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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博科夫谈读书和论写作[书香闻过录]

 洗闲阁 2021-02-22

纳博科夫谈读书和论写作[书香闻过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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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纳博科夫的访谈集《独抒己见》,透过许多独特而有趣的言谈片断,对他的创作思想和历程有了更多了解,特摘录部分谈读书和论写作的文字,与朋友们分享。

谈读书

        “喜欢罗伯—格里耶和博尔赫斯,他们神奇的迷宫可以呼吸到自由和欢快,喜欢他们思想的清澈、纯净和诗意、镜中的幻景。”

        “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一个先知,一个哗众取宠的记者,一个毛躁的滑稽演员。他作品的一些场景、一些精彩和滑稽的争吵写得很有趣,但他的神经质的凶手和凄婉的妓女让人受不了——反正本读者受不了。”

        “海明威和康拉德是‘给孩子写书的作家’。那篇久负盛名的写鱼的作品中,他对那条彩虹色大鱼和有节奏的撒尿的描写极为出色。无法容忍康拉德的纪念品商店风格、瓶状船及贝壳项链这些浪漫派的老一套。”

        “艾略特算不上一流,庞德肯定是二流诗人。”

        “自从像高尔斯华绥、德莱赛,还有泰戈尔、马克西姆.高尔基、罗曼.罗兰这些可怕的庸才常被当做天才之后,我就对所谓‘巨著’这类的概念感到困惑和好笑。举例来说,曼的愚笨的《威尼斯之死》或帕斯捷尔纳克的夸张、写得糟糕的《日瓦戈医生》,或福克纳的南方编年史被认为是‘杰作’,或至少新闻记者所说的‘巨著’,在我看来,是一个荒谬的错觉,如同一个被催眠的人同一把椅子做爱。我心中的20世纪散文杰作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卡夫卡的《变形记》、别雷的《圣彼得堡》,还有普鲁斯特童话般的《追忆逝水年华》的前半部分。”

        “色情及造假一类畅销书、暴力庸俗的小说、处理社会和政治问题的小说,即一般而言,主要由对话和社会评论组成的小说——这些都绝对禁止成为我的床头书。流行的色情加理想主义谎言则令我极为恶心。”

        “我年轻的时候喜欢坡,现在仍然喜爱麦尔维,但小时候并没有读他。我对詹姆斯的感情有些复杂。我确实很不喜欢他,但简洁的肖像、修饰语的转换、一个可笑的副词的使用,偶尔也会使我有电击的感觉,仿佛他的血也流经我自己的血管。霍桑是个很好的作家,爱默生的诗赏心悦目。……果戈理神秘的教导主义或托尔斯泰功利的道德主义,或陀思妥耶夫斯基反动的新闻主义,都是他们自己制造的糟糕玩意,从长远来看,没有人会把它们真正当回事。”

        “《尤利西斯》是乔伊斯最好的作品,比起他祟高的独创性以及思想和风格的独特的清晰,不幸的《为芬尼根守灵》只是没有形式、枯燥无味的一堆伪民俗、一盘冷布丁、隔壁房间的不息的鼾声,令我难以入眠,苦恼不堪。再说,我向来讨厌充满了古怪的老派人士和拖着腔调发音的地方小说。《为芬尼根守灵》的外观像是一间普通、单调的出租房,只有几声天籁才使它免于纯粹的无趣。我知道我将会因此番言论而被驱逐。”

        “(罗伯—格里耶)的小说很有诗意和独创性,精神层面的转换、连续的印象的相互渗透……。博尔赫斯也是一个天才人物,但他的微型迷宫和罗伯—格里耶的大型迷宫是相当不同的建筑,采光也不一样。”

        “莎士比亚的诗性语言是我们已知的世界上最伟大的文本,作为戏剧,莎士比亚的语言比他的戏剧结构更胜一筹。在莎士比亚那儿,重要的是隐喻而不是剧本。”

        “《安娜.卡列尼娜》是19世纪文学中无与伦比的杰作,其次就是他的《伊凡.伊里奇之死》。我讨厌《复活》和《克莱采奏鸣曲》。托尔斯泰想要成为一个推销员,他的作品就不具备可读性。《战争与和平》虽然有点冗长,但这是一部有趣的历史小说,是为无知无识的所谓“一般读者”,尤其是为年轻人写的。我对这部小说的艺术结构并不满意。它的繁琐的信息、说教性的插曲、虚假的巧合、摇身一变成为历史时刻见证人的那位冷漠的安德烈亲王、作者经常不加甄别地使用各种脚注,这些都不能使我得到阅读的乐趣。……我确实很不喜欢《卡拉马佐夫兄弟》,特别不喜欢废话连篇的《罪与罚》。我不反对灵魂探索和自我启示,但在那些小说中,灵魂、罪恶、感情用事、新闻笔法,并不能为冗长而混乱的探索提供正当理由。”

论写作

         纳博科夫自述写作小说不是从开头写起,而是将随时想到的任何片段或文字记录在卡片上,有些卡片会改写多次,直到觉得构想的画面被尽可能忠实和具体地复制下来,最后才对妻子进行口述,打印稿一式三份。

         纳博科夫教授文学的方法:“当研究卡夫卡的著名小说时,我的学生必须确切地知道格里高尔变成了哪种昆虫(这是一种圆顶状的甲虫,不是马虎的译者所说的扁平的蟑螂),他们必须能够确切地描述萨姆沙住所的房间布局,门和家具的位置。他们必须知道《尤利西斯》中的都柏林地图。我相信具体的细节是很重要的;一般观念能够照顾自己。”

        “我思考时像一个天才,书写时像一个优秀作家,说起话来却像一个不善言辞的孩子。”

        “一件艺术品对社会没有什么重要性,它只对个体重要,也只有个体的读者对作家重要。”

        “没有比政治小说和具有社会意图的文学更让我讨厌的了。”

        “我厌恶的东西很简单:愚蠢、压迫、犯罪、残暴、轻音乐。我喜爱的则是最让人们感到紧张的事情:写作和捕捉蝴蝶。”

        “真实是一种非常主观的东西。我只能将它定义为:信息的一种逐步积累和特殊化。一枝百合在博物学家那儿要比在普通人那儿真实。而对一个植物学家来说,它更真实得多。要是这位植物学家是个百合花专家,那这种真实则更胜一等。这样,你离真实就越来越近,但你不可能完全达到真实,因为真实是不同阶段、认识水平和“底层”的无限延续,因而不断深入、永无止境。你可能对某件事情知道得越来越多,但你难以对这件事情无所不知。我们的生活多少被幽灵般的客体所包围。

        “使一部文学作品免于蜕变和腐朽的不是它的社会重要性,而是它的艺术,只是它的艺术。”

        “文学传记写起来很有趣,但读起来通常不那么有趣。有时,文学传记成了一种双重追逐:传记作者通过书信和日记,经过猜测的沼泽地,追踪他的猎物,随后,学术对手又追踪这位沾满泥巴的传记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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