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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熊熊妈做个饭的功夫，熊熊把玩具箱子里的机器人全部搬到了客厅地上，摆出一个怪异形状。妈妈回来，怒火瞬间烧起，指着熊熊吼了一声，“你看看你弄得这么乱，等下爸爸回来又要发脾气了。” 然而就是这在普通人家再正常不过的一声吼，熊熊竟然被吓得脸色瞬间苍白下来，紧接着裤角濡湿。 熊熊被妈妈提高了音调，并没有什么实质性威胁的声音吓得尿了裤子。 熊熊双眼恐惧，明明很害怕，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双眼紧紧盯着妈妈，脚下一步步后退，一直退到墙角，无路可退了才终于停下来，却还是紧贴着墙，一声不吭。 孩子四岁了，熊熊妈和熊熊爸都处在创业阶段，平时没有时间看孩子，老人又都在外地，所以他从半年前开始便一直在一家寄宿幼儿园，每周六才能回家一次。 熊熊妈看到儿子此时的表现，愣了一下，难道自己儿子已经成长到可以在受了委屈之后不哭不闹的崇高境界了？ 显然不可能的，先不说这样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从小胆小怕事的儿子身上，他那已经开始滴水的裤脚便已经说明了他此时的恐惧。 可是，为什么？ 以前她也会这样跟儿子吼，为什么这一次他的反应这么大？ 熊熊妈看着儿子眼神恐惧，一动不动缩在墙角，终究没有抵过心疼，暂时放下疑惑，赶紧挂了笑脸凑过去要哄劝，结果她才走了一小步，熊熊隐忍的表情瞬间崩溃，蹲在墙角全身颤抖，张开嘴巴嚎啕大哭，任凭熊熊妈怎么哄都没法停住。 “你说儿子到底怎么了？怎么这次回来这么反常，不仅胆子小了，我才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他就吓成那个样子，还所在墙角全身哆嗦，是不是幼儿园教的不好，还是有小朋友欺负他？” 当晚，熊熊妈还是不放心熊熊的情况，跟熊熊爸说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熊熊爸回家的时候熊熊还在哭，他也看出了儿子的异样，皱眉想了想，“这情况应该是最近才有的，上次接他回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顿了顿，“要不这样，你明天休息一天，去送儿子的时候先别回来，悄悄留在那里，看看是不是有人欺负儿子，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赶紧给他换个幼儿园。” “嗯……只能这样了。”  02 “熊熊，咱们要去幼儿园里，快起床。”早上，熊熊妈特意起了个早去儿子房间给儿子穿衣服，结果进了房间发现儿子的衣服早就已经穿得整整齐齐，连袜子和鞋子都穿好了，本是件值得表扬的事情，但是一带上儿子此时的表情，熊熊妈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这孩子怎么一直像是有人要欺负他一样的表情，目光警惕，脚下不安，连走路稍微大了一点声音都能吓得他哆嗦一下。 不行，肯定要好好看学校里面是不是有人欺负他。 送熊熊进去之后，熊熊妈特意在老师和熊熊面前离开学校，为了让他们相信，她还特意开车走了一段距离，不过绕过学校门口绿植后便停了下来，听到上课铃响了，才下车从后院的矮墙后翻了进去。 孩子们在教室里排排坐，老师在前面教授大家今天要学的汉字，朗读声音很大，老师笑得很温柔，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可是熊熊妈在熊熊脸上却看不到小孩子应该有的玩闹，不仅是熊熊，这里的每一个孩子似乎都是一脸警惕，小手放在膝盖上，动都不敢动。 看了大概二十分钟，忽然，整齐的读书声中掺杂了一声细微的咳嗽，教室中所有的眼睛瞬间全部朝那咳嗽声发出的人看了过去，是熊熊身边的一个小男孩。 熊熊妈认得他，是她们邻居家的孩子，比熊熊小一岁，小名叫随心，孩子是不是感冒了？ 也就是一个愣神的功夫，熊熊妈看见了她这辈子都不敢相信的一幕。 那个刚刚还站在讲台上教大家认字的老师此时竟然扔掉粉笔，狠狠给了随心一个耳光。 “上课不能出怪声不记得了？咳嗽不能忍一忍吗？你看看因为你，都影响到大家了。”说完又是一个耳光，随心身子本就瘦小，哪里经得起这样的两个力道，登时从小椅子上翻了下去，抿了抿嘴唇，哭了。 起初孩子哭得压抑，声音小得不如刚刚那细微的一声咳嗽，结果那老师听到了哭声，竟然一把拎住随心的耳朵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用力向后一扯，随心小小的身子直接撞到了黑板上，额头撞上了黑板角，鲜血一下子盖住了孩子半张小脸。 随心终于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哭声，喊了出来。 熊熊妈忽然想到了熊熊在家畏畏缩缩不敢大声说话，她一喊就吓得尿了裤子的情形，心里像是被一把锤子狠狠砸了一般，疼得血肉模糊。 也是在这时，她想起了儿子用玩具围成的那个看起来怪异的形状，那分明是他们幼儿园门口的样子，还有那站在门口，从童话书里撕下来的巫婆。 儿子其实早就告诉过她，这里并不是天堂。 一脚踹开教室门，熊熊妈把随心从那老师手里救了下来，又将熊熊和其他孩子护在身后，趁着那老师还没有反应过来，带着大家到了教室外，不需要任何理由，直接拨通了110报警电话。  03 熊熊第一次来心理咨询室，表情紧张，看到林老师，更是紧张的全身颤抖，一直想要缩到妈妈身后。 熊熊妈将一张诊断书递到林老师面前，想要说什么，但是一张口却先是一声哭腔。 林老师看了看诊断结果，脸色也跟着沉重下来。 “创伤后应激障碍。” 每个人在面对应激性事件时，都会出现一系列的心理生理反应，当刺激过强或个体不能有效应对时，就会发展出心理异常反应甚至心理障碍，我们把这种原因导致的心理障碍叫做应激相关障碍，主要包括急性应激反应、创伤后应激障碍、适应障碍三大类。 应激相关障碍旧称反应性精神障碍或心因性精神障碍，是指一组主要由心理、社会(环境)因素引起异常心理反应而导致的精神障碍。 熊熊妈已经哭成个泪人，一句话顿开好多次，“我以为幼儿园学费高，就可以给孩子更好的教育，我特意找了一个收费标准较高的，但是没想到，那里面的老师竟然会对孩子下那么重的手，那是孩子，我们在家里都舍不得碰一下，在那里，在那里他们竟然抬手就打……我的儿子。”她忽然转身紧紧抱住了熊熊，哭得歇斯底里，“是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亲手把你送进了那个狼窝，妈妈对不起你。” 林老师看着这对拥抱着的母子，内心无法平静。 受伤的是孩子，心里最折磨的，谁能说没有母亲一个？ 熊熊妈情绪一直未能平复下来，林老师看熊熊在妈妈怀里挂着眼泪一副紧张无措地样子，嘱咐工作室助手给熊熊妈端上了一杯热茶，她又递上一包纸巾对熊熊妈说：“熊熊妈，自己的孩子经受了这样的对待，这种愤怒、心疼和愧疚掺杂起来的痛苦，对你来说确实难以承受，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我们需要先照顾孩子的情绪，孩子这个时候需要一个坚强、理智和温暖的妈妈，这对他重建安全感有帮助，所以请你先冷静一下。” 林老师递给熊熊妈一串沉香手链和一个抱抱熊玩偶，示意因幼儿不宜闻香，故让她一人佩戴以安神。其后，一首催眠音乐随之轻轻响起，林老师又递给熊熊妈几张白纸和画笔，嘱咐她如果情绪难以平静则将自己的心情和想要表达的话都画下来、写下来，暂时先让孩子抱抱玩偶熊。 良久，房间里这一对母子终于渐渐放松下来。熊熊也从妈妈的背后坐直，不过他的眼睛始终定在林老师这个陌生人身上，脚下摆好可以随时逃跑的姿势，似乎只要林老师眉间微微一皱，他立刻就会逃走。 “熊熊，我姓林，是妈妈的朋友。”林老师温柔地蹲下，让视线略低于他，“今天妈妈带你来阿姨这里，是因为妈妈觉得你这几天不高兴，想让你在这里玩一下开心开心，阿姨这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阿姨也会玩很多好玩的游戏，你愿意陪阿姨一起玩游戏吗？” 熊熊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母亲期盼的样子正好落在他的眼里，他抿了抿嘴唇，轻轻地说了声“好”。 熊熊抱着玩偶熊跟着林老师来到了游戏室，在那个满是玩偶的房间，有一张透明的玻璃圆桌，桌上放着白纸、彩笔、黏土、纸托盘等艺术治疗工具。 熊熊在林老师的引导下用黑色笔画下几条很粗的线，又用红色的笔重重地涂了一个圆，他说，黑色的是怪兽，怪兽喜欢打人，很凶，他很害怕，红色的是鲜血，他很生气，想打怪兽，流血了…… 林老师又引导熊熊把怪兽的样子用黏土塑起来，暗示他现在可以用力搓打，使劲揉捏，房间里的警察叔叔、解放军叔叔还有坦克、装甲车等玩具都会来保护他，帮助他一起打怪兽。 熊熊玩黏土的时候，快速地捏出一个条形，说“这就是怪兽”，然后立刻将它毁掉，放在桌上猛敲。 林老师问：“这个怪兽怎么啦？” 熊熊回答：“它快被打死了。”“它走掉了。” 熊熊突然对黏土和画画失去了兴趣，跑到小玩偶架那拿了一些玩偶，放到房间另一边的沙盘里，他一边摆着沙具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妈妈，爸爸，我，我们要去树林，爸爸抱着我，妈妈给我拿东西吃，这里有一条河，有小鸟耶……” 林老师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艺术治疗 艺术治疗，不仅能帮助受创伤儿童表达情绪，继而重新获得控制与驾驭具威胁性情感的能力；还能将留在儿童右大脑的创伤经验以艺术形式引导出来，也能达到治疗创伤的效果。 另外，在创造艺术作品的过程中，儿童不仅能反映出自己经历创伤后的不稳定情绪，还能用想象的办法来应对外部的环境，或者通过艺术作品建立起一种积极的世界观。  作者注 本期《渡心人》文章创作的动因来源于新闻报道中的幼师虐童事件。艺术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文中故事为改编，人物为化名，文中的心理治疗方法为表达性艺术治疗，但已经过剪辑整合。家长或老师可借鉴参考，但对于遭受创伤的孩子，婴儿期到三岁、学龄前儿童、学龄期儿童、青少年，每个阶段的治疗方案都是有所区别的，这点要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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