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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世界成员作品】郭毅||组诗《微电影》

 潜世界诗歌 2021-02-19



诗人简介:郭毅,四川仪陇人。1968年2月生。1986年入伍,陆军上校。 1985年开始文学创作并发表作品。著有诗集《行军的月亮》《军旅歌谣》《银河系》《灵魂献辞》《突围》《诗意雁江》等八部和散文诗集《苍茫鹰姿》《向上的路》《一个人的清晨或午后》等四部。作品多次获奖和收入各种选本。

微电影(组诗)

一条街道上

穿过两排碧绿的小叶榕,她在夏天

反复装饰的门庭,不时有小鸟

带着热风,在她的词典里汗流浃背

她不计报酬的成本,种在心上

不容别人插话来打扰。她只管自己

从容来去,在车边滔滔不绝

夏天热风,推送来的钢蓝液体

不时有暴雨砸来。她既没有感叹

也没有颂祷,更没有要的天使

她穿过一条宽窄相依的襟袍

声音很轻,轻到只有风尘

在透着星月的路上带着光芒飞

怀抱空心菜的女人

从铺满色彩与光芒街道的另一头

老远看见她怀抱一捆浓绿

我尚不知她体内的空心

一直绿着,直至光辉跳动、闪耀

此时,我只是看见了

这些繁华之地,飞快的另一侧

一大堆壮丽、奇幻的事物

在她的怀里跳得荡漾、碧绿

它们也在证明世界的存在

自古以来倾斜的躲闪

在大地上与每个灵魂相融、相离

充满着生的索求、死的从容

一切像是都在她的怀里

把整个春天紧紧搂着,又像是必须有空

才会腾出更大的空,把心灵敞开

向着这浓绿的天地倾泻着热情和光

为一个陌生女人推送的微信名片

这并不代表对世界的全部了解

我只是用微信名片,向一个陌生女人

产生一种难以抑制的怜悯和理解

你何必小题大做,与我纠缠不休

这城市不存在,只剩你我

孤独地争吵,显得多么毫无意义

这夜空星宿闪烁,某种滑向流星的光芒

又照耀了多少生活的雀斑

如果沉寂可以解放整个天空

何不宽容一些,大度一些

让星星吞噬更多宽泛的空间

把担忧和不快送到那光里

运转的往日和今天,同样绵长

同样有人在跋涉,在成长,在消失

在被时间吸干。他们毫不在意

只留下一道道流星的痕迹

在不同时期被岁月劈开

闪过后,又归于沉寂

又向新的一天,复原你我

向生有所交代,向死有所安胎

微电影

光从雨后的云层破窗而来

街上密密麻麻的车影搅拌着人声

看上去很温暖,也很匆忙

这些日子总在下雨

漫水的河流充满着激情

漫过亭台、楼阁、道路和市场

也漫进人心中间

据说这样的幸福,很多年才发生一次

融入那窜空的自然之兽

在雷声的提醒中最先比剑

它们经过,逃离,甚至遗忘

又把自己换成新的,铸进彩陶的宫殿

悦动不能重复的爱情和愁怨

有人从此记住这幸福的年月

有人从此又回到另一个同样幸福的年月

但是却没人在佛边摸着脚趾

想起人类的创造,为什么让雨水越来越大

直至从下而上感知到神经,起先的麻木

窜满的闪电,毫不客气,毫不嚎啕

从成都到资阳

从成都到资阳,任何小寐不及甜蜜的风吹

身边的秋天还没全部清醒,那些移动的星盏

灌满沱江,铺着精灵,一个个从车窗引我

向山川、绿树、河流……掠去,展开宽阔的自然

四处流荡的星空,从梦的梦中,没完全升起

我也愿拧着义举的天蓝,在旅途搭乘更快的飞机

何况,天府国际机场上空那艘银翼,携着龙泉

正飞向峡谷深深爱着的方向

不同的方向,不同的时辰,不同季候的照临

在银莺周围烟消云散,趟开父母遗留的子嗣

尽管我无法理解那抹高颂的流霞,我也希望那崛起的荡漾

在体验中看见挨家挨户敞开的大门

我砰砰直跳的心儿,永续而来的难以抑制的面孔

除了热爱,任何小寐不可能在失忆中升起

我抵达的目的地,最终都在成都到资阳的途中

倾向骨骼和血液,比如:祖国和家的方向

依我之见她最好骑雨而去

树木在松涛路倚着晨辉,她在道旁

接近秋天的新旅。层层蛛网中探出的前额

沿街款款而行,神气活现,也没来承担她的孤独

她周围的雨水一滴滴善意的幽灵

只是她刚刚行走的早晨

树木会把她眉上的露珠擦尽,会用她的花发

养大另一个美女,在春天把她的温柔、贤良和勤劳

一枝枝开出来。那闪闪的星月,熠熠的阳光

护佑的前途,径直是她骑雨而去的秋天

荡漾着丘陵绵长起伏的丰盈

树木摇动的四季,一个个晨辉不同的老人

倚着她年轻时的初潮,慢慢扩大的浓荫

是她一生的感动和欢喜。她一枝枝地长出

没人能消除她的磅礴,在巨大摇曳中的辽阔

坚硬得就像一层层圈大的木心

树木上的粗皮,一刀刀被风霜砍出的痕迹

在雨中,骑着她从年轻到老年的时光

瞬间,就在晨辉中倚着她的躯体,奇高而透明

她看见:枝丫深处,延伸而来的根茎

都是她的子嗣,一个个骑着雨水闪烁向远方

丘陵的秋天

夏天改道,秋天就在丘陵中间

用柏树的嘴卷起乔木的唇舌

喊来层层渐深的色彩。它们交织、渗透

舔舐着各色皮毛,从不同岗位

诞生与世界和解融合的心绪

我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在如此斑斓的丘貌里,它们念诵着

鲜艳的族谱,以不同于别的理法

手捧果实,敞开腰身,举起标新立异的手臂

类别于它们的人们,在它们中间

品着由此带来的酸甜、苦涩,与软硬、清脆

交错而来的场景,开始又一场收获的倒序

让人读着、品着、念着,又有了幸福的笑脸和歌声

鸟鸣柔和

刚要在一所住旧的房子里诞生一首诗

鸟儿就在前庭后院把诗里的歌声

从耳鼓拔出来

它们或远或近,渴望这首诗

面朝天空,俯视四野

用柔和的羽毛扇动翅膀

飞进秋天的巢穴

把整个人间装饰得温暖起伏,音韵绵长

 

早晨,例行的问候是微信发出去的

我不知道你在睡觉

还是用面包夹着一个鸡蛋

或把面混在一碗高汤里

这微弱的命运,就像鸟鸣中的高铁

瞬间,淹没在时间两端

不知多少人问候过了

我来不及等到回音,世界就在光芒中

一地哗然

这分分合合的人间,什么都在发生

流民和政治犯,等不到再见

就在各自的位置,享用不同的身份

而我,除了问候

再也找不到其它可以表白的东西

 

消息变来变去,我就确定不了时间

来经营身体。你说的床位

已被别人占满,只等你去理疗和安慰

我只是职业生涯中一具不大重要的僵尸

一列列时光的快车,运送来的阴晴圆缺

停在臃肿的皮囊上,除了一日三餐的养育

再难找到燃尽废料的火焰

烤热风寒骨透的锈迹

天地分分合合,由此修读的经典

在骨骼中搂紧的夕光

唯一指向生活的经血,只是我

可有可无的索求与探寻

它们不会说话,只在我的身体里

行走了几十年,靠着这具躯壳

在你的心里交换一根针

甚至在别人那里一根针也不是

骑车从夕阳中经过

我在自行车上,先是看到自己的影子

然后才发现夕阳把影子照得修长

在与影子擦肩而过的街角

在与夕阳赐来的金光中,一个头发散尽的中年男子

瞬间,缩得那么短,以致我挺了挺腰身

依然改变不了眼前的现实

此时,世界旖旎,车辆拥堵

唯有与我一样骑着自行车的人,还能在缝隙中

找到自由穿插的路径

为积极的事物抓紧快要落山的光辉

军事演习

一夜大雨,星月弹乱的乐器

复又在天明传位给天空与大海

将南边的诸岛尽收眼底

我也无心写那蹩脚的诗。这熬久的岁月

跃跃欲试的战火,请赐我以长枪短炮

接近海水;请赐我以舰艇、飞行器、雷达测速仪

捍卫海洋的尊严和领土的完整

以免那欲念的邪火烧到你的长发

或者被别的口气扇起冷风

吹散分行的壮志与激情

玻璃杯中飘起的碧螺春

一叶叶展开的春天,为谁起源

又为谁和平地漾起滚烫的水

这种伟大的认知,分析出来的预警

正在为壤土和生灵捏一把汗

多大的打击,为中国人不虚

而美国、日本……已经陷入危机

我们是否真是他们的敌手

我只记得昨夜大雨,星月散乱

传位天空与大海真正的乐器

是今天海岸线的保护神

柔和响应

轰隆隆的天空里,阳光收集着乌云

我们还没准备好,风雨就从丘陵那边开过来了

我们还没焊接牢实的嘴唇,来不及说声抱歉

就紧赶慢赶躲进远处的车子里

密密麻麻的动词,在车窗外

先是稀疏地砸来,一个个显得特别有劲

继而是成片的狂扫,闭合着山脉、江河和远天

将周边一贯站立的绿树一棵棵推向黑暗

什么也看不见了,世界一下子陷入澎湃

我们的心脏与这排不起眼的绿化带一起狂跳的姿态

耐心保持的等待,就像两天前相约的时间

除了坚守盟约,就是长久的等待

如此相向而行的两具躯体,终于安静下来

我们从人海中选对的时间,就像车窗里宁静的空气

刚刚平静下来,又开始在对方心里

有了发蒙的风雨,将彼此吹洗得干干净净

七夕之约

你凝视的乌黑之处,那簇古代之火

点燃的活化石,外表坚硬,内心温柔

被初月的唇弯出,照亮人间分分合合

你手里的陶罐,同时拥有天上人间

从民间吸取烟火才在身体成型

又从别的村庄招来颤抖的爱情线索

你踏新的路,同样起起伏伏

一步一蹴,从更多的溪流中

插入将要成熟的甜蜜瓜果和植物

此时,我眼眸中映亮的乌黑金碳

终于找到矿源深处的引爆点,任我怎么挖掘

你都在古代之火的燃烧处

征信记录

按照银行小姐的提示,把身份证交给一台机器

由此联通的世界,在我大半生的消费中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竟然没有半分亏欠

我喜欢它把人生旅途的一切归零

让自己从故乡小路归到经过的城市场所

梦见日出日落之间那一个我

还是那么矮小、无知,和兄弟姊妹两小无猜

能够妯娌和睦,孝敬父母

我尚未被俗世熏黑,尚能从传统的真诚中

被广泛收集,尚能以半途之躯驾着时间之马

从城市出发去故乡拜见双亲

向他们说出一路艰辛

既然现在什么都可以查到,索性也查查爱情和良心

它是否在归零的途中,一路摇摇晃晃

像经过的命运,总是挣扎,总是等待,总是不尽人意

它更像一路疾驰的信使,快把我的一生交代得干净利索

生命无常

秋日傍晚,在小区门口偶遇两月未曾谋面的黄大爷

93岁的背驮起的岁月,说出来的话

让我知道秋天的温凉,在做晚霞精巧的穿织

他慢腾腾说出与他同岁的老伴,不知造了啥孽

一跤摔断脚杆,息养两年,勉强可以下地、吃饭

一跤摔成昏迷,住院月余刚睁开眼睛

又被脑溢血冲得不省人事。他怕她活着遭罪

忍痛拔掉她鼻孔的氧气管,她就悄无声息地走了

由此联想到整个小区,这几年风水不济,连遭不幸

先是对面五楼刘姐和二楼蒋哥几乎同时患上肺癌

东治西疗没等到退休就走了

继而隔栋的战友陈世新心脏主动脉血管突然破裂走了

再后来转业房管局工作多年的曾国民跑步回来不知啥病也走了

……

各种奇怪的黑色幽灵,在整个小区密布着妖魔鬼怪

他们走得安安静静,也没有黄大爷老伴那样艰难

而我们吃着山珍海味,喝着饮料、白酒、红酒、黄酒

就着香醋嚼着日子真好,还在人世较劲地活着

听见每天传来的好消息、坏消息

竟然没有功夫喟叹:生命无常,生活咸淡,日子苦甜、匆忙

九曲河补遗

丘陵中途,漏下的楼宇和人影

听见秋天一场大雨在留有岁月的河岸

嗡嗡不绝

一路长驰的水,累了,就用世俗的光阴

拖慢一截,将我们领进轻伤不愈的小屋

好好地饮一场酒

我觉得:那个失恋的人,最后时刻

抱住的石头,就是河神远道而来的原因

还是把我们带向了历史的缝隙

此刻,光芒闪耀,下午五点的阳光

截留住的人流车声,独有缓慢可以依靠

可以听见河岸更多的嗡嗡不绝

把手脚插入俗世昏黄未明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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