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腾大教育第六届征文大赛 | 《故乡·记》

 腾大教育集团 2021-02-18

故乡·记

谭喻文

那是两年前的夏天。

由于我的到来,使数十年分床睡的爷爷奶奶睡在了一起。我很是疑惑,县城房分开睡我能理解(由于布局原因,两个小床)。为什么在老家有大床不在一起睡呢?干嘛呀。

奶奶活动着肥硕的胳膊,道:"我觉得一个人睡着自在些,在床上滚起滚来都没事儿。相反你爷爷那张床上面,一年四季都铺着棉被,不铺草席。我受不了,我无法理解。"

在木桌一旁,有一口没一口抽着叶子烟的老人是我的爷爷。沟壑纵横的脸上刻画着岁月的沧桑,黝黑干瘪的皮肤紧附在棱棱的骨头上。对于奶奶的话,他没有半点言语。他看着这里,又像看着远方。永远是那么沉默,那么刚强。

我的爷爷奶奶已为耄耋之年。本应是牵着老伴儿坐看夕霞的年纪,却仍爱待在老家,养着家禽,种着庄稼。十年前我问过他们为什么不愿待在城里,我记得当时爷爷吧唧一口烟,道:"这里有根。"那时的我还不太明白这句话。有啥子根?是庄稼还是老家?只觉得是爷爷奶奶不舍得离开西梁,不习惯城里的生活。而现在的我明白了,这里有根——是来自大山的呼唤,来自柔情的河流,来自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这里的锅碗瓢盆,这里的一桌一椅,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们老人家的念想。所谓故土难离便如此。

兴许是昨晚下了一会儿雨,凉凉的,使得这一晚我睡得格外的神清气爽。次日九点,醒来的我在床上懒懒地窝着。突然,"嘭——"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接着便是一声又一声的"嘭——叭——"。料想爷爷可能是在砍什么东西。我一咕噜爬起来就往外走。

我拉开门就被对面的山吸引住了。在阳光下,远山就像洗过一样,历历在目,青翠欲滴,看上去好像离眼前近了许多,也陡峭了许多。空气清新得像是被净化过一般,没有一点混浊,阳光下也看不到一丝尘埃。青山绿水,乡村早晨的一切,永远都充满着生机。

我把目光转向爷爷那边,只见戴着草帽的爷爷,黝黑干瘦的左手紧抓干竹上方,颤巍巍的右手用力的挥舞着镰刀,朝向干竹下方而去。爷爷左手转着干竹,右手连续挥舞了七下,"砰——"一小节干竹掉落下来。爷爷用力砍柴时样子真让人难受,面部表情呈现出了怪异的紧皱和扭曲。口喘着粗气,胸脯一起一伏,一张瘦削得像干枯了的橘子似的脸上,也渐渐透出了一丝累意。

在我发愣期间,爷爷又在砍第四节干竹了。我心一酸,连忙小跑往屋里去拿镰刀。我手握着镰刀,抓起一根干竹,像爷爷一样的动作用力挥舞起来。

"嘭——"

爷爷听到旁边有响声,停下来,回过头看见我的动作,立马制止:"诶,喻文莫弄。你快去睡一会儿,我来弄。”

"我不搞,我也要弄。"我态度坚决,握着镰刀的手不由得紧了一分。

看我如此,爷爷无奈摇着头,笑道:"你那把镰刀砍不动的,你可以用斧头把干竹砸成一块一块。"

砍不动?我带着疑惑的目光望向手中那根干竹,上面只有白色的刀痕。我不信,再用力挥一刀,果真又见一刀痕。噢,那还是用斧头吧。打定主意,我把镰刀放回原处再跑出来,注意到搁在石头上的斧头,我赶忙拿起来。

我放好爷爷砍完的一节节竹。深吸口气,我的双眼变得炽热、专注起来。左脚紧扣在地面上,右脚用力踩在节竹的一头,两条小腿瞬间绷紧。两手蓄力,对准竹节。以腿带腰,以腰带背,以背带臂,"嘭——"地一声,斧头砸在竹节上。干竹出现了一道道可见的裂痕,我再接再厉,"嘭——嘭——"再挨了我两锤,节竹不堪此重力,终断竹成块。有丝小成就感,哈哈哈,再来再来。我不停地用斧头狂砸着节竹,愈加兴奋,一路高歌。

少顷,太阳带着狂热,顷刻间席卷了整个小院。偶尔刮起的夏风,扫过村庄的每个角落,也都蕴含着袭人的热量。一直在厨房忙碌的奶奶听到外面弄柴声有异,终是发现了我在砍柴。于是大声对我说:"喻文,那个弄了很痒的,你莫弄了,让爷爷来弄。"

我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微眯着眼,大呼道:"没事儿没事儿,快弄完了。"

奶奶见喊不动我,又喊了爷爷,爷爷没有说话(我猜是不敢说什么怕挨骂)。看我们也爷孙俩如斯,奶奶只好憋屈地回到厨房继续弄饭了。

大约半小时过去了,终于把所有的干竹都整完了。看着散乱一地的干竹,爷爷那张瘦削得像干枯了的橘子似的脸上,也渐渐透出了满满轻松与笑意。我伸了个懒腰,慢慢吐出一口浊气。满意的看着地上的杰作,心想到,我砸过一锤成块的,也砸过近二十锤三竹节的,不过大多都是四五锤搞定的。嘿嘿,帮爷爷分担了些活儿,我十分开心和满足。

时间在炊烟袅袅中过去,在爷爷剁鱼草声中过去,在奶奶洗菜中过去,在砍柴中过去,在晒玉米时过去,在竹林虫鸣间过去,在大雁塘滚滚凉风中过去,在满天星辰中过去,在我凝然的双眼前,悄然过去。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