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风信子

年来的时候，一般都在立春前后。时令带春，长江以北真正的春天还要等。傻傻呆等不愿意，养些风信子作伴。

　　

几年摸索，可以将风信子开花时间自主调节，一些在年前开，一些年节正当时开，那是我和花的秘密。看着它们，心花跟着怒放，美得很。

　　

和风信子最初怎么相遇的，想不起来了。只是爱极了这明艳的“洋葱球”一样的花。买了好多，放办公室窗台上，放家里书架上，听它们将心思一点点向我吐露，日日相亲，生出情意，常常被这些花仙感动。

　　

就说今年的风信子吧。我购风信子，从不要半开或者已开好的，今年买的还是紧包着的球球，五块钱一颗，一买几十颗，颜色不一，总觉得这样的球球才养得熟，就像领孩子，打小伴着才亲，是为养小。

　　

球球们一半水培一半盆栽。水培的明显长得快些，它们年前开花，陪我过冬；盆栽的通过我不断搬运，调节光照时间，确保过年能开，陪着迎春。玫红浅粉淡绿金黄大红深紫缤纷如约，风信子是我迎年的重头戏。相对乡村野花，风信子洋气，听说有荷兰种和罗马种两大类，有正宗和变异之分，我不去管那么多专业知识，只喜欢眼前的明艳就可。

　　

那么个球球，小宇宙能量满满。向上孕花，向下伸须。风信子开花的过程缓慢又奇妙，先是“洋葱球”顶端攥得紧紧的叶子像慢镜头一样几天松一个，满满露出里面花骨朵，鼓突，精密细致排列，青涩又稚气。叶子慢慢放，也长胖，像小孩张开肉嘟嘟的小手，把宝贝给人看。花骨朵日渐饱满起来，能分辨花的颜色，令人振奋，给人期待。终于醒过来似的，伸胳膊伸腿，性急的在顶端，已经探头探脑。这时候最需要阳光催发，放在光照好的地方，两三天全开。

　　

今年最先报到的是紫色的风信子。花像小铃铛，先在顶端发出开的信号，迅疾整个花柱所有花响应，一对一对呈十字状，层层往上压着开，从上往下看，四面八方缀满小铃铛，热闹、精致，细听，似有乐声悠扬。在我读书的时候，在我闭目养神的时候，或者看对面妇人擦窗子、晒被子、备年货的时候，屡屡香气随风轻漾，清心、润肺、安神。不愧是会开花的植物中最香的。记起来了，最初吸引我的除了色彩，就是香味。

　　

这只是序幕。大规模风信子队伍被我安排在过年时节盛开，各种颜色的风信子竞相开放，不大的居室明亮、绚丽，光影活泼，空气香甜。风信子花期不短，默默开着，花柱渐高，把花高高举着如火炬如旗帜。下面根须，不断延伸，伸不直了，顺着瓶底弯曲，白白嫩嫩，纤细均匀。

　　

要等那一柱花变成干花，息了，萎了，再剪下来夹在书里。听说把开过花的“洋葱球”再埋入土里，明年还能开花，没有试过。舍不得它轮回里筋疲力尽。作为一株开花的植物，只管一生安静长，奋力开，给予我生机蓬勃的小环境，也给我清澈自得的领悟，已经很多很好，不能贪心。

　　

汪曾祺曾书：写作颇勤快，人间送小温。他为水仙画所题。我记录的风信子雅集也是我的小温，想把它传给更多需要的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