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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亮作品丨新聊斋之三、之四(还魂索宝书)

 界首柴大官人 2021-02-16

新聊斋之三

还魂索宝书

母亲的童年很不幸,不到周岁我的亲姥爷就过世了,迫于生计,姥姥带着她和大姨改嫁。继姥爷姓张,原籍沈丘槐店集,父亲倒插门到赵寨,俗称是外甥住姥娘家。

姥爷年轻时很是风光,解放前的小上海吸引了无数周边的商户,他是七个县的“篷头”,相当于今天行业协会的会长,就是七个县搭篷经商的头,鼎盛的时候据说三层的老百货大楼就是他的产业。姥爷很有先见之明,临解放的前一年,把界首的房产作给合伙人,他在赵寨买了地,解放后成分划为相当于中农的“小土地经营者”,在赵寨安家落户站住了脚跟。

姥爷姥娘跟我们家生活,曾经富过的姥爷也给我们帮衬不少,现在家传的明末清初的青铜佛像就是姥爷传给母亲的。大姨出嫁到了郸城秋渠朱家村,就是现在女排队长朱婷那庄,那时是个穷的鬼不下蛋的地方,为了姥爷的家产,大姨一家没少到赵寨吵闹,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姥爷去世的时候我才七岁,“天资聪颖、过目不忘”的我本来记性就好,更是清清楚楚记得为了一件宝物,闹腾出请神请姥爷还魂的一幕。

姥爷不能生育,也就大姨和母亲两个孩子,虽然父亲算是入赘女婿,大姨家不依不饶,姥爷去世前说了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除了这青铜佛像,还有一本宝书《玉匣记》,佛像传给母亲,宝书传给大姨。结果姥爷刚咽气,藏在柜子里的《玉匣记》不见了,大姨大姨夫认定是我们家独占,拿出了拼命的架势闹腾,得不到东西看样子就要出人命。

姥娘的娘家也是邴集南孙家(邢庙村),这时聋子舅爷的父亲还活着,也就是世袭相传阴阳先生孙老聋舅爷隆重出场了,在他的力倡下,要把姥爷的魂请回来问个究竟。

我清楚地记得天刚落黑,孙老聋舅爷带着父亲和大姨夫来到了村头的十字路口,每人手持一炷香,老舅爷跪在前,父亲和大姨夫跪在后面,点燃香,举过头顶,插于地下,老舅爷领着念叨“现有一事不明,请老姐夫回家相问”,父亲和大姨夫跟着念叨,然后磕头,放了一嘟噜小炮。之后三人各持信香回家,在路上遇有转弯的时候,还在墙角插上一根香,叫“引香”,起导向作用,以防姥爷迷路。

等到半夜时分,人觉一定,招魂仪式正式开幕。我趴在门缝里,看到老舅爷穿着一身长袍,胸前还有鱼眼一样的图案,戴着一顶高高的帽子,一手拿着桃木剑,一手拿着一个圆盘(后来知道叫罗盘),摇着头,来回晃悠着。院子中间摆着一个水盆,四周点上的是白色蜡烛,水盆前面点了五根香(敬神三根,敬鬼五根),宗族里几个长者站在老舅爷后边,父亲母亲大姨夫大姨跪在他们后边,老舅爷用酒从大门口倒到盆前,然后像后来歌厅里吃了摇头丸的那样摇摆起来,嘴里不停地嘟囔念叨着什么,这时候忽然一股冷风嗖嗖吹起,气温猛一下降了几度,蜡烛火苗猛一跳变得绿荧荧的,舅老爷的腔调变得和姥爷一摸一样说起话来,我吓得猛一哆嗦,扭头藏到大姐怀里,再也不敢看了……

最后宝书是找回来了。第二天我听姐姐哥哥们说,姥爷真还魂回来了,真的说出了书的下落,是被住在邻村的姥爷的亲外甥偷走了。那个表舅舅就在招魂现场,开始还不承认,姥爷借孙老舅爷的口把他什么时候偷走的说的一清二楚,这个表舅舅当时就吓尿了,加上大姨大姨夫拼命的架势,最后总算承认了。

小时候一直以为 《玉匣记》就是个玉匣子,后来知道也就是一本占卜的书。老人们都不在了,大姨家的表哥们也都没读过多少书,姥爷传下来的《玉匣记》早就没影了。值此春节,以此相忆为念吧!

新聊斋之四
奇人老冯治大疮

小时候村里来了一个流浪汉,住在生产队村头大车房里,开始的时候,他把方圆几里的死猪死猫死狗扒出来煮熟,沿村挨户叫卖,以此维生。说来奇怪,竟然没有人因为吃了他的东西食物中毒。

流浪汉印象是个又矮又瘦的老头,好像叫老冯,除了煮死猪肉,他还有个爱好:收藏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癞蛤蟆皮、烟袋油子、小孩蜕的牙、老鼠尾巴等。大家觉得他是个怪人,都敬而远之。

姥爷去世第二年,我大腿根长了一个疮,开始的时候也就烟头那么点,没当回事,不到几天,竟然有小孩拳头那么大,红的透明,就是不出脓,我疼得哭天抹泪。那时候生病就是忍,撑不住了才到大队卫生室看看,拿点消炎药,贴膏药、敷癞蛤蟆皮的一点用都没有。

这天天刚黑,老冯来了我家,趴在父亲耳朵边嘀咕了几句,父亲犹豫片刻,就背起我跟他一起往村外走去。老冯把我们领到村东河边杨树行子里,找了一颗杨树,刚好我能抱住那样粗细的那种,让我闭眼不准偷看,天也黑,我什么也看不到,就听到他嘟嘟囔囔说了些什么,总有好大一会,才让我松开树。当时我就感觉到大腿根火燎一样的疼减轻不少。老冯跟我和父亲说,这事跟谁也不能说,并且嘱咐父亲一定要在三天后给这棵我抱过的树上一筐粪。

说也奇怪,三天以后我大腿根拳头大的疮消了下去,一点都不疼了。我跟着父亲去给那棵杨树上粪,只见杨树树根部位烂了一个拳头大的洞,淌着脓水一样的东西。

老冯用了什么样的术法把我的疮转移到杨树上的不得而知,据父亲说老冯当时就烧了一沓黄裱纸,然后让他也闭上了眼睛。老冯应该是个奇人。

对老冯我们村的人现在还都有印象,因为后来老冯卖死猪肉有了点积蓄,竟然被人半夜进屋在脖子上划拉几下,差点没死掉。我们一个村的青壮男性都被挨个弄到公社审问,一个叫得营的老侄子还被抓到县里关了半年。这事成了悬案,之后老冯就走了。

赵亮先生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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