。北方当然也有这怯腔了。您再说北方也有怯字,咱们举一个例子,这次有周春奎,《六部大审》里边,“招实供史娘娘恩德非浅”,您要听他唱的时候“招实供史娘娘恩德(dai)匪浅”。问题是这“德”字念“dai”太常见了,为什么我们那先生当初说这戏的时候,他就念“dai”,“恩dai非浅”,他老“恩dai非浅”,所以这个字你听他这唱片大概还不是款待的“待”,大概还就是品德的“德”,虽然我写的是“德”,但是这次大概他念“dai“。可是你说怯不怯,够怯的。

 马 :老北音呐。

 何 :反正是够怯的,这种字很多了。

图|《大戏考·老生部》

戏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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