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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小珠打电话回家，和妈妈聊了几句，说着说着，珠妈语气有点硬：“悦悦，他很好！很好呀！都不用管的！” 小珠听得语气不对，心里一下子拽了起来…… “他都不听我们的，不用管的！可是他的作息太不自觉，昨晚十一点半了，你爸都睡觉了，他还在上电脑！也不去洗澡，十二点多才睡！我都已睡下了，但心里惦记着不踏实，我起来说他，他还不听！不知为什么对我是这样的态度！电脑看太多了对眼睛不好！你要好好管管他！吃饭也吃不多，吃完了也不休息就又回房间，饭桌上的交谈都没两句！这样下去怎么和别人交往？！你得说说他！你这样太放纵他了！” 珠妈妈像倒豆子般，越说越来气。小珠缓着语气让她不要生气。 “我当然知道不要生气啊，可是见他这样，下去了的火气又上来！你对他太仁慈！都没有一些有威吓力的手段治他！”珠妈妈依然火大。 “治他？妈，他这么大了，有自己的思想，需要多和他沟通，威吓对孩子的成长不好……” “可是你和他沟通那么多，他也没听你的啊！”珠妈妈希望小珠能对悦悦强硬的管教，能够立杆见影的。 “这些道理，我平时和他没少说，他自己都能说上一大堆出来。可现在，现实是，我不能总在他身边，在他身边直升机似的围绕，我已经陪了他初中阶段，他现在大了，应该是他自己管理自己的时候了，我会和他谈谈，您的意见我也会对他说……” “他听了也不会入耳！你得严厉一点，得管用！” “妈，我知道您是关心悦悦，希望他好。可是我们的现实，是我不能总在他身边陪他，就算我严厉了，他害怕了，在我的压力下可能会有些改变，但我不在他身边时呢？要求的他就做到吗？严厉就解决了问题吗？每个人的成长环境不一样，成长的道路不一样，不可能都按家长认同的那个模子出来……” “我也不想操心，他是你的儿子！”珠妈甩下这句话，电话便挂了。小珠似被抛到一个荒芜地…… 妈妈的每一句话，都有理，都对，都可以理解，但是小珠，心里泛起了一股悲伤。 是的，妈妈生气，是因为她爱悦悦！她的每一句话，都是希望能对悦悦好！也是对小珠好。 但每一句话落到小珠心上，都让小珠无从自如！ 小珠嘴上在安抚妈妈平息火气，心里觉得自己好无能！ 一直以来，小珠和悦悦讨论独立、想象、温暖、尊重、文化、情怀……小珠欣赏悦悦的纯真，他的理解力，他的感性，他的不急不燥，他已经可以和小珠讨论“认识到虚空，便以为自己比别人高明，这还是‘有’”…… “是！他是我的儿子，但我还知道，他不只是我儿子，他还是一个独立的人。他有他独立的生命空间。我不想以一个母亲的威严，笼罩着他不见阳光！只要我们在一起，我就想让他感觉温暖安宁，虽然不是十全十美，但他在我面前没有欺瞒，彼此信赖，这让我很满足。那被别人操纵的生命生活，是多么无奈和悲伤……” 进入高中，悦悦还沿用初中的学习方法，坚持着自己的爱好。很快，他在学业上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还有珠妈妈不时的投诉……自己做的究竟对不对？小珠对自己也产生了怀疑。 “为什么会这样？长期在两地奔波，却对现状越来越不能把握！左冲右突，却似被挤入穷巷！儿子也顾不上了，连生意也受到这么大的牵连，甚至是举步维艰的地步？二十多年的心力，在风暴来临前，如一叶飘零小舟，前方任一浪头打来，就会崩塌！” “为什么会这样？” “我无能无力，妈妈已是一位老人，还为我们母子操心，我既亏欠了儿子，也亏欠了妈妈！”小珠心里的痛一点一点地在挠出来。 “为什么走了二十多年，却是这样的局面？” 那个满头白发，矮小的蹒跚背影，那目光锐利、对什么人都不相信的阴郁神情……小珠心里腾起压抑多年的怨愤！坚持了这么些年，回头一看，并没有改变什么！一直以来的坚持，从力争、摆脱到隐忍、迁就……头顶上那片阴郁的云，怎么也拨不开！ 存在感！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对“一家之主”的存在感的迷恋，体现在商店的日常管理上，在家里的主导权…… 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就需要对自己所及的一切以控制。 实现她的控制力，很简单，就是她所处的母位。母位就是她的权力！她的能量，就是天赋予母亲其位的巨大正确。 母亲此位，稳如泰山，再怎样的跨边界操作，只要说“妈那么操心劳累，都是为你好！”就得承恩。对母亲，只能顺，不能逆意，否则，就得担“不孝”之名。 但这个店，这个家，已卷入一个困局，她看不到，不知道，她也不明白！ 小珠知道，无论自己生气不生气，愿意不愿意，都已经被控制了这么些年。 母亲，在一个家庭中，以什么姿态存在，才是吉位？是高山峻岭，还是平川大地？ 母亲如果是一片宽厚的土地，孩子们有她的承载，自由、欢乐、安宁、创造地成长，母亲如大地的德行，播种、耕耘、收获。 母亲若是高山峻岭，那就是孩子难以跨越的障碍！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 在这强势的“母爱”下，饱尝“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们好”的荒唐，兴隆小珠不断的努力，被不断地推翻，推翻重来，再被推翻……已记不清多少次。 小珠不想这些无奈与痛苦在悦悦身上延续，小珠不想以一个母亲可运用的威权，强横地干涉他的生命与生活！ 看清楚这些，只是让小珠眼中蓄泪：“不能再让悦悦重复我们的心痛，这个代际传递要破掉！不要再影响到孩子，就在我们这卸了吧！” 小珠心里晃晃荡荡的，手里还是在机械地忙碌着，耳边，似乎听到隐隐声音，在说：“你的生命、你的财富、你的心血……浪费掉！继续重复这样的生活，有意义吗？能改变什么？” 轩源之前提到的那句：“知之不如学之，学之不如乐之。”这时也进入小珠乱哄哄的脑袋里。 “师父，这是投入的程度不同，而有不同的效果。但是如果有些事，没得选择，不得不相处面对，又真不是乐以面对的事情，那这句话，似乎是把刀。不得不承担，还要乐于承担，这不是与自己内心相悖吗？”小珠当时就问轩源。 轩源说：“面对不如意，还要安在，这是很高的修为，很高的境界。” 稍停，轩源再说：“也可以这样理解，既然不乐的事情，为什么要学要做呢？就像一个小朋友，明明不喜欢学弹琴，大人偏要他学，说是学这个对他好。小朋友不开心，也不能学好。那又何必要他学呢？” 小珠说：“即是说，如果要做，就快乐或坦然地去做，如果不快乐，或心里不舒坦，那肯定就是纠结的。不如意的事，既然无法改变，就坦然面对，不要成为心理负担。乐，不只是快乐，也有相融、安在的意思……” 轩源道：“是的，如何面对，答案在你心里。” 这时，那矮小蹒跚的身影出现了，将小珠拉回现实。 小珠暗里打量着她：“与她本不相识，却共处屋檐下那么多年，并且对我的生活有这么大的波扰！但她就是她，她少时的记忆是战火、逃难、被抛离、饥饿、恐惧……她这辈子总逃不离那时的印象，安全感的缺失让她对自己可以掌控的东西牢牢抓住，因为她怕再失去……又有谁可以予她保护和补偿呢？” “她活在过去，对家对商店她一向如此管揽，攥在手中才有安全感，我所抱怨的，她不理解不知道，那抱怨怪责有什么用！何况我怪责的她，现只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一个曾经饱受不幸的人，一个弱者……小珠，你输了！你向这个顽病缠身的老人、弱者抱怨，你输了！” 小珠清凉了一下，转而一念：“我理解了人心对安全感的需要，对存在感的需要，看到了存在感依附于权力，看到了权力对人的控制，看到了现象的出处，找到了答案。时间宝贵，抱怨更是浪费时间！小珠小珠，你该做的，是控制好自己，而不是受人控制！” 晚上九点多，手机铃响，是悦悦班主任的来电。小珠心里一悚，忐忑中接通电话，陈老师很轻松的声音传来：“新学期以来，凯悦同学的表现不错，很努力，他作为班里的电教员，尽职尽责。这么一个孩子，可知家里的家庭教育应该是很好的，所以我想邀请你做家长委员。” 想不到是这事，能帮到孩子，小珠欣然接受。并把凯悦在学习上遇到的困难与陈老师说。陈老师说不要紧，他一时未适应高中的学习，只要找到学习方法就容易克服。 老天爷真会开玩笑，但小珠心里一个新的担忧，已隐隐升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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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太极璞谷斋360 > 《太极拳岐行~连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