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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若敏:登攀望云峰

 妙趣横生 2021-02-22

登攀望云峰

刘若敏

  我曾经在很多文章里提到:《望云峰》是一个里程碑。

  那还是我上中学的时候,同学李辉的父亲李广忠老师告诉我:咱们通河县出了一位大作家张恩儒,写出了长篇小说《望云峰》。当我拿着长篇小说《望云峰》想象着张恩儒是什么摸样时,他已经被调到省文联去了。

  这是一部反映抗美援朝战斗生活的长篇小说,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在那个全社会都被按了暂停键,文化饥渴荒诞的年代,《望云峰》让我读到了除了《林海雪原》、《艳阳天》之外,还有这样一本难得的读物。但现在张恩儒老师却不愿提起那本书,他说:”每提到《望云峰》,令我汗颜。那是在极左文艺路线指导下的产物。”我却不完全同意老师看法。那本书在人物情节语言上并不差,是作者后来在创作上大幅度提高了,长成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回望致青春的作品自然就会产生的落差。

  在我看来,《望云峰》不仅是一部成功的长篇小说,而是一个攀登的目标,一座等待文学爱好者跨越的高峰,更是作家本人一次又一次超越自我的标志性作品。

  我第一次见到张老师已经是一九七九年,他的《望云峰》已经问世五年。我刚从部队退伍回到通河县,和同学于德清都是张恩儒的崇拜者,就像如今的粉丝狂热追求明星一样。

  张老师家住通河镇长安街农具厂后院一栋草房,三间房子,有一件是书房。张恩儒老师同我们谈了很长时间,临别还送给我几本新出版的《北方文学》,鼓励我们多读书。尽管我们意识到不应该总去打扰张老师,行动上还是不自觉地往他家去。

  到了一九八二年初,我被调到公安派出所工作,恰好就在长安街包街,因此对张老师的情况更加了解。张老师一九三三年九月六日出生于黑龙江省通河县,一九五一年于通河一中毕业。一九五一年六月,张恩儒和五个同学一起被选送到东北军区通讯干部学校,在辽宁省抚顺市受训一年半之后,与一九五二年参加抗美援朝,在志愿军的防空军服役六年,复员时他所在的防空军合并到空军系列。张恩儒老师的《望云峰》并非处女作,一九五三年他在朝鲜开始发表散文和短篇小说。处女作短篇小说《志愿军一日》,发表在《解放军文艺》上。此后,他又在《解放军战士》、《黑龙江日报》、《哈尔滨文艺》、《哈尔滨晚报》、《萌芽》、《北方文学》等报刊上发表过几十篇散文和短篇小说。在一九五二年到一九七四年这二十年间,他已经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了大量的文学作品。

  张恩儒回到通河县,档案一直放在复转军人安置办,没有正式工作。通河县这个鱼米之乡比参军之前还缺吃少穿,县城的两条大街每天挤满了盲流人员,报纸上说的三年自然灾害,他记忆中至少是五六年,从一九五七年就开始了。

  安置办暂时无法安置他的工作,就让他和另一名复员军人到依山公社干临时工,当民工队长,领着二百多名民工在那里修江堤。民工的日工资是一元六角四分,他的工资是一元九角四分。为了一家人的生计,他天天到依山去干活儿,风雨无阻,风餐露宿。从战场下来的军人,没有飞机轰炸扫射,他觉很干这些活儿很快乐。

  就在张恩儒干得起劲儿时,一位教育系统的领导在盲流拥挤的大集上找到了他,问他:“听说你会写文章?你能不能当中学老师啊?”

  张恩儒有些迟疑:“我不是师范生,也从来没教过书。”

  领导毋庸置疑地说:“你明天来报到吧,县里新成立职业中学,我是校长。”

  于是,二十五岁的张恩儒,结束了一年的民工队长生涯,成为县职业中学语文教师。

  当上语文老师以后,张恩儒就报名参加哈尔滨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函授学习,有时还给《黑龙江日报》、《北方文学》投稿。一九六四年,当他函授毕业时,被省文联选进了第二期作家班培训。这一期全省共有十八人,后来都成为骨干作家,程树臻成为《人民文学》主编。张恩儒一九七九年任黑龙江省作家协会驻会作家,一九八三年任《北方文学》编辑,一九八七年任《章回小说》主编。

  有的作家描写了张恩儒每月的购书计划:工资四十七元时,列支十元购书;八十元时,购书二十元;二百元时,购书四十元;七百元时,购书一百元……他在通河搬往哈尔滨时,图书装满二十多个大麻袋,搭上一艘汽船,估计有一万多册。他现在有图书大约三万多册,是我几十采访过的作家中藏书最多的。

  张恩儒老师自己的着作也很多,除《望云峰》之外,还有散文集《漫漫人生》、《昨日硝烟》、《牛蒡开花的原野》、《雨天》、《夏鸟》,短篇小说集《江对岸的蓝眼睛》,长篇小说《雪浴》、《洼地》、《牛角上的月亮》、《沉湖》、《贩牛》。这些作品我陆续都读过。他的长篇小说生活底蕴深厚,与他每天坚持写日记有关。

  当年,在炮火纷飞的朝鲜战场,他觉得这里的战斗生活非常有纪念意义,继续坚持每天写日记,哪怕是在防空袭的掩体里,仍然不停地写。刚开始的时候,他写日记采取散文的手法,每天有个标题,后来,战争生活日益紧张,内容丰富多彩,每天的内容无法用一个标题来概括,只好匆匆写就。在那场朝鲜战争中,他的许多战友牺牲在敌机轰炸的炮火下,日记真实地记录了当时的战斗生活。

  现在已是耄耋老人,仍在创作之余抽空写日记。过去写日记时用纸和笔,如今是在电脑上敲击键盘。他坚持上午创作小说,下午写日记(散文),每天写作都在七、八个小时。子女们劝他不要太累,他却认为,坐在电脑前敲击键盘是最愉快的事。他主编两年《中国民间故事集成黑龙江卷》,与王野合作编辑《东方文学丛书》二十种,都是在电脑上操作的。

  张恩儒老师是写作的快手,是个精力过剩的老作家。他不仅自己创作丰收,还经常指导向他求教的作者们。读什么书,怎样读书。怎样选材,怎样结构,他都指导的很具体。家乡的作家于是整理散文集《斜树》,他认真指点。我的十几篇小说散文,他都认真审阅,精心校改。

  二十年前,张恩儒老师就推荐我看沈从文的《边城》,同时还推荐作家艾芜的《南行记》,钱钟书的《围城》,还有法国作家梅里美的中短篇小说。我陆续买了《南行记》、《围城》、《梅里美小说集》,就差这本《边城》。

  昨天,我去到省新华书店总店去逛,在畅销书专柜看见了崭新的《边城》,只有精装本的一种,即使贵点也买了回来。《边城》六万多字,一个晚上加上今天一个早晨,就读得差不多了。刚才,我拨通了张恩儒老师的电话,向他汇报这件事,他笑了,称赞我说,你这当记者干啥是够快的!这么快就看一遍?

  可惜,我看书快,写书却慢。张恩儒老师每天写三千字,三个月就能写出一部长篇小说,交给了出版社。还有一年,他到南戴河封闭式写作,一年半的时间写出六十集电视剧本。张恩儒老师出身农民家庭,他认为农民用笨重的工具,以沉重的劳动养活了全国的非农业人口,支持并参与了许多重大的革命斗争。他早就想把这种感受写出来,可是他的专业创作生涯开始后,一直在写战争,却很少写农村、写农民。退休以后,他终于有大块儿的时间归自己支配了,怀着对热爱和对农民的深切同情,把激情集中在笔端,他天天笔耕不辍,甚至在阑尾炎手术后仅仅九个小时,就在床上修改作品。

  张恩儒说:“我仅仅是写了百年历史中一条曲折路上的短短一步。从现在往前写。流民闯关东,日本侵略统治,北满农民的大暴动,土地革命,“文革”,我都想试一试。我立志写家乡,写家乡人,写家乡风光,把一幅幅风俗画棒给黑土地上勤劳的人们。”

  写到这里耳边忽然想起《明天会更好》这首歌曲的旋律,不知道是不是风马牛不相及,就当我读书读昏了头脑,抑郁了一把,疯狂了一把。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

  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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