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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众号：齐鲁海风（ID：haishangfeng2016) 
大年三十晚上，我们一家人吃过晚饭，放完烟花，春节联欢会刚开播，大伯、三叔和四叔就来家里了。父亲忙着冷拼热炒，哥几个边吃边聊，从月上黄昏一直喝到零点钟声敲响。
父亲兄弟四个，从我记事起，父亲和几个叔伯就不怎么合拍。大伯年轻的时候是村里的民办老师，肚子里有点墨水。村里谁家添丁进口，给小孩子起名都喜欢找他。他娶了个嘴碎的老婆，自己也变得婆婆妈妈起来，像个女人。大伯属虎，父亲属龙，哥俩的属相相克，两个人连逢年过节都不愿意坐在一张桌上。父亲每次说起大伯要么称呼老大，要么直呼其名。三叔嗜酒成瘾，喝醉了就在外面惹是生非，被人欺负了就来找父亲，父亲没少出面给他摆平他醉酒后惹下的烂摊子。四叔性格内向，只有喝点酒才会滔滔不绝，不喝酒的时候，像个腼腆的大姑娘，见人就脸红。祖父母在世的时候，逢年过节，父亲和几个叔伯还坐在一起吃顿饭喝顿酒。几个叔伯凑在一起喜欢吹牛，比收入，拼儿女，吹嘘攀比的结果是这个哭，那个闹，一大家子乱作一团。父亲看不惯，见他们喝醉了，在饭桌上争得脸红脖子粗，就早早地抬屁股走人。大伯养了三个儿子，除了二儿子还算安分守己，其他两个儿子都不成器，大儿子爱打架，小儿子爱偷鸡摸狗。大伯的大儿子特别叛逆，不但在家里和父母对着干，在外面也是个混不吝，和乡邻偶有分歧，张嘴就骂人，骂不过人家就动手。父亲年轻气盛，见不得这么没教养的孩子，在公众场合教训过他一次。大伯和伯母护犊子，上门指责父亲，从那以后，父亲再也不管他家的闲事了。三叔原来和别人合伙办厂，他人脉广关系多，好交朋识友，是兄弟四个中间有头有脸的人物。父亲从部队退伍回到地方后，由于舍不得母亲一个人在农村带孩子种田，一直窝在家里，和母亲相濡以沫。三叔觉得父亲活得特别窝囊，他张罗着给父亲介绍工作，好说歹劝，父亲说啥都不肯去，这更让三叔觉得父亲迂腐。不管从经济方面还是人际关系上，三叔都在父亲之上。祖父母很喜欢三叔，看不上父亲的倔强和耿直。四叔年纪最小，对父亲很尊重，也很怕父亲。据说他是父亲亲手带大的，俗话说，长兄如父，四叔对父亲的敬重可见一斑。四叔服了四年兵役，退伍回到地方后，一直在县城工作，家里的田地、妻小等都靠父亲和三叔帮着照应。祖父母去世后，一大家子四分五裂，终于不用勉强在一起过年，吃清淡寡味的大锅饭。年是越过越清净了，父亲和叔伯的来往愈来愈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父亲和几个叔伯都当了爷爷，自家的事都理不清，哪儿有闲心管别人家的事！那年初冬，父亲的右腿在晚上散步时，不小心被车撞成骨折，住进了市里一家医院。父亲动完手术第二天，三叔和四叔匆匆从老家坐班车赶来，进到病房，一看见父亲浑身插满管子平躺在床上，三叔就开始抹眼泪，踉踉跄跄地扑到了父亲床前，四叔也哭了，却控制住自己，走到窗户前面默默落泪。三叔说：“没想到二哥的腿会摔得这么严重，还动手术，打钢钉填骨头，受这么大罪，这一路上，我们都揪着一颗心。”沉默寡言的四叔像个无助的孩子，杵在父亲的病床前，连句关心哥哥的话都问不出口。隔天，大伯来了，他比父亲还大两岁，听到消息，一个人心急火燎地坐了班车转公交，费尽周折找到医院，坐在父亲床前，一个劲地嘘长问短。在我的印象里，父亲和大伯从来没有这么心平气和地唠过嗑！除夕夜，大伯、三叔和四叔，第一次来我们家守夜吃团圆饭。祖父母活着的时候，有大年三十守夜的习惯。同一家人，即便有过纷争，也割不断血缘亲情。也许直到此刻，我才明白兄弟的涵义，父亲和三个叔伯越来越像亲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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