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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里有不少人都是讲故事的高手，比如贾宝玉哄黛玉时编的耗子精的故事，还有贾母一石二鸟猴儿尿的笑话，王熙凤元宵节说的那段贯口，都是顺口编来，不疾不徐，自是高手表演，非同凡响，而这其中，真正编故事的高手，其实是刘姥姥。 但见她在一个个顺口胡诌的故事里，博得了贾府上下的一致肯定和高度赞扬，她在这贾府众人的哄笑声中，作为一个拐了弯的穷亲戚，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钱物施舍，满载而归。 刘姥姥编的故事，见于《红楼梦》第三十九回。在该回里，刘姥姥为了投贾母及贾府这些哥儿姐儿们所好，即兴现编了三个故事，一个是雪下抽柴，一个是菩萨赐孙，一个是茗玉一病而亡。 这三个故事，如果我们真当是刘姥姥的顺口胡诌，草草看过，当然是又被作者瞒了去，实际上这三个故事，暗指宝黛钗三人。 第一个故事，暗写宝钗，第二个暗指宝玉，最后一个暗写黛玉。 下面，我们依次看来：
这个身穿红袄白裙的美丽女子，如果我们不去细想，会真以为就只是刘姥姥信口开河编的故事人物；或者有人至多会很自然联想到林黛玉，其实不对的，这个故事里雪下抽柴的女子，实际上是暗指薛宝钗。 首先，薛与雪的谐音暗示，自不必说；其次，下文写林黛玉因为宝玉过分关注关心这个抽柴女子，而竟对这个刘姥姥虚构的故事里极标致的小姑娘，也吃起醋来。
这里，黛玉对宝玉醋意陡升的公然打趣之词，像极了宝玉与宝钗单独相处交谈、互相关心钦慕时，黛玉拈酸吃醋的言语口吻。 最后，这个雪下抽柴的情节设计，实际上是巧妙暗写贾府败落、宝玉出家后，宝钗躬身劳作，过着那清贫寒素的寡居生活。 书里第五回，描写巧姐流落乡野生活场景的一句话是：后面又是一座荒村野店，有一美人在那里纺绩。 猜想除了独守空房，宝钗雪下抽柴般的清苦生活，应该和巧姐类似。 我们再来看和宝玉有关的一个故事是：
这个故事，乍看稀松平常，并不出彩，但却很明显是刘姥姥特意为贾母等贾府女眷们量身打造的。 九十多岁的老奶奶，当然暗指当时才七十来岁的贾母；十七八岁的儿子，暗指早逝的贾珠；十三四岁聪明伶俐的孩子，则说的是宝玉。 贾母、王夫人等，又个个都信神佛，所以这个故事一出，“实合了贾母王夫人的心事，连王夫人也都听住了”，可谓是一石数鸟，实在是身处贾府职场，刘姥姥随机应变即兴发挥说出的最成功最好的一个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我们分明感受到刘姥姥作为一介乡村老妇的精明与智慧，她善于察言观色，擅长融会贯通，极其巧妙高明地以故事形式，含而不露地投贾府主子们所好，将自己对他们的奉承，表现得如此委婉含蓄、不动声色，人人却又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效果极佳。 最后一个茗玉病亡的故事，则是单独说给宝玉听的。
这个故事里，十七岁一病而亡的茗玉，当是暗写黛玉最后的结局也是一病而亡，黛玉死后，宝玉思念不辍、苦痛弥深，不能自已，遂派人为黛玉塑像盖庙，香火供奉。 后来贾府被抄家，贾母去世，宝玉凤姐一干人被关狱神庙，黛玉的祠堂，自然是“人也没了，庙也烂了”，破败凄凉不堪，再也不会有人来为她打扫上香。非但无人照料，因为是罪臣之家，人人还都像躲避瘟神一般，离贾府远远的，唯恐与贾府的人和事有半点沾染，祸及己身，所以该回里，下文又写，宝玉按照刘姥姥的指引，派茗烟去找寻那个庙，最后茗烟竟寻到了一个瘟神庙：那里有什么女孩儿，竟是一位青脸红发的瘟神爷。 这些刘姥姥顺口胡诌的不经之谈，实际上都是作者在巧妙暗写八十回后人物的悲剧命运和贾府败亡的凄凉结局。 另外，关于雪下抽柴，还有一种说法是，这个故事暗指明朝灭亡，因为明朝最后两任皇帝朱由校和朱由检的名字里，都有一个木字旁，抽柴，当然喻指大明灭亡。 这种说法，一看就是索隐派的伎俩，已经完全背离文本，我们且不去说它。 也有人认为，抽柴女子红袄白裙的打扮，暗指八十回后，喜事丧事（贾母去世？）会同时降临到薛宝钗身上，感觉也牵强附会。 这红袄白裙，红是梅花红，白是明月光，配着这乡野雪天雪地一片白，虽比不得大观园里琉璃世界白雪红梅，大红猩猩毡斗篷，满眼富贵气象，却也红白相映美如画。一定要把这装束和红白事扯到一起，倒意趣全无。 其实，单从刘姥姥信口开河的故事本身看，她顺口胡诌的故事，明显是将自己平日的所见所闻、农村生活经历，和民间说书艺人的传奇故事，巧妙糅合嫁接到一起，然后以设悬念的方式，环环相扣、妙口生花，把贾府这一群大小主子们，哄得团团转，自己最后还收获超高人气，赚个盆满钵满，这份从困苦生活里历练出来的为人处世的智慧与随机应变的能力，实在让人佩服。 而小说作者，则借着刘姥姥的故事，既完成了对刘姥姥这个熟谙人情世故的乡下老妇形象的成功塑造，又巧妙地借姥姥之口，将后文重要人物的命运结局，在不经意的谈笑间，隐隐写出，这种故事套故事的全新创作模式，有如莎士比亚的戏中戏，更是说故事中的高手过招，已臻化境。 作者：午梦堂主，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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